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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吴川聊了几句工业上的事,发觉对方在这方面的了解也就是比国内的普通人好上一些,宾步程于是便坦然的说道:“其实我这次之所以来东北,参加革命是一个想法,另外一个想法便是希望能够在革命委员会的帮助下建立一个工业技术培训学校。想要办工厂,没有技术人员是不行的。而没有了工厂,我们就不能制造出大炮和炮弹去打倒革命的敌人。如果可以的话,我很愿意负责这方面的工作,或者也可先为革命军办理一个军工厂,解决革命军在弹药方面的需求。”
对于宾步程的直爽性格,吴川还是蛮喜欢的,虽然他对于这个时代的工业技术了解的并不多,但是同对方的谈话中他倒是可以感受到,对方还是相当了解机械方面的技术的,否则就不会在他表现出无知之前迅速的转移话题了。
放下了碗筷的吴川正思考着如何安排这位德国工科留学生,朱和中则有些紧张的望着他,颇有些担心对方怀疑自己的办事能力。毕竟今日他带来的应当是军事情报处负责人的人选,而不是工业技术培训学校的负责人人选。
不过吴川显然并没有往这个方向去思考,他很快就对着坐在自己侧面的宾步程问道:“宾先生,假设革命委员会想要成立自己的一整套工业体系,就是从挖矿开始,包括冶炼钢铁、化学原料合成、制造零部件到组合成完整的工业品等生产过程在内的制造工厂,您认为我们应当从何处着手?”
刚刚和吴川的谈话,让宾步程觉得就革命方面,吴川其实并不如孙先生那么的充满激情。当年他同朱和中等欧洲留学生前往拜会孙先生时,孙先生可以对着他们滔滔不绝的谈论革命从早到晚,哪怕是平日里对于革命不怎么感冒的同学,也会为其言辞所打动。
当然,事后冷静下来一想,孙先生对于革命的言论似乎过于乐观而不怎么符合中国实际,这也是为什么有人当着孙先生的面愿意签字发誓参加革命,事后又很快反悔不干了。相比较而言,在领袖气质方面,吴川显然是不及孙先生的。
吴川刚刚同他即便谈起革命,也只是寥寥几语就介绍完毕,并没有就革命前景给与什么展望。这其实颇让宾步程感到意外的,在他的印象里但凡是组织革命的领导者,几乎都是时时刻刻都要围绕着革命展开谈话的,毕竟在中国赞成和了解革命的人并不多,只有每时每刻不忘宣传,方才能使得革命两字深入人心。
而在建设事业方面,吴川倒是比孙先生务实了一些,至少他们之间的谈话中,对方并没有表现出过多的无知。和空有建设热忱的孙先生相比,这位至少还是了解什么是工业的,当然程度还是不能同他自己相比的。
可就在宾步程觉得自己已经大致了解这位吴主席的底细时,却不料对方居然抛出了这样一个大题目来给他。老实说这个课题也正是他一直在研究的,只是他并没有得出一个完全的结论出来。毕竟这个时代没有互联网,没有人能够从宏观层面把工业革命发展以来的历史梳理一遍,并让人随意的查阅。
吴川这突如其来的一问,让宾步程沉默了好一阵,方才认真而谨慎的回答道:“在欧洲,发展工业一直都有两种道路之争。第一种是英国式道路,先民生而后机器工业…第二种是德国式道路,以重化工业为基础…
走英国式道路其实是最为稳当的,在满足民生需求的同时积累资本以投入耗资巨大的钢铁厂、化工厂,不会向外借太多的债务。走德国式道路虽然快速,但是先期需要大量的资本投入,且需要一个得天独厚的鲁尔区,没有这样一个适合发展重工业基地的区域,恐怕是很难复制德国式道路的。
以革命委员会治下的黑龙江、吉林两省来看,我以为可以试一试折中道路,以东北丰富的粮食资源发展粮食加工工业,然后再从农业中积累资本发展重化工工业。当然,这只是我的一点假设,如果要想得到更为确切的方案,还要容许我对东三省的资源做一个综合的考察之后再做结论。”
宾步程话音未落,吴川已经满意的点头说道:“敏介兄对于工业的认识可比我们工业委员会的人强多了,我觉得你不适合主持军事情报处的工作,太屈才。也不适合主持一间学校和一间工厂,太浪费。不知你可愿意负责工业委员会的工作,革命委员会需要一个有着理解工业发展的专家来负责这一方面的工作。”
虽然工业委员会也是一个不小的部门,只是权力远不及军事情报处,不过朱和中还是有些担心的向吴川劝谏道:“吴主席,工业委员会那边不是由罗国瑞他们负责的吗?一下子让敏介跑去主持工作,这是不是不大合适?”
