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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别理她。”卖鱼大娘没推辞过宋玉枝,接了她的汤碗,笑呵呵地压低声音介绍了一番。
原来那个看着十分凶相的妇人就是那位传闻中以一敌众、还丝毫不落下风,把人打的头破血流的赵大娘!
“这阿赵素来是刀子嘴、豆腐心。前头不止我急,她也是急的不行,生怕自家的事儿牵扯到你。跑进跑出的到处跟人打听,不然光我一个,可能连你让人围了都打听不到呢……”
那赵大娘闻言黑脸一红,但仍旧兀自气呼呼地撇着头。
卖鱼大娘又继续道:“前两日她暂结了前头那桩官司,去了那木匠铺子,见到你的推车,先是给我报信儿说你应该没事,又想赎回那推车……”
宋玉枝听到这儿就懂了。
那赵大娘一开始以为局外人可能被自家的祸事波及了,心里过意不去,偏偏寻不到宋玉枝,便只好另辟蹊径——
丰州城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城里联合周围几个村子,成千上万个人里寻一个不知名不知姓的人,那无异于大海捞针。
但若是宋玉枝真遇上了事儿,不去码头做营生了,那推车却是多半还是要卖回唐记的!
结果就是还真让她找到了自己昔日的推车,但却不是变卖回去的,而是宋玉枝送过去改装的。
这也是为何赵大娘之前嘀咕说早就确定了宋玉枝无事,是卖鱼大娘多操心了。
后头她没操心了,但心里也颇不是滋味。
也不是盼着宋玉枝真有个不好,只是因为她当时急用银钱,把推车便宜贱卖了。
现下却是再拿不出一二两银子去置办个新的!
“你别瞧我,虽然是我家惹的官司,但如果你不贪便宜买我的推车,也就不用操心那些了!我现下也不会连吃食生意都不能做了……”
赵大娘的嘴依旧硬得像石头,绝口不提前几夜她担心宋玉枝,担心得觉都睡不安稳。甚至还想着去寻一寻那几个被打的人仔细问问,到底来没来寻仇?
只是官府明令禁止她在官司了结之前去接触那些个“苦主”,这才只好作罢。
这人还真是像卖鱼大娘说的,别别扭扭的,宋玉枝觉得好笑,不觉弯了弯唇。
那赵大娘又把脸撇到一边。
场面有些尴尬,卖鱼大娘便接着和宋玉枝说话,问说:“说来方才是看到官差在前头站住脚,我以为那边又有啥事儿才往前瞧了几眼。这才瞧见你了,你没啥事儿吧?”
宋玉枝说没有,“只是隔壁那摊主见不得我生意好,起了些龃龉。”
卖鱼大娘叹了口气,“那人我认得,跟我一样是金家村出来的,诨号叫金麻子。从前也是个混不吝,也就是这几年年岁大了,才略有了几分正形。小哥惹上他,怕是……”
“整天怕这怕那的?到底有啥好怕的?”那赵大娘蹙眉不赞同道,“你身子骨不好,自家的糟心事都操心不完,还整日里操心旁人。你还是先顾一顾自己的身子吧!”
赵大娘语气依旧不算和善,但说出来的话却是满含关心,而且正对宋玉枝的胃口。
宋玉枝也说不怕,“并不是我招惹他,而是他先见不得我好。我后头听旁人说了才知道,原不过是因为最开始那位主顾想去他家,近前闻到我摊子上的香味改了主意……在码头上最常见不过的事儿,他却见我年轻面嫩,势单力薄,以为我好欺负,想招呼人来看我家的笑话……这样的人,即便我后头不去找他,也已然把我记恨上了。”
“就是!”赵大娘总算肯转过头来正眼看宋玉枝了,“你这话真是没错!这真要遇上事儿了,哪是躲就能躲得过的?旁人看你柔弱好欺,只会顺杆往上爬地接着欺负你呢!像阿金你家里……”
说着,那赵大娘又看了宋玉枝一眼,终归顾及到有不怎么相熟的人在,没把那位金大娘的家事给抖落出来。
金大娘这才没接着发愁下去,还把手里的骨头汤往赵大娘那边递了递,笑着说:“你之前不是老是说你那推车上的火塘不好,所以炸出的臭豆腐不是老了就是没熟。你尝尝人家在这推车上熬的汤,上回喝过一口真教我到现在还难忘。”
提到已经易主的推车,赵大娘又别扭起来,摆手道:“我才不要喝!”
金大娘却根本没给她推拒的机会,直接把碗往她唇边递。
赵大娘嘴还没来得及闭上,只能赶紧用嘴把汤接了,不然得洒扫她袄子领口上了!
“这……这滋味……”赵大娘喝完,呆愣了一瞬,一时间神色可谓是纠结到了极致,最后才蚊子哼哼似的说:“还不错!我再尝一口……”
金大娘却把碗收了回来,咕咚咚几口就喝完了,笑道:“那如果只是‘还不错’,可就不给你喝了!毕竟是人家小哥特地给我的!”
两位大娘都不年轻了,在这个时代说来都是当祖母的人了。
但相处起来的一些细节,却还是充满孩子气。
宋玉枝不觉也跟着笑了笑,“赵大娘没说错,推车的火塘确实不大好,这骨头汤是我在家里熬好了,带过来加热的。不然就这推车上那点火势,还真不好掌控什么火候。前儿个让唐木匠帮我改推车的时候,我还特地提了,他说不好改才只能作罢。”
这话一出,那赵大娘气鼓鼓地瞪了金大娘一眼,好像在说“你看吧,我就没撒谎”!
瞪着瞪着她不觉又嘴角上翘,笑了起来,也不跟宋玉枝犯那别扭劲儿了,还告诉宋玉枝那推车上的一些“暗病”,让她日常使用的时候稍微注意一些。
后头金大娘把碗归还,还说什么都要送宋玉枝几条小鱼。
“都是我家里自个儿抓的,不值钱,也不好卖。你拿着,别嫌弃!不然一直白喝你的汤,我心里真要过意不去。”
小鱼就只有巴掌大,但还挺活蹦乱跳的。
吃的话确实不大方便,说不定刺儿比肉多,一般人家还真不会花钱买这个。
但只拿来熬汤的话却很不错。
宋玉枝就没推辞,“那我明儿个卖鱼汤,到时候再给您送一碗。”
金大娘乐呵呵地应一声。
宋玉枝同两位大娘告了别,走之前还听到那赵大娘酸溜溜地嘀咕说:“我日日都和你一起出摊,怎么不见你送我鱼?”
金大娘啐她,“你臭豆腐都炸不明白,我还送你鱼,不是糟践东西吗?”
两人又是一阵打嘴仗。
听得宋玉枝回家后想起都止不住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