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丫头?!
有那么一瞬间,王熙凤脑海里一片空白,只愣愣的瞧着邢夫人。
四姑娘惜春是宁国府贾珍的幼妹,因着刚出生就失去了母亲,加上荣国府这头,贾母因素来喜欢这些小姑娘家家的,又因着膝下原就有迎春和探春这俩孙女,索性将惜春也一并接了过来,三春便这样养在了一块儿。凭良心说,贾母对待三春也许不像对待宝玉那般精心,可至少在衣食住行方面,从未苛待过她们中的任何一人。哪怕迎春、探春才是贾母的亲孙女,可贾母依然对三个姑娘家一视同仁,并不曾有丝毫差别。
尽管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才是对惜春的苛待。
贾氏一族,以宁国府为尊,惜春是宁国府大老爷贾敬的嫡幼女。也可以说,她是整个贾氏之中,身份地位最为尊崇的姑娘。就连元春,也不过仅仅是荣国府二房的嫡女,如何能同惜春相提并论?
只是惜春命不好,亲生母亲老蚌生珠,却因此赔上了自己的性命。亲生父亲一心向道,从她出生之后,就不曾瞧上一眼。嫡亲哥哥更不用说,就贾珍那性子,那是连亲生儿子贾蓉都不曾搁在心上的,如何会在意一个妹妹呢?至于嫂子,原先那位倒是还好,可填房尤氏却是比荣国府大房的邢夫人底气更不足。事实上,自打贾母讨要了惜春后,宁国府那头好似将她彻底抛到了脑后。不说送来日常花费,连逢年过节,也仿佛没她这个人似的。
“四妹妹不跟我们走吗?”王熙凤说这话时,其实已经想到了答案,因而这话几乎是叹息着说出来的。
“自然是不能的。”邢夫人也跟着叹了一口气,尽管从名义上来说,迎春才是她的闺女,可说到底,迎春同她也没甚血缘关系。惜春虽只是隔房的侄女,可她年岁小,又比迎春嘴甜,在跟前养了两三年,邢夫人完全可以说,自己对两个姑娘绝对是一视同仁,没有一星半点儿的偏颇。
可他们留不住惜春。
“没有旁的法子吗?老爷那头是如何说的?”王熙凤犹不死心,其实倘若她没有前世的记忆,也许并不会这般坚持。毕竟,若是将惜春留在大房这边,却是真的委屈了惜春。可问题是,前世不仅仅是荣国府被抄家灭族了,宁国府也是!哪怕并未真的牵连到惜春,可到底,惜春也落了个削发为尼的结局。
外人只道惜春冷面冷心,可王熙凤却愿意替她说一句话。惜春一落胎胞就失了母亲,父亲有跟没有完全一个样儿,原就不曾受过太多的温情,乍一下,家毁了甚么都没了,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能有甚么法子?王熙凤甚至怪过李纨不曾出手相救她那苦命的女儿巧姐,却从未苛责过惜春。说到底,那不过是个可怜又无助的孩子罢了。
原以为,重生归来,自己一定能救下惜春,甚至在此之前,王熙凤是将惜春列为贾赦、邢夫人、迎春之后的第四人。也就是说,王熙凤早已拿她当做自己的家人了。
