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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75年仲秋节傍晚,11岁的我堂哥孤独地骑坐在他们家颓败的土坯墙头上,仰望着夜空中月饼样又大又圆的黄月亮不停地吞咽口水。
我堂哥是我的一个远房堂哥,他是个孤儿。
我堂哥的臭老九右派爹也就是我大伯是我们彭村中学的前校长,一年前用一根麻绳“自绝于人民”了。大娘搂着我堂哥哭了一夜,大娘说,她上了支书刘大的骗了,刘大说只要她让他骑一骑,就不让你爹当右派了,可娘被骑了一次又一次,你爹仍然是涅阳西南乡最大最反动的右派分子……当家里土墙上的广播匣子宏亮的“东方红太阳升”的乐曲声唤醒我堂哥时,天已经大亮了。就在这每天清晨都要响起的早祷之声中,我堂哥发现娘也随一根麻绳寻爹去了。
是我爹收留了我堂哥。家里粮食不够吃,我妈对我堂哥总是黑眼来白眼去。过节了,我妈把走完亲戚剩下的4个月饼摆在**画像前孝敬之后,就可拿下来分吃了。我妈不想分给我堂哥,想让我和妹妹多吃点,要我堂哥去外边玩。我堂哥求救似地看着我爹,我爹屁都没放,他也怕我妈。我堂哥只好出去了。
高挂的月饼样黄月亮可望不可及,骑在土墙头上的我堂哥正望着月亮咽口水时,听见邻居支书老婆对七队队长黄四说,刘大不在家,去看望五保户了。黄四说,我给支书拿了一斤月饼,我走呀。想起支书,我堂哥就想起了死去的娘,泪就下来了。爹是支书斗死的,娘是支书骑死的,我堂哥恨死支书了,仇恨的目光就剜向了支书家,就剜见支书家堂屋的**画像前摆着的几摞月饼,还有提着裤子往厕所跑的支书老婆。一个念头在脑中一闪,我堂哥就飞快地溜下了墙头。
当我堂哥闪进支书家堂屋时,右手里多了一根上面粘满屎尿的柴棍,我堂哥抓起一个月饼塞进衣兜,便恶狠狠朝几摞月饼上抹屎尿,我让你们吃!我让你们吃!堂哥正抹得热火朝天时被支书老婆抓住了。支书赶回来掴了我堂哥一个耳光,这月饼是孝敬伟大领袖**的,你这么弄是污辱**是反革命!我堂哥说,我没想污辱**。支书说,都抓了现形了,你还不承认?我堂哥说,我没想污辱**。支书说,不承认就送你这个小反革命去公安局!我堂哥吓得浑身一抖,一泡尿就尿进了裤子里。我堂哥哭了,又哭娘又哭爹,哭得惊天动地。
支书虽然心疼他的月饼,但我堂哥这么一哭他就没有办法了,就拧着我堂哥的耳朵送到了我们家。我妈惊讶得变脸失色,窜起来掴了我堂哥一耳光,找死呀,你污辱**可是反革命的呀!我堂哥身子一抖,又尿了一回裤子。
这以后,我堂哥就落下了一个毛病,一见月饼身子就抖,更害怕人们说月饼,你说,月饼!我堂哥就立马条件反射地身子一抖,尿湿了裤子。30年了,我堂哥还是这个熊样,只要听见人说一声月饼就尿裤子,省城大医院都治不好。我堂哥对他的儿子们说,别再花冤枉钱了,我这病只有死了才能好,活着,是李双双死男人没希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