贞观云记 第70章 满盘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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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0章

    李渊在两仪殿门口散步，现在殿里面等皇帝的，都是隋朝的一干重臣，最小的官职也是从二品，他这个从四品的殿内少监根本凑不上前……

    和他官职差不多的官员，因为佛子的事情不明朗，特别是今天早晨还封了皇城，所以也都不敢靠近过来，他没有人可以说话，就只能故作悠闲的在两仪殿门口转来转去，表面上看风平浪静，可内心早就如火焚烧了。

    李智云早上去见皇帝，他在府里交待一下，就连忙跟过来了，结果却遇到皇城封锁了，两千多人，无论官职大小都被挡在皇城之外，一时间流言四起，特别是那些八九品仆吏，那真是说什么的都有，

    有说二皇子杨暕造反了，带兵占据了皇城的。

    有说昨夜皇帝突然中风，不能动弹了。

    还有说杨素死的不甘心，前来找皇帝索命的……

    尽管知道他们说的都不对，却让李渊的心就更乱了。

    后来城门打开时，他反而迟疑着不敢进去，犹豫着是不是应该掉头跑回家，遣散家人，四散逃命……但想到逃也无处可逃，只能硬着头皮进去。

    这倒不是他胆小，在今天之前，隋朝的皇城就封过两次，一次废太子杨勇，一次杨坚过世……

    直到他看见全身披甲的柴绍站在皇宫门口，这颗悬着的心才算是放下来，如果真和李阀有关，和李智云有关，柴绍早就下天牢了。

    柴绍也是倒霉，本来今天只是来报个到，他起个大早，想着给上官一个好印象，没想到刚进来，就赶上封皇城，轮值的校尉和郎官都没能进来，直接被宇文述给抓了壮丁，穿上铠甲站岗去了。

    他们之间不能交谈，只能用眼神交流一下，可这个柴绍一会儿眨眼睛，一会儿努嘴的，李渊根本看不懂，心里仍旧七上八下的不安定。

    柴绍是今天报到，李渊也是，他刚刚升的殿内少监，按规矩是要找皇帝见个面，再去找殿内监，他只是少监，殿内省做主的是殿内监，他相当于副手。

    当然，隋朝也一样，做主的人是不管下面事情的，只面对上级，接受任务，发布要求，具体管事的，都是副手。

    现在的殿内监是江南士族的新贵——陈叔达，他是南陈皇室后裔，南陈皇族最早也是颖川陈家的一支，后来南渡之后，自称为江南陈氏。

    后来南梁的萧家禅位于陈霸先，建立陈朝，就成了皇族，直到杨坚派儿子杨广领军南下，陈朝覆灭，将陈后主抓到长安来……陈后主死后，陈叔达就成为了这一族的家主，因为杨广的陈淑妃缘故，江南陈氏也正在兴起。

    陈叔达这个殿内监也是刚刚上任不久，之前是六品的内史舍人。

    等见过陈叔达之后，他还要巡视一下，六局——衣食住药辇乘，算是他管理的直属单位，李渊这个位置其实就是管皇帝的吃喝出行的。

    所以这一天他会很忙，可是——

    他早早到了两仪殿，却发现宇文述，段文振一群高官都在等皇帝，李渊的爵位很高，开国公从一品，但只是继承的，官职又太低，和这群高官说不上话，而且这些人除了李景之外，都不是关陇系的，他也不熟悉。

    宇文述虽然姓宇文，但他只是过去宇文皇室的仆臣，并不是关陇一系的贵族，虽然他现在位居大将军，可要放在隋朝之前，见了李渊这种真正的关陇贵族，是要下跪行礼的，就像是李阀的李尉，不管你资历多老，功劳有多大，官职有多高，也只是仆人。

    【不要说清朝又来了，清朝就是学的鲜卑的这一套，清朝有八旗，鲜卑也有八大部落，后来演变成八姓，像长孙，独孤，普六如，达奚，乞窦陵……都是部落名字，后来汉化才变成姓，其中长孙是皇族拓跋氏，鲜卑是个组织松散的民族，当初拓跋南下建魏，后来汉化，变成隋，又变成唐……有一部不愿意南下的，融入室韦、靺鞨，后来变成女真，灭掉了北宋，还有一部分进入西藏，和当地人结合，成了后来的吐蕃，别看当时打来打去，其实以前都是一家人，当然，到后世也是一家人了。我也不想插入这么多，但总有人黑，任何一个作者创作都不容易，你正常评论可以，掂量一下自己的水平，再黑作者。谢谢】

    但现在宇文述是皇帝身边的第一红人，而且由于以前的身份，对关陇贵族恨之入骨，所以李渊也不想触这个霉头。

    他正忧心李智云的情况怎么样了，忽然看见身前左右的宫人都跪下了，一扭头却正看见杨广笑眯眯地看着自己，连忙也跪地上，请罪道：“陛下，臣失神了，没有看到陛下来了。”

    “无妨，起来吧！”杨广摆摆手，让宫人们都退开。

    “李渊啊，朕昨天那个提议，你考虑的怎么样？”杨广悠然的问道：“要不就把智云给朕吧？”

