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大人说了,把大奶奶这样疯疯癫癫的人关在大牢里,确实有点不人道。”
“把她送回苏府……真的就很人道吗?”芙蓉还是不情愿接收,宁夫人清醒的时候,恨不得把苏府的人都干掉,如今她疯了,疯疯癫癫之下,万一又弄出什么幺蛾子,那苏府不就玩完了?虽宁夫人此时看着天然无公害,可她发起疯,又提了刀杀人,或是半夜不睡在苏府里装神弄鬼,谁又能看的住呢。想想宁夫人过往干的那些缺德事,芙蓉就打寒颤:“不然,你们还是把她带走吧……”
“少奶奶,我们已经把人送回来了,就不可能带走了。”衙役笑着道:“刚才我们不是说了嘛,大奶奶是皇上让放回来的,我们大人也说了,少奶奶你仁慈,何必跟一个疯子计较呢,若你们不收,我们把她撵£⊥无£⊥错£⊥小£⊥说,.qu←led△u.出大牢,她这样的人,说不准走到街上就被马车给撞了,再说,她一日三餐都没有着落呢。”
“可……”
“少奶奶,我们得回去交差了。”一个衙役把手中握的铁链递给芙蓉:“我们把你们大奶奶还有这根铁链一块送给你们了。”
芙蓉错愕。宁夫人却咧嘴笑起来。
衙役走到台阶下,又转了回来:“我们大人说了,放大奶奶,是皇上的意思,少奶奶要谢恩的。”
芙蓉只觉得头顶冒出一团火来,烧的她心里热呼呼的,这是什么规矩。这不是欺负人嘛,他们把宁夫人放回来,已经让人生气的了。如今不分青红皂白硬让苏府接收她,还要芙蓉谢恩?若他不是皇上,若芙蓉不是草民,她真想扔个手榴弹给皇上,看他能不能高高兴兴的收下,顺便还能谢恩。
“少奶奶?谢恩哪。”衙役催促。
芙蓉虽心不甘情不愿,可那毕竟是皇上的意思。她一介草民哪敢得罪皇上呢,唉,也只有谢恩的份了。她勉强福了一福,想行个礼的,却发现全身僵硬,像被人点了穴道一样不自然。连她说话的声音都变了:“谢皇上恩典。”
她真想按住皇上一顿胖揍。不然难消心头之恨。这都是什么情况,竟然还要说“谢皇上恩典”,她有种被皇上选中了当秀女的感觉呢,唉,一定是重生以前电视剧看多了,如今哪是什么恩典,她面前站着活生生乱糟糟的宁夫人,宁夫人伸手在头上一阵掏摸。摸出一个油光光的虱子来,她把虱子放在嘴里。“啪”的一声咬碎了,又伸手从头上摸出一个来递到芙蓉面前:“老爷,你也吃吧。”
芙蓉狂咽了几口唾沫,那么油亮的一个大虱子在宁夫人手心里爬动,芙蓉觉得全身都要起鸡皮疙瘩了。
下人们也是一副厌恶宁夫人的样子,他们本不是眼界低的人,只是宁夫人这样蛇血心肠的人,实在是让人喜欢不起来,哪怕她已经疯了,也会让人害怕。
“你们去烧热水吧,给她好生洗一洗,对了……府中还有她的衣裳,你们挑几件干净的,新的给她换上,先把她安顿在客房里,一日三餐的按时送去,不要怠慢。”芙蓉交待婆子们,婆子们虽也不情愿,可这毕竟是芙蓉的吩咐,她们也唯有照做,一时架了宁夫人要去洗澡,芙蓉又交待道:“她头上长了虱子,想来是大牢里不干净,你们给她洗过澡,把她的头发也好好洗一洗,洗了以后,拿篦子好好的给篦一篦,一天篦上几次,虱子也就没有了。”
“是。”婆子们得了吩咐,带着宁夫人去了。
安慕白一直没有说话,先前衙役送宁夫人回来,满府的人都在厌弃她,他却有一点点的欣喜,或许,这真的是母子连心。虽她对他冷淡,可他始终记得她是他的娘。
看到宁夫人由原来的贵妇人变成如今落魄而疯癫的模样,安慕白的心里酸涩的很,只是忍着。
如今芙蓉料理了宁夫人的事,安慕白自然十分感激:“少奶奶……多谢你不嫌弃她。”
“唉……嫌弃又有什么办法呢。”芙蓉直摇头,怕安慕白尴尬,她赶紧改口,努力装出贤惠而善良的样子来:“皇上英明,此事是皇上的意思,那咱们肯定得照办了,再说,衙门里的人说的也没错,不管她以前做过什么,毕竟现在是这副样子,若咱们不管她,任她流浪街头的话,说不准会出什么事呢,京城人多车多的……她回来了就回来了吧,反正不过是加一双筷子的事,苏府还养活的起。”
