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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尔滨南岗街区内的一座花园别墅内,宾步程揉了揉满是血丝的眼睛,看了一眼房间一角的落地钟后,终于放下了钢笔对众人说道:“先暂时休息一下吧。唐臣,你叫厨房准备些午餐和咖啡上来,我们吃点东西之后再继续讨论。”
一名年轻人答应了一声,就起身打开了房门下楼去了。坐在会议桌另一头的几名年轻人顿时放松了身体,就着自己的会议小声的交谈了起来。宾步程走到窗边拉开了窗帘,虽然外面并没有看到什么太阳,不过就着庭院内的白雪,反射进室内的光线到并不昏暗,反倒是把室内的电灯亮度给盖了下去。
宾步程瞧了一会外边的风景,冯如就跑到了他身边,伸了个懒腰后对他抱怨道:“我不过是想造一架飞机而已,倒是没想到还要关心电解铝生产和发电机的制造问题。就好像客人不过是要求吃碗面条,结果店主却丢给你一把锄头,要你先去开荒种麦子,这真是太令人无语了。”
虽说冯如满嘴的抱怨,不过宾步程却没有听到任何不满的意思。他不由瞧了他一眼笑了笑说道:“你应该知足了,其他人还要考虑,到底是先建学校培养人才,还是先集中人才造机械投入到生产中去的问题呢。我们那位吴主席可真是给我们出了个大题目,我们这张答卷也不知能否让他满意。”
冯如一时哑然,如果宾步程说的是其他人的名字,那么他还真要发一发脾气,说上一声:这样都不满意的话,有本事就让他自己来干,不要站在一边放轻巧屁,我倒是要看看他能干出点什么来。
但是吴川么,虽然在技术上比门外汉好上那么一点,但是对于工业发展的方向却始终看的很清楚。冯如知道,只要给这位足够的工程师和工人,他确实是能干点什么出来的。就比如对方早在一个月前就描述了未来东北乃至全中国的一个工业建设蓝图,但他们这么多人却直到今天才理出了一个头绪来。
坐在这间屋子里的人员,基本上可以是当代中国最为了解什么叫工业的人了。这里有宾步程、丁文江、刘庆恩等留欧学生,章鸿钊、任鸿隽、李四光这些留日学生,杨铨、茅以升这样的唐山路矿学堂在读生,也有冯如这样的海外华人。
可以说,这间屋子里的人都是相信实业救国的理念,才会去选择学习工科的。只是这些对于工科和自然科学可谓是当代中国的佼佼者的留学生们,也依然没能建立起如何让中国实现工业化的道路理论来。他们能够看到的,也只是一间间独立的工厂,而不是一整个完整的工业体系。
事实上这也不能怪罪他们,在这个时代对于工业革命的理论研究还是相当原始的,大家只会抄袭他国的成功道路,还没有能够从成功的实践中提炼出完整的理论来。不过先依靠纺织业积累资本,然后再投入到重工业中去的英国成功之路,倒是已经相当为各国所熟悉了。
至于依靠着军事力量统一了国内的封建领地,然后通过普法战争的巨额赔款发展重化工工业发展起来的德国;和依仗着得天独厚的丰富自然资源积累资本,从而迅速令自己强大起来的美国。对于别国来说,都是难以效仿的对象。
当吴川引入了弗里德里希?李斯特的经济思想,并确立了向重工业倾斜的工业发展方向后,才算是让他们开始摸到了一点工业化的门槛,能够把自己的所学放进这个理论框架中去,为中国工业体系的建立初步描绘起了一个完整的草图。
一边完成着自己的本职工作,一边还要分心讨论这副宏伟的工业蓝图,对于这间房间内的每一个人来说都是一个极大的负担。特别是如杨铨、茅以升这样的唐山路矿学堂在读生,他们刚刚入学没多久,只是听闻了关外的革命才充满热情的跑来的,在这样的会议上几乎只能做一做笔录工作,甚至有很多时候都没法弄明白有些人从嘴里蹦出来的外语单词是什么意思。
这倒不是留学生们用外语来彰显自己的学问,而是在科学尚不昌明的中国,还没有找到一个合适的言词来对照这些新出现的科学单词。而在过去,这些科学单词都会先翻译为日语,然后再被中国学生们转译成中文单词。
但是在当前这样深入的工业体系探讨中,有许多词语就连日本人都还没有接触到。因此大家只能想办法在会议上公开讨论如何翻译了,虽然这极大的拖延了每一次开会的时间,但是却也让众人越来越开始把各种工业和科技普遍的联系起来,从而建立起了中国工业科技用语的翻译标准。