“太太,您不曾问过老爷?”连着追问了两句,王熙凤见邢夫人只一副为难的模样,当下猜到了几分,忙催促道,“太太您去问问罢,咱们家养了四妹妹两三年,我瞧着她也是愿意同咱们亲近的,左右不过是个姑娘家,能花多少银钱?养都养了,不若养到底。”
邢夫人听了这话,却是愈发的为难了:“凤哥儿,不是我不愿意养她,实在是……昨个儿晚上我同老爷提了一句,可老爷说,咱们家不能留四丫头。她是因着没了母亲,亲嫂子后来也没了,原就是想着尤氏的身份不够,恰好老太太要,就送到了荣禧堂里。这先前还没分家,老太太让我帮着照顾着,那倒是没甚么。可如今,咱们都要走了,又凭甚么将她带走呢?我、我的身份不够。”
最后那句话,邢夫人却是略带着哽咽说着。
王熙凤怔怔的望着早已红了眼圈的邢夫人,严格算起来,王熙凤对于惜春并没有甚么深厚的感情。与其说是因着舍不得惜春才想带走她,不如干脆说是知晓了后面的结局,对她有了同情怜悯。可邢夫人呢?因着无儿无女,邢夫人自打得了迎春后,是真的用心在照顾迎春。之后,又意外得了惜春,哪怕两个姑娘实际上同邢夫人并无任何血缘关系,可养了这些年,早已形同母女。
可如今,却是不得不将其中一个女儿舍弃啊……
“太太您也别太伤心了,事情还没有到不可挽回的地步。今个儿暂且算了,咱们先按着老爷的吩咐,把家搬了再说。左右荣国府那头还没有消息传来,咱们略缓几日,也许还会有转机的。”
事到如今,王熙凤也只能这般安慰了。
邢夫人一脸的苦涩悲哀,她自然听得出来王熙凤这是在安慰她,可她比王熙凤更清楚,惜春是带不走的。别说缓和几日,就连今个儿出门,都是不可能的。
“太太?”王熙凤忽的意识到了甚么,回想起方才邢夫人忽的就跟她提起了惜春的事儿,心头一紧,“太太您方才问我,咱们都走了,四妹妹怎么办?您的意思难不成是,今个儿要将四妹妹留下?太太!”
“凤哥儿,我舍不得四丫头啊!”邢夫人终是忍不住了,拿手捂住嘴,小声的哭了起来,“老爷说我身份不够,是我的身份不够啊!”
也是直到这一刻,王熙凤才终于明白,为何方才当邢夫人说到“身份不够”时,会如何悲伤了。
惜春并不是从一开始就来到荣国府的,就算她亲娘没了,也有亲嫂子。只是后来,贾珍的原配夫人过世了,填房尤氏的身份不够,这才会让贾母抚养。自然,当年具体是甚么情形,王熙凤并不是很清楚,她只知晓是贾母先提出要抚养惜春,不过也有可能是贾珍私底下托付了贾母,再由贾母开口的。
然而,邢夫人跟尤氏一样,都是填房继室,哪怕邢夫人的辈分更高一层,却无论如何都不可能绕开贾母和王夫人来抚养惜春的。
这是个死结,不说贾赦,就算今个儿贾珍心里愿意,惜春仍没法名正言顺的送给大房来养。只因惜春的身份太高,而邢夫人的身份远不够。
“凤哥儿,我该怎么办?咱们马上就要走了,可这事儿我还没有同四丫头说。这两日,我看她跟二丫头一起,开开心心的陪着巧姐和荣哥儿玩耍,还说等开春了,带着俩小的去新园子里抽陀螺。可、可我带不走她!”
