贞观云记 第30章 尽所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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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0章

    李智云神色凝重，刚刚困倦也一扫而空。

    巢老头儿这次玩太大了，自己应对不来的。可能在他看来李秀宁的发热是腿上的外伤所致，有些伤风也已经服过药了，应该问题不太大。

    但李智云却知道事情没有那么简单，三姐的病根是在沈光的身上，正是因为沈光最后都没有出现，她伤心至极，失魂落魄之下，心火上升才导致病情加重的。

    这也绝不是一两副药就能解决的，药只能治病，却不能把魂给招回来。

    自己恐怕是不行，至少他心里一点底也没有。

    正说着，大姐李翠慌慌张张的跑出来，到李渊的身边才取出一块锦帕，压低声音说道：“爹，秀宁咳血了。”

    李渊登时色变，在古代医疗条件有限，病到咳血基本上就代表下了死亡通知书，即便是救过来，也活不长久的。

    李智云也倒吸一口气，他知道三姐对沈光情深，却没有想到竟然如此深。当下恨不得将沈光那家伙抓过来大卸八块，再也顾不及其他，直接就冲了进去。

    屋里居然烟气缭绕，熏香的味道呛得人直想咳嗽。

    李智云知道这是驱鬼的，古人迷信，他们认为人在生病的时候，阳气最弱，最容易被邪魔鬼怪入侵，所以会在病人的榻前点上熏香。

    李智云却不在乎这些，他一把熏香都抓起来，丢出窗外，又将帘幕拉开一条缝，既然吐血了就说明内热严重，通气换气是必须的。

    然后走到床榻前，先翻开三姐的眼皮看了看，瞳孔没有散开，这颗悬着的心才算放下来。

    打量一下屋子，四姐李陌与苦荷站在角落，眼神满是惊恐地看着他，她的旁边站着两个婢女，也是怔怔地发呆，没有过来帮忙的意思。

    李智云也不需要她们帮忙，她们完全不懂只会越帮越忙，自己又在演哑巴，不能直接下命令，沟通起来太麻烦。

    他走到水盆前洗手，脑海里却在想，究竟什么方法可以救治三姐，他只有急救的常识，对于伤寒这种病症，一点把握都没有，他知道小柴胡可以退烧，但是配药是什么比例却完全不懂——中医很多药材是有毒性的，一旦过量，反而会更加糟糕。

    洗完手，他的心也完全静下来了，瞅见大姐满脸戚容的站在门口处，就向她做了一个写字的动作。

    “稚儿，你可是要笔墨？”李翠心领神会的确认道，见李智云点头，她就去准备了。

    李智云深吸一口气，重新走到三姐的面前，先是以手抚在她的额头，好烫！肯定超过三十九度了。这就不能热敷了，只能采用冷水物理降温了。

    刚刚洗手的水，太热了，于是他端起来，将水盆放置在窗台上，让它迅速降温。

    然后，低头继续沉思——

    还要确定是肺部是否有炎症，这个就比较难了。

    这年代连最简单的听诊器都没有，他左顾右盼，终于在梳妆案上，找到了一本满是灰尘的书，拿起来一看《女则》，应该是李渊要三姐读的，但估计她一次都没有看过。

    拂去上面的灰尘，将它卷成筒状，放在李秀宁的胸前凝神听了一会儿，呼吸沉重且有杂音，至少一个肺有炎症了。他又招呼苦荷上前，将李秀宁的身体侧过去，从后背听了听，另一个肺应该没事。

    又检查了腿上的伤，石膏护具保护的很好，没有再次受伤，肿胀也有消退迹象，他这才算松了一口气，重新将李秀宁放平。

    “痛——”移动让李秀宁的神智醒过来，迷迷糊糊的看了他一眼，“稚儿，我浑身都痛——”

    这句话让李智云心疼无比，他伸手轻抚姐姐的潮红的脸颊，李秀宁勉强向他笑笑，就又昏过去了。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没有消炎药，中药又不懂。他嘴上张张合合，无声的念叨着，对了，柳条水，有杀菌消炎的作用，但也不确信——后世的牙膏广告是这么说的。

    眼下病急乱投医，只能先试一下了，唉，一点把握都没有啊！他嘀咕着，沈光这个王八蛋，简直该千刀万剐。

    等等，貌似这件事情和自己有关，他脑补了一下当时的画面。

    如果自己没在，那么大姐会给李秀宁上药，很可能她的腿就此废掉了，那么她也会对沈光死心的，毕竟她那么要强，而后她会嫁给柴绍，成为日后的平阳昭公主。

    自己的出现改变了这一切，三姐如此迫切的想要沈光表明态度，也是因为她知道自己腿险些废了……

    不好，我已经改变历史了。哎呀，没空想这些了，他用力的敲敲头，想要把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都忘掉——现在最重要的是先将三姐救回来……