到了今日,六大骨干产业:采矿、钢铁、能源、重化工、工业母机、成套机械设备,已经基本讨论成型。剩下的产业就是依附于这这些骨干产业之上的皮肉,只有先建立起这些骨干产业,他们才能慢慢的往上面充实着中国工业的血肉和皮毛。
讨论到这一步之后,参与会议的人员已经对于中国工业化的道路是否能够成功再无怀疑。他们现在只担心一件事,建立这六大骨干产业的资本究竟应该去往哪里寻找,列强是否会给中国这样一个机会,不受阻扰的安心建设。
宾步程望着窗外的眼神虽然依旧清澈,但却也难掩那几分焦虑和不安。之前在欧洲留学时虽然他时不时的对同学发出豪言壮语,表示归国之后要如何如何的大展拳脚,从而建立起和欧洲一样的工业文明,再不让列强在中国耀武扬威。
但是在他归国之后,这种话语却说的越来越少了,反而大多时候都会安静的发呆。这并不是他放弃了自己的理想,而是在从前他只能以那种方式激励自己,免得在西方的先进工业成就前丧失追赶的勇气。
归国之后的他,终于看到了追赶西方工业文明的希望,这个时候他就不必再用豪言壮语来壮自己的胆,而是想着要如何去实现它了。越是看到理想成功的希望,宾步程反而就越是变得沉默寡言,唯恐这只是自己的一场美梦。
越是到了这个时候,宾步程就越是觉得吴川可千万不能倒下。没有这位突然冒出来的留欧学生的领导,他可不觉得革命委员会还有什么人能够带领着他们去完成这个宏大的工业之梦的。
在这里参与讨论的留学生和大学生们,几乎都是为革命委员会想要打造的工业国而吸引来的。仅仅在书信中描绘了一下这个宏大的工业理想,这些人就不敢不顾的飞奔了过来,完全没有去考虑此时的革命委员会还在同日本人爆发着战斗。
就在宾步程思索着革命委员会和自己的未来时,站在他身边的冯如突然向他说道:“似乎畏之今天就回哈尔滨了,你说他看到了我们讨论出来的成果。究竟是大吃一惊呢?还是大吃一惊呢?”
宾步程想了想讨论下来的最终结果,忍不住就笑了笑说道:“应该是吃惊的说不出话来了吧。就算把他自己给卖了,我看他也是筹集不出十分之一的资金来的。我们只能慢慢着手,先把煤矿、钢铁厂、发电站各造一套出来,然后再一点点的攒家当了。只要有了煤、钢铁和电力,我们就可以造出我们想要的一切…”
吴川从列车上下来时,天色已经昏暗一片了。不过站台顶棚上的几盏电灯倒是把整个站台照的比白天还明亮,让他一眼就看清了几位来迎接自己的人。
他只是瞧了一眼,就快走了几步上前,同迎上来的谢尔盖.伊万诺维奇轻轻拥抱了一下,然后高兴的说道:“欢迎回来,中校…上校先生。”
“你交代我的事似乎出了点小问题,不过,还是上车后再说吧。”谢尔盖趁着和吴川拥抱时在他耳边小声说了一句,接着便放开了吴川大声说道:“这句话该我说才对,欢迎回来哈尔滨,我的朋友。另外,我还从彼得堡带来了几位新朋友,你不介意现在和我一起去俱乐部见见他们吧?”
吴川撇了撇头,看到站在人群中的捷尔任斯基对着自己点了点头,方才若无其事的回道:“我还想着回住处换身衣服,不过你要是等不及的话,那我们就先去俱乐部好了。”
谢尔盖.伊万诺维奇毫不客气的指挥着身后的日丹少尉去准备马车,口中则向着吴川说道:“我的新朋友们也许更乐意早些认识你,而不是等着认识你的新衣服。”
吴川不置可否,向着来迎接自己的其他人招呼了几句,方才施施然的跟着谢尔盖上了马车。坐上了马车之后,吴川才迫不及待的问道:“到底是哪件事出了问题?我拜托你的似乎可不止一件。”
谢尔盖想了想说道:“应该是最不要紧的那件。神灯官和内务大臣那边都接受了我们的礼物,转送给皇后的礼物也送入了宫内。主席大臣收了礼物却没见我,外交代办大臣那里退回了我送去的礼物,还派人警告我们最好不要破坏帝国的外交政策。
不过我觉得外交代办大臣短时间应该顾不上远东了,上个月外交部命令驻土耳其大使恰雷科夫和土耳其政府协商,想要以放弃土耳其亚洲领土北部和东北部修建铁路的权力,换取土耳其禁止反俄军舰通过海峡。不过在我启程返回的时候,已经有小道消息说协商失败了,陛下为此甚为生气,我们的外交代办大臣现在正忙着为帝国挽回颜面,要给给土耳其人一个教训。
所以关于远东的事务,外交部应该暂时会放任我们自己折腾,等到帝国从海峡问题上转移视线为止。至于我所遇到的小问题,是指你让我找个英国小银行家或是了解金融行业的英国人,老实说我没能找到合适的人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