说着说着,邢夫人终于落下泪来。其实,他们何止是带不走惜春。只怕他们这么一走,要想再见到惜春,不知道是猴年马月了。尤其,大房同贾母和二房的关系闹得如此之僵,邢夫人甚至吃不准,等惜春回了荣国府后,会不会被迁怒,会不会因此受委屈。
可王熙凤对此也束手无策。
半响,王熙凤才道:“太太,咱们马上就要走了,还是将四妹妹唤来,好生说一说罢。”说罢,也不等邢夫人开口,王熙凤便让丰儿去将惜春唤来。想了想,又添上了迎春。
不消片刻,迎春和惜春便手拉手走进了前厅。
这会儿,东院大部分地方都已经被搬空了,余下的不过是日常在用的东西,以及主子们和贴身伺候的丫鬟婆子。迎春和惜春原都凑在巧姐那屋,听说王熙凤寻她们,还道是不放心两个孩子,因而刚一进屋,姐妹俩就笑嘻嘻的说上了。
迎春道:“嫂子,方才巧哥儿同四妹妹吵嘴了,把四妹妹给说的一愣一愣的,还哄的四妹妹答应她,回头到了新园子里,亲手给她堆个大大的雪人。”
惜春也忙道:“凤姐姐,我是同巧哥儿斗嘴,才不是吵嘴呢。对了,二姐姐刚才还说,自打巧哥儿大了,她觉得自己说话都顺了好多,得亏巧哥儿教她。”
虽说方才的气氛很是压抑,可听了这话,王熙凤还是忍不住笑了出来:“巧丫头多大,你们俩多大?长点儿心眼罢,别老是被她哄了去。”
“不怕不怕。”迎春惜春姐妹俩相视一笑,齐声道,“咱们也是哄她玩儿。”
王熙凤瞧着这俩如花似玉的小姐俩,很快就笑不出来了。侧过脸瞧了瞧已经背过身子的邢夫人,王熙凤苦着脸叹了一口气,又拿眼去瞧小姐俩,见俩人皆茫然的看向自己,只好叹息着道:“有一件事儿,太太和我之前不曾说,今个儿却是不得不告诉你们了。”
小姐俩面面相觑,旋即自也发觉了邢夫人的异常。相较于王熙凤这个素日里并不住在一起的嫂子,小姐俩自然跟邢夫人感情更好。当下,俩人忙凑了上去,一左一右的挨着邢夫人,面露担忧之色。
邢夫人再也忍不住了,一把将惜春揽在了怀里,放声痛哭:“四丫头,我的四丫头!你怎么就不托生到我肚子里呢?你叫我如何舍得……”
惜春明显就被吓住了,僵硬着身子任由邢夫人搂着她。就连一旁的迎春也下意识的退了好几步,带着一脸惊愕和惶恐去瞧王熙凤,道:“嫂子,这是怎的了?发生了甚么事儿?”
王熙凤自然不能再沉默下去,比起心痛难耐的邢夫人,至少她还能保持镇定。
“二妹妹、四妹妹,事儿是这样的。咱们家同荣国府那边已经分开了,就像是当年宁国府和荣国府一样,当家的年纪大了,自然而然的就分府而住了。这个道理,你们可知晓?”
“嫂子,我知道咱们分家了,可……”迎春面上的茫然逐渐的被惊恐所替代,其实,迎春这人虽然稍微有些木讷,可她擅棋,既是擅棋之人,就不可能太过于蠢笨。有些事儿,先前只是她不曾想到,王熙凤如今都提示的那般明显了,她如何会猜不到呢?
不仅如此,连被邢夫人搂在怀中的惜春也听明白了,只喃喃的念着“宁国府”这三个字,半响才忽的哭出声儿来:“我不要当宁国府的人!我要像二姐姐一样,当太太您的女儿!太太,太太!”
邢夫人和惜春哭成一团,迎春初时只红了眼圈,不多会儿也跟着落下泪来。虽说三春原是一块儿长大的,可近两三年来,迎春一直都跟惜春在一起。东院那头地方不算大也不算小,可小姐俩经常在冬日里钻一个被窝,头挨着头说着悄悄话入睡。尽管其实俩人的血缘关系并不算很近,然实则同嫡亲的姐妹也没甚么两样了。
“嫂子,四妹妹不能跟我们走吗?可嫂子您原先不是说,都给我们备下了房间?”迎春虽满面的泪,却还坚持追问着王熙凤。
王熙凤只一脸的无可奈何,事实上,在此之前她完全不曾想到过这个问题。她这是完完全全的将惜春当成了自己人,因此无论是置办宅子,还是归整东西时,都将惜春算在内。那个新置办的宅子里,迎春和惜春的房间是紧挨在一道儿的,就位于贾赦和邢夫人院子的东厢房,就连贾琮的房间都远不如她们俩。
好半响,大约是勉强接受了这个现实,屋内的哭声渐渐止住了。王熙凤并不曾回答迎春的话,却转身很是认真的弯下身来与惜春对视,郑重的道:“四妹妹,如今我是真的没有法子带走你,可我向你保证,我不会将你丢下不管的。你等着,等……等你琏二哥哥回来了,我一定让他想法子,让你光明正大的当咱们家的姑娘。你相信我吗?”