芙蓉仰脸,想冲安慕白笑一笑,至少像一棵向日葵一样,露出单纯而阳光的笑脸吧,可她怎么也笑不出来,她明明不想宁夫人回来的,可如今是怎么了,说了那么一串违心的话,她又不是善良的观音娘娘,她明明讨厌宁夫人的,可如今扯起谎话来却跟呼吸一样自然,或许,她是为了宽慰安慕白的心吧。
这一点,安慕白已瞧了出来,他有些拘谨,脸红着小声道:“少奶奶,我知道,你能收下我娘,还让下人们伺候她,还让她住客房……其实,你是不想我伤心,不想在下人们面前扫了我的面子……少奶奶的恩情,我一辈子也不会忘的,我一直觉得少奶奶你最善良,如今看来,我并没有看错人。”
“我哪有那么好。”芙蓉被安慕白夸的脸红,心里想着我真的有那么好吗?若不是安慕白在,若她不是安慕白的娘,芙蓉才不会接收她,这么会儿说话的功夫,早交待下人把宁夫人给扔的远远的了。安慕白夸赞芙蓉,芙蓉心下高兴,暂时也不愿跟宁夫人计较那些恩怨情仇了,而是拍着胸脯道:“安管事你放心好了,我说了收下她,就是真收下她了。以后我会分派一个婆子伺候她,她想吃什么想喝什么,都随她,我不会为难她的。”
安慕白感激的点了点头。他的眼圈很红,甚至差一点儿流下眼泪,他胸口剧烈的起伏着,连带他的伤口都疼了起来。
他不知道为何这般激动,他从来不是一个爱激动的人,难道是因为又一次见到了他的娘?还是因为芙蓉的宽容大度?他说不清楚,只觉得芙蓉如天上的仙女下凡一样,温婉而善良,美好的像一个梦。他甚至不敢看芙蓉的眼睛,心里却一直念叨着芙蓉的名字,一直不忘。
芙蓉挤出笑脸来目送安慕白远去,直到安慕白走远了,那僵硬的笑容还在她脸上停留着。
“捉小鸡……捉小鸡……肉肉……捉小鸡。”旺仔跟小馒头跌跌撞撞的从白家跑出来,又跌跌撞撞的爬上苏府的台阶,然后便跌跌撞撞的扑到葫芦身上,一人拉葫芦的袍角,一人拉葫芦的手:“肉肉……捉小鸡。”
这俩孩子疯狂的迷恋上老鹰捉小鸡了,只要是个人,都逃不到陪他们玩这游戏的厄运。他们还流着口水,说话含糊不清,知道葫芦是他们的舅舅,却叫不准,只会叫“肉肉”。
葫芦冷着脸,像谁欠了他两吊钱似的,俩孩子却是欢天喜地的,露着小屁股晃着脸:“肉肉……捉小鸡呀呀。”
“捉什么小鸡啊,你们真让人着急。”葫芦叹气,深深的叹气,抱着胳膊靠在苏府大门口,任那俩孩子怎么欢闹,他的脸却阴沉沉的。
“怎么了这是?看你一脸倒霉样儿。”芙蓉问他:“谁又惹你了?难道是旺仔?”
“不关旺仔的事。”
“那……难道是小馒头?”
“不关小馒头的事。”
“那……难道是我?我惹你了吗?”芙蓉盯着他:“我可没惹你,你一来就阴着脸,肯定不是我招惹你了。”
“就是你。”葫芦瞪着芙蓉:“大姐,你是要做什么嘛。”
“怎么了?”芙蓉疑惑:“你是来兴师问罪的?我又犯了什么错了吗?我怎么不知道?”
葫芦三步并作两步走到芙蓉身边,像一阵风似的,掀的芙蓉鬓边的海棠花直晃悠,两个孩子摇摇晃晃的追上来,一个拉着他的的手,一人抱着他的腿:“肉肉…….捉小鸡……”
“我的祖宗,都什么时候了,还捉小鸡,亏你们还有那心情。”葫芦把俩孩子交给婆子,让她们把孩子抱的远远的,他拉了芙蓉的衣袖到一处僻静的地方,一脸怨怼,那种委屈的模样,简直像倩女幽魂里的聂小倩一样:“大姐,你疯了吧?”
“你才疯了。”芙蓉鄙夷的盯着他:“有你这样跟大姐说话的吗,没轻没重的。”
“那你什么时候皈依了佛主了?变的这么善良可爱?我记得在我小时候,冬天我尿了床,你嫌我耽误了睡觉,还要冲我屁股上来两巴掌呢,我可是你亲弟弟,你都能大义灭亲,如今对外人,你怎么如此体贴温柔?”
“外人,你说谁?”
“还有谁。”葫芦愤愤然道:“当然是我的大仇人。”
“你的大仇人?”芙蓉想了想道:“你的大仇人多了,两只手数不过来呢,我知道你说的哪一个?”(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