    “陛下，明鉴啊！臣家里都是武夫，好容易出一个灵童，臣怕祖宗怪罪啊！”李渊腰还没有挺直，就又跪下了，开始哭诉。

    “舍不得啊！也对，要是朕，也舍不得这么一个聪慧的孩子。”杨广认同道。

    “谢陛下体谅，谢陛下恩——”

    “别着急谢恩，朕还没有说完呢。”杨广打断他，问道：“智云今年刚六岁吧？”

    “是。他正是大业元年出生的。”李渊回答。

    “果然是上天赐给朕的佛子灵童，朕一登基，他就来到这个世上了。”杨广一脸的自得。

    李渊心里这个后悔啊，过了上元节，李智云就满七岁了，他直接说七岁不就行了？

    “这样——”杨广看着他提议，道：“就按朕昨天说的，听佛子的。他六岁，离成人还有十年，这十年呢，他不算你李阀的，也不算是朕的，等他成人那天，是李智云，还是杨智云，让他自己决定，你看如何？”

    “陛下，这不太好——”李渊还想争辩，却直接被杨广打断。

    他不满的嗯了一声，说道：“这是朕最后的底线了，若不是看在你是朕的姻亲，朕直接就赐姓了。”

    李渊脑子飞快的算计，虽然李阀这边有秀宁这个因果在，但她已经被列入皇家宗室了，而且很快就会嫁给柴绍，自己这边怎么算，赢面也不高。唯一的依仗就是昨夜李智云问的那一句，父亲，你不要我了吗？

    但皇帝的话，显然已经不能拒绝，只能在条件上做文章了。

    于是他说道：“陛下，智云现在还小，需要亲人照顾，陛下日理万机，哪还有时间教导他，臣可以答应陛下的提议，但臣觉得还是留在李阀比较好，由臣和他的母亲照顾他，等到他成人那一天，再由他自己做决定。”

    “说的对，”杨广出人意料的赞同，“朕的确是没有什么时间，那就辛苦你了，不过你要给他请最好的老师，绝不能再是那个谢夫子了。”

    “臣遵旨，臣一定请最好的老师。”李渊没想到杨广答应的这么痛快，连忙急声回道，将事情确定下来，以防再生变故。

    杨广哪能不明白他的心思，他当然可以强行把李智云弄到宫里来，可是宫里人心复杂，别有居心的人太多，很容易让只有六岁，辨别能力不强的李智云误入歧途。

    而且李智云进宫，也容易给宗室造成压力，他知道现在不管是萧后那边的三子，还是自己的长孙，都已经有人提前布局了，突然冒出一个李智云，他们难免会提前下黑手。

    当初先皇收杨义臣为义子的时候，连王韶这样正直的人都悄悄地告诉自己，找机会一定要打压他。

    所以，杨广不想把事情做的太明显，让人生出歹念，而且把李智云放在李阀，还有一个好处，就是李渊在这个孩子成人之前，不会生出别的心思，只会将重心放在培育这个孩子身上——

    而当他成人之后，那就简单了，李渊还能给这孩子什么？爵位，官职，权力，那只有朕能给。

    杨广觉得自己稳操胜券，但仍留有后手——

    他走到李渊的身边，拍拍他的肩膀，说道：“朕这也算是抢了你一个儿子，总觉得对不起你，所以朕就送你一个女儿。”

    “啊——”李渊没搞明白，怔怔地望着杨广。

    “萧瑀！”杨广叫道，本来在殿内的萧瑀连忙跑出来，“给朕拟旨，唐国公府李智云，封佛子灵童，法号智云，授银青光禄大夫，领并州总管，赐宣仁坊皇宅，赏黄金三百两，丝绢百匹，珍玩千件。”

    所有人都惊呆了，这赏赐亘古未有啊。佛子，皇帝封赏的佛子，和民间的不一样，它不仅仅是一个称呼了，而是佛教的一种官职了，等级依次是，佛子，国师，法王，圣僧，禅师。

    国师是同三公，佛子就是三师了，与王爵同级，也就是说六岁的李智云现在就等于窦炽，李穆那个级别的了，当然权力是一点没有的，唯一的好处就是见谁都不用跪拜了。

    银青光禄大夫，算不上高级散官，只有从三品，但李智云也只有六岁啊，并州是哪里？那就是晋阳，杨广当太子之前，就是晋王啊，虽然是遥领，并不实际到任，只是个荣誉虚衔，但也够吓人的了——

    上面的只是吓人，宣仁坊的皇宅就是能把人吓死了，这座宅子倒是没什么特别的，但他的前任主人却是已故的元德太子杨昭。

    这是赏外姓人，要是赏皇子，那谁都不会怀疑，下一步就是立太子了。

    李渊暗暗心惊，这杨广真下血本啊，这明显是以本伤人啊，这么玩下去，自己根本赢不了，别说智云还只是个孩子，就是一位国公，也承受不了这种没有底线的拉拢。

    可杨广仍是不满足，他继续说道：“再拟旨，皇女玉珂，封恒阳公主，自即日起入唐国公府，替朕陪伴佛子修行。”

    李渊暗叫一声不好，这次博弈，自己满盘皆输。

    杨广这算盘打得太好了，自己输了，杨广得到一个义子，就算自己赢了，他也能得到一个驸马，两个孩子从小青梅竹马，朝夕相处的一起长大，肯定会暗生情素的……

    这是将李智云牢牢地掌握在他的手中，而且也将李阀绑在他的车驾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