惜春眼神直勾勾的看着王熙凤,说句心里话,她是不相信的。尽管一直都说她年岁小,其实如今的年岁也不算小了,过完年她都九岁了,加上她原就比较容易多想,很多事儿都是门儿清的。
可有时候,就算明知道不可能,心里却还是存了一分期望。
“我相信!凤姐姐,我相信你会来接我的,我要当大房的姑娘。”惜春努力睁开眼睛,不让泪水再落下来,哪怕心里知晓可能性很少很少,她也依然愿意尽全力相信。
王熙凤重重的点了点头,道:“不单要相信我,还要相信你琏二哥哥。要是他连你这个妹子都要不回来,自个儿也不用回来了!”
这般霸气十足的话,好悬没将邢夫人给噎死,却是让两位姑娘对王熙凤的好感蹭蹭往上涨。不过最终,大房一行人还是离开了,只是在离开之前,王熙凤亲自将惜春送回了荣国府,并将她的体己东西都留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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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宅子才刚买来没多久,索性宅子大部分地方都是好的,也就是后头一排下人房简陋了一些,主子们的正院子都是极好的。王熙凤早两天就让下人们先带着大件的家具到了新宅子里,等这会儿主子们都过去了,宅子也就大致上收拾妥当了。
宅子不算大,因着之前并不曾修缮,看着也有些旧扑扑,加上如今又是冬日里,虽也有园子,瞧着却并无一点儿景致。
王熙凤瞧着邢夫人和迎春都有些兴致不高,知晓她们是在惦记惜春,索性将归整箱奁的事儿交给了丰儿,又让紫鹃安排府上大大小小的事儿,自个儿则亲自领着巧姐和荣哥儿,慢慢的逛着。
虽说这个宅子并不能同荣国府比,却也比东院大了一些。其实,东院那头,房舍并不算多,也就是贾赦、邢夫人的正房,原给贾琏准备的东厢房,以及迎春惜春住的西厢房,并后头抱厦里的琮儿。说白了,东院就是一个不大的四合院加上原荣国府的园子而已。而王熙凤先前置办下的这个宅子,却是一个套三的四合院。
所谓的套三的四合院,就是前后有三个院子。
最前头自然是用于招待来客的前院正堂,以及东面的贾赦书房,西面的宴客厅。当然,也包括前头倒座的下人房,以及门房等。
第二进院子则是整个宅子的正中心,也就是贾赦和邢夫人的院子。贾赦和邢夫人当然是居正中堂屋并两边耳房。东厢房原是布置好了打算给迎春、惜春姐妹俩住,可如今惜春不在,王熙凤也懒得再管,索性都予了迎春照管。西厢房则是住着贾琮和他的奶娘等,说起来这孩子原先在荣国府简直就跟个透明人似的,别说旁的主子了,就连王熙凤嫁进门多年,也不过才堪堪见过他两次。
第三进院子却是属于贾琏和王熙凤的,他俩住的位置同贾赦和邢夫人相当,都是正堂并两边耳房。不过,这第二进的院子因是宅子正中,所以原比第三进要宽敞得多,还有一个半大的园子。而第三进院子则要幽静小巧得多,好在他们家里人丁也不算多,仍是巧姐住东厢房,荣哥儿睡西厢房。
王熙凤就这般一手牵着巧姐一手抱着荣哥儿,慢慢的从前头走到了后头。
也许是天公作美,今个儿难得的是个大晴天,又因着都穿着极为暖和,这么走走停停,倒也不算冷。待一直走到最后第三进的院子里,王熙凤索性将两个孩子都带进了正堂内室里。
“巧姑娘、荣哥儿,今个儿晚上同娘一道儿睡,好不好?”王熙凤也是心血来潮,又或者,猛然间换了一个地方,饶是胆大如她,也隐隐感觉有些不安。这可不是东院,东院那头王熙凤虽之前从未留宿过,却是经常过去的。可如今这个宅子,名义上是她置办下来的,却都是听人来回传话的。事实上,今个儿是她头一回来。
“我要跟娘睡,可我不要荣哥儿。”巧姐鼓着腮帮子瞪着不肯自己走路的荣哥儿,控诉般的道,“娘,荣哥儿他会走路的,他昨个儿还自己走过来抢走了我手上的糖人儿。那是祖父特地买来送给我的!”
