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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今年36岁,现在在一个乡下小镇生活,职业保密。
我现在的名字,和简历全都是假的。
用行内人的话,那就是全都经过科学处理。
我在一年前离开大城市,选择了这个十八线小乡镇生活。
正值壮年,离开大城市,不是厌世就是避世。
因为我需要一个全新的身份。
我想与过去的十年道别。
我想重新开始。
我想要有一个全新的人生。
人真的是很矛盾的动物。
我想和过去完全告别,想要新的开始。
但我又害怕忘掉过去。
我知道我的记忆会因为“它”的缘故渐渐消失。
所以我需要在我的记忆还清晰的时候全部记录下来。
如果你有兴趣看下去,请不要深究,也不要刨根问底。
就当是个纯属虚构的故事。
这个故事要从什么时候说起呢?
哦,想起来了,一切的起源,是一场婚礼。
起源,我厌恶起源这个词。
2014年夏。
外婆的葬礼刚结束。
一个我从未见过的中年女人突然出现。
只是一眼,我便认出她是外婆生前经常坐在床边,边看边抹眼泪的那张照片里的人。
从辈分来说,我应该称呼这个女人为姨妈。
是的,她是那个为了让我来到这个世界,而付出了自己生命的女人的亲姐姐。
一小时后,我的行李被她当着所有亲朋的面扔到了门口。
她站在台阶上,手叉腰,指着我破口大骂,让我滚出她的房子。
她骂得很难听,都是些她认为能戳到我最痛处的词语。
天煞克星,灾星,杂种。
从法律上来讲,这栋我住了二十多年的老房子的所有权是她。
我没有跟她争家产的意思。
丝毫没有。
没有了外婆的地方已经不能称之为家。
只是一个冰冷的水泥盒子。
我并不恨霸占了那套老房子的姨妈,因为那本来就不是我的东西。
外婆家对我已经仁至义尽了。
我在意的,是她口中天煞孤星这个称号。
可我并没有发作。
因为她说的也没什么不对,口齿还算伶俐的我实在是组织不出语言反驳。
半个月后。
咸阳机场出口,刚走出机场的我叼了根烟,想点烟的时候才想起打火机在上飞机的时候被收走了。
问路人借了个打火机,抬头看了看灰蒙蒙的天,长长吐出一口烟雾,拿出手机拨通了陈言的电话。
陈言是咸阳人,我以前的同事,我和他同一天进公司,又同一天辞职。
我们都是一毕业就进了那家公司,在那里呆了一年半。
同期进公司,又同是应届毕业生,年龄相仿,所以我们刚认识就比较有共同语言。
几乎所有下班时间我们两条光棍都呆在一起,在公司呆了一年半以后我和陈言先后辞职。
陈言辞职的原因很是无趣:他老爸希望他回老家发展。
我辞职的原因则浪漫许多:我觉得这份工作太过平淡枯燥。
每天早上九点坐在办公桌前对着电脑忙碌,晚上六点准时下班。
回到宿舍打电脑游戏或者躺在床上看无聊的肥皂剧。
我从小就是个不安分的人。
我觉得二十几岁的人生不应该是这样的。
当陈言问我二十几岁的人生应该是怎么样的时候,我却不知道怎么回答。
辞职以后的一年时间里我换了三份工作,最长的那一份也只干了半年。
在辞去第三份工作以后,我没来由的感觉有点累。
我知道我并不是真的累,而是觉得这个世界太缺乏激情,而我又太过迷茫。
说得文艺点就是我不知道自己的未来在哪里。
哦对了,说到这我都忘记介绍我自己了。
我叫韩守一,韩是我爸的姓,名字是我舅取的。
我爸在我出生前就不知所踪,我妈在生我的时候难产死了。
关于我妈的一切都是一把屎一把尿把我拉扯大的外婆告诉我的。
而至于我爸,我外婆也所知甚少,只知道他是外地人,名叫韩笑,其他的一概不知道,就连他老家在哪都不清楚。
我对我爸的认知只有一张因为受了潮几乎看不清脸的照片,和从我出生的时候便一直挂在我身上的,据说是他留给我的一块玉质吊坠。
我出生以后,舅舅舅妈收养了我。
他们俩因为身体原因无法生育,把我领回家以后两人都开心得合不拢嘴,可这份喜悦并没有持续太久。
我三岁那年,舅舅舅妈在去上班的路上出了车祸。
泥头车刹车失灵撞上了他俩的摩托车,拖着卷进车底的摩托车行驶了好几十米才从公路上栽到了水田里。
尸体找到的时候身体已经被粗糙的柏油路硬生生磨去了一小半。
不过幸运的是后来处理事故的警察说他们跟泥头车相撞的那一瞬间就已经死了,没有太大的痛苦。
这些都是我外婆告诉我的。
她没告诉我的是我天煞孤星的外号就是在那次事故以后出现的。
舅舅舅妈死了以后,外婆靠着赔偿款一个人把我拉扯大。
我的成长经历跟所有普通人一样,没经历过什么大风大浪,全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做过最出格的事就是初三那年中秋,因为天煞孤星这个绰号把班里四个同学揍进了医院。
我从小就没少因为这些绰号跟其他小孩干架,但那一次最为激烈。
凭借着干架神器陈年老板砖,我一个人把对面四个全干进了医院。
现实不是小说,我也不是身怀绝技的武林高手。
把他们四个人干翻的同时,我自己也在医院的病床上躺了半个月,还差点因此被学校开除。
之所以还能留在学校的原因并不是我外婆在那个尖酸刻薄的教导主任的办公室足足跪了三个多小时。
而是因为我一个邻居家的小舅从我舅舅舅妈的赔偿款里拿了一万块,装在信封中夹在月饼盒里送给了教导主任。
不过有失必有得,也正因为那件事从此以后周围的人不再敢惹我,我可以把所有心思都放在读书上。
虽然我天资不行,可勤能补拙,高考的时候还是考上了省城的一所2本学校,学的是国际贸易。
虽然也不是啥好学校,但好歹也混上了大学。
本想着等毕业以后赚到钱了好好孝顺外婆,让她过上好日子。
可天有不测风云,还没等我赚到钱,她便驾鹤西去。
手机传来的通话中的提示音把我的思绪拉回了现实。
我挂掉电话,等着陈言的回电。
我是陈言踏入社会的第一个朋友。
陈言是我踏入社会以后唯一的一个朋友。
自从他辞职回老家以后我们的联系也渐渐少了起来。
其实我不是没想过去他老家跟他一起继续混日子。
但我怕。
怕害死他。
虽然我不喜欢,甚至痛恨天煞孤星这个称号。
但有些东西,不得不信,也不得不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