吴川看着他笑了笑说道:“革命委员会又不是政府部门,委员们也不是官员,这就是一个做事的地方,谁能够做事谁就主持工作。我并没有剥夺罗国瑞、林栋他们做事的权力,只是他们做不了这个工业发展的工作,我才让敏介兄去负责的。当然,假设有人想要当官而不想做事的,也可以向我提出了,我会将他们安排到政府部门去的。”
朱和中顿时闭上了嘴,革命委员会现在负责全面的工作,所谓的政府部门只是委员会的颁发政策的执行者,委员们虽然没有明确的官职,但是权力可比官员大得多。谁会放弃委员的身份,跑去做个让人指手画脚的事务官呢。
原本还想推辞,表示只要能够参与工业发展工作,并不介意是否主持这个什么工业委员会的宾步程,也把到了嘴边的推辞话语给咽了回去。假设主持工业委员会的工作同工业发展捆绑在了一起,那么这个职位他还是要争一争的,他可不认为在革命委员会中有什么人比自己更为适合主持这个工作了。
事关自己的理想和革命之后的国家建设,宾步程无法拒绝这样的提议。见宾步程没有故作谦逊的推让,吴川这才满意的继续说道:“我知道,自从昨天长春攻克和武昌起义的消息传来,大家都有些心浮气躁了起来,认为革命成功在望,这革命委员会也可以换成政府的招牌了。
不过我不这么看,即便是新中国成立了,革命委员会也不会取消变成政府部门。因为我认为做官和领导社会各阶层对一切坏风气、坏思想、坏制度做斗争,并不是一回事。一旦我们把革命委员会变成了政府部门,那么革命委员会就会变成体制的拥护者,也就失去了革命的动力。
但是新中国成立之后,革命就算胜利了吗?我看不见得。外国人和我们签署的不平等条约还在,外国军队还能在中国领土上耀武扬威,封建守旧的思想依旧控制着中国广大的乡村反对一切变革,国人依旧不能生产日常生活中所需的工业品。那么我认为革命就不能算胜利,我们就要继续发动民众革命。
革命委员会夺取政权的目的,是为了更好的领导全国人民革命,而不是为了让自己变成一个守旧的既得利益者。所以我反对把革命委员会变为体制的一部分,把委员们变成新官僚。这一点,朱委员你可以替我向其他委员们传达我的意见。”
朱和中对此还能说什么,他只能连连点头说道:“主席的意思我已经清楚了,我会把这个意思传递下去。不过现在各委员会委员们都有些情绪上的波动,主要还在于政府、委员会之间的权力和责任的不清晰,我想最好还是能够开一次大会把双方之间的权力和责任明确下来,也许大家就不会这么思想混乱了。
另外就是,现在外面有些咨议局的议员虽然向我们靠拢,可却老是请求开设议会,昨日革命形势发生了这么大的变化,我看召开议会的呼声也许会更高了,我们是不是也要对此作出一个回应?”
吴川思考了半天,方才慎重的说道:“分清政府和委员会之间的权责,这个会议肯定是要开的,另外我们治下的黑龙江、吉林两省地方也要调整一些行政区划。
至于开设议会云云,我认为在革命委员会的区域内是不适合开设的。议会是一个成熟的资产阶级为了维护自身统治而成立的代议机构,也就是说先有一个拥有压倒国内各阶层力量的统治阶级,然后才能得到一个维护统治阶级的代议机构。
假设英国资产阶级没有砍下查理一世头颅的力量,就不会有英国议会至高无上的权力。就好像俄国杜马没有能够抗衡沙皇的力量,最终就变成了斯托雷平手中的盖图章。
革命委员会在法理上已经代表了人民大众这一普通民众的阶层,那么咨议局的议员们又代表了谁?他们只是在革命和旧势力之间摇摆不定的中间力量。我们可以联合他们消灭旧势力,但绝不可能把沾染了人民鲜血的胜利果实奉送给这些中间力量。
一旦革命委员会