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不是听见了动静,床铺上那弓成虾米的人动了。
他颤巍巍的转过头来,模糊的看见了窗缝之间的那张脸——
凌云彻悚然一惊。
是他,是——
总是冷着脸,带着几分不屑,几分轻蔑,几分嘲弄看着他的进忠公公!
“你”凌云彻不敢动,深怕扯到伤口,只嘶哑着声音:“你得意什么!”
嚯。
老太监看了看进忠,又看了看里面的凌云彻。
怪不得。
怪不得都三四十岁了,冷不丁要被噶蛋,这已经蠢到了连形势都看不清了吧?!
一个刚阉的最底层的太监,和他顶顶顶上头的上司对上!
这不是勇气,这是蠢。
“呵。”进忠却不气,他慢吞吞道:“小爷,本就得意啊,小凌子——”
他拍了拍袖袍,“你这是你觊觎不该觊觎的人的下场,小爷自然是爽的。”
凌云彻怔住,忽然心底就是一阵狂喜。
进忠以为他还喜欢魏嬿婉吧?所以才故意来炫耀,想要刺激他。
他才不会感觉难过。
在抱着靴子的那么多夜晚里,他已经想明白了。
魏嬿婉抛弃了他,是如懿捡起了他,将他拼凑了回来。
皇贵妃娘娘,噢不,现在是皇后娘娘了。
那个可怜,不争不抢淡然如菊,依赖着他的皇后娘娘,才是他最心心念念之人。
至于魏嬿婉。
凌云彻横眉冷对着进忠。
她连进忠这样的人也要费心去笼络,可见饥不择食到了什么地步!
这狂喜刚浮上脸,凌云彻就牵扯到了伤口,忍不住哀嚎了一声,“啊!”
进忠如果看不出凌云彻得意什么,他也是白活了。
所以,他微笑着,选了个很好的日子,来接凌云彻出净身所。
是一个瓢泼大雨的夜晚。
进忠撑着伞在前面走着,后面跟着畏畏缩缩,弓着背的凌云彻。
他自然是没有伞的。
雨大的让凌云彻几乎睁不开眼来,砸在脸上也生疼的很。
但他却恍惚看见前方的宫殿前,有一个女子软倒在地,在哀哀的哭着,向他伸出手,口中还在不断呼唤着:“云彻哥哥,云彻哥哥,你救救我吧,救救你的嬿婉。”
凌云彻全然陷入了自己的幻想中。
这个时候,他会怎么做呢?
他一定会毫无怜悯之心的推开魏嬿婉的手,并且告诉她,“是你自作孽。”
还要告诉她,他的心已被如懿占满,再不会有她魏嬿婉!
就如同总是冰雪冷静的如懿一样,狠狠浇魏嬿婉一头的冷水才好。
凌云彻骄傲的抬起了头,却被骤然打来的风雨给迷了眼,待他再睁开眼,哪还有什么摔倒在地的宫女?
凌云彻不由自主的停下了脚步,四处搜寻。
“哟。”
进忠执伞回望,眼神阴霾,“小凌子,你在找谁呢?”
凌云彻被冷雨冻得有些麻木,只能呆板的循着进忠的声音看过去。
只一眼,他便陷入了十足的妒忌中。
一个阉人哪来的这一身矜贵?!
站在这滂沱大雨之中,进忠只拿着一个最普通的油纸伞,他亦只是淡淡的望过来,却让凌云彻动也不敢动。
进忠哪儿来的这份气势!
那红色蟒袍自打穿在了进忠身上,便与他契合的不得了,就像他天生就该站在这个位置——
李玉在时,凌云彻都没有这般感觉。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他成了小凌子的缘故,凌云彻更怕进忠了。
怕到就算现在左右无人,又是黑夜大雨,他亦不敢对进忠做什么,只能嗫嚅道:“什么也没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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