“荣哥儿的!”荣哥儿也不甘示弱的往回瞪眼。
“我的!是你抢我的,坏荣哥儿,赖皮荣哥儿,回头叫祖父收拾你!”巧姐挥着小拳头,假意恐吓道,“打你,把你打得屁股开花,就跟宝叔叔那样!”
噗嗤。
王熙凤一个没忍住直接就笑喷了。这屁股开花也就算了,怎么就还牵扯上了宝玉呢?明明贾政已经许久都不曾打过宝玉了,王熙凤甚至还记得,宝玉最后一次挨打,应当是两年前了。她家巧姐记性竟是那般好?
当下,王熙凤忍不住问道:“娘的巧姑娘,你是如何知晓你宝叔叔被打得屁股开花?”
“祖父说的。”巧姐一本正经的道,“祖父还说,宝叔叔是因着不肯好好念书,又喜欢吃小丫鬟嘴上的胭脂,这才被打得屁股开花。娘,要是荣哥儿长大后也这样,我可不可以揍他?”
“不!”荣哥儿怒了。
王熙凤却是很慎重地思量了片刻,严肃认真的回答道:“如果只是不好好念书,那倒是没甚么关系。可要是荣哥儿敢跟宝玉那混账一样,偷吃小丫鬟的胭脂……巧儿你尽管打,狠狠的打,要是嫌手疼,就叫你祖父来帮你收拾荣哥儿。”
巧姐撒欢般的笑着跳着,荣哥儿如今虽才一岁多,可简单的话听着却是完全没有问题了。这会儿,荣哥儿已经不怒视巧姐了,而是一脸难以置信的看着王熙凤,旋即“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这下子,巧姐却是慌了神,忙止住了笑声,整个人都扑到荣哥儿身上,心肝肉儿乖宝宝的哄着。也不知晓是巧姐能说会道,还是荣哥儿性子比较二缺,没多久,俩人又好上了,个顶个的笑得没心没肺。
分家,新屋,儿女成双。
渐渐的,王熙凤面上露出了幸福的笑容,看向两个儿女的目光里,更是透着无限的温情。真要说起来,如今也就只缺她家琏二爷了。
琏二爷,您这会儿到底在哪儿?甚么时候才能归家呢?
正被王熙凤惦记着的贾琏,原本应当再过几日才能到,却因着沿途听说了元春封妃一事,心下大喜,故而命人加快速度往京里赶。不过,他此次归来却不像走时那般轻便,那时只带着路上要用到的行囊,而如今却是各色箱笼数千箱,满满的装了三艘大船。
就在大房搬离荣国府的第五日,贾琏先带着黛玉进了京里,留下小厮照管箱奁,慢慢卸下送往荣国府。
“终于回家了。”
去年的十一月离开京城,今年腊月才回来,哪怕先前贾琏也曾往扬州接过黛玉,可那会儿到底没费甚么事儿,不像这一次,先是探病,结果变成了送丧,还要扶柩去林家祖籍苏州,更别提归整林家诸多家产,以及官府、林氏一族打交道。
忙忙碌碌间,竟是一转眼就过去了一年时间,贾琏望着不远处的宁荣街,嘴角噙着笑意。
回家的感觉,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