    他掰起手指，算着步骤。

    首先是物理降温，让大姐她们用冰水冷敷腋下，应该能迅速的降下体温，之后是柳条水，不对，不对，应该先煮柳条水，还有止痛药，妈的，道信那个秃驴怎么还不把野三七给我送来——他不断的抓头发，也没有想出能暂时替代野三七的草药。

    没有药，那么其他的呢？针灸？这个不会啊!巢元方也应该不会吧？孙思邈倒是肯定会，但他在武功呢，根本来不及，还没有别的呢？

    对了，他灵光一现，刮痧！记得上一世当兵的时候，训练非常苦，有一次风雨中训练后，自己就感冒发烧了，当时队长就是用的刮痧给自己治疗的，效果非常好很管用。而且他大体记得那几个穴位——可以尝试一下。

    他在李秀宁的梳妆台上找寻起来，一把玉制的梳子，这个可以当刮板用，一罐抹头发的桂花油……找齐了工具，他又重新算了一下步骤，先煮柳条水，接下来物理降温，最后再用刮痧。

    对了，三姐好像什么都没有吃，是的，自己吃了几口肉饼，她什么都没有吃，那就还要煮点粥，补充热量，最好是瘦肉粥。

    怎么大姐她还不回来？李智云抬起头，却发现大姐早就回来了，张着嘴呆呆地看着他，而另一边的四姐，也失去了云淡风轻的表情，满脸惊愕，几个婢女则是目光崇敬的望着自己。

    眼下没空理他们。

    李智云走到桌案前，写到：煮柳条水，放置到温热再拿来。还想写煮瘦肉粥，忽然想到这年代贵族家里，应该没有猪肉，那么发烧不能吃鸡蛋，能吃牛羊肉吗？他不确信起来，算了，等三姐病好了，再给她做吧？于是直接写了白米粥。

    他将纸递给大姐，大姐看了一眼，满脸的茫然，四姐也轻轻摇头，示意她也不认识字……

    正要到外面找李渊的时候，忽然他的婢女苦荷出声道：“小郎，就是普通的柳条煮水吗？我看别人都是用千年柳树皮——”

    柳树皮？也行，反正差不多。不过，千年就过分了，能活一千年的柳树能有几棵？树皮早就被人披光了。算了，你说千年就千年吧！他重重的一点头，将纸塞给苦荷，反正交给你了。

    他不知道的是柳树皮里含有丰富的水杨酸，是可以媲美阿斯匹林功效的退烧药，而他更不知道的是，在唐朝千年柳树皮不是用来治病的，而是高僧们用来降妖除魔的。【情节需要，大家不要尝试，柳树皮是微毒的。】

    走到窗台前，试了试水温，已经非常凉了。

    把水盆捧回来，交给一个侍女，然后拽着大姐，用薄布沾了点水，轻轻地擦在李秀宁的腋下，然后示意大姐和四姐都这样擦——在他的急救常识里，体温降下来，毛孔汗腺就打开了，而汗一出来，就没任何危险了。

    最后就是刮痧了，他拿着玉石做的梳子，脑海里回忆着几个重要穴位的位置，确认无误之后，才在穴位上涂抹了桂花油，轻轻的刮起来……

    李秀宁的皮肤太嫩了，不到十分钟，也没有用太大的力，皮肤上就出现了暗红色的血点，再刮的时候，她轻轻地哼了一声，李智云知道差不多了，取过茶具倒了一杯温茶，一点点给她喂下——

    【这个刮痧有的人适合，有的人不适合，就不写穴位了。刮得时候很疼，刮完了——也很疼。】

    看着李秀宁额角渗出了汗滴，脸上的潮红也褪去了，再摸摸额头不那么烫了，小手也恢复了正常的体温，他示意大姐和四姐可以停下来了。

    用被子帮她盖好，又把窗帘也拉上了，最后把炭盆搬过来，出汗的病人最忌讳受凉。

    之后，颓然的坐到她的床边，只等着最后的千年柳树皮煮成的水，顺便又把沈光和他家的祖宗骂了几百遍。

    不一会儿，苦荷就端了一碗水过来，看着那黄绿的颜色，让人泛起一阵恶心，他不禁犹豫了，这东西真的能行吗？想找人试试，看看屋子里只有几个女人，算了，还是自己来吧！他放在嘴边抿了一口，一股古怪的草叶味道，含在嘴里一会儿，没觉得有什么不妥，才咽了下去。

    应该没什么问题，历史上的人，不都是用柳枝清理牙齿吗？给三姐喂下去一点点的，看她也没什么反应，才算是放下心来。

    大概是味道实在难喝，李秀宁喝了几口就不肯再张嘴了。这让他也无可奈何，总不能捏开嘴强行灌下去吧？那就这样吧，反正这药效，心里也没有底。

    他放下碗，握着三姐的手，目不转睛的盯着她的脸，暗自祷告：姐，能做的，我都做了，你可一定要好起来。

    等了半个时辰，李秀宁的呼吸越来越平稳，也没有再出现发热的症状。

    李智云终于松了一口气，慢慢从床边站起来，却忽然感到一阵天昏地暗，卧槽，有毒！这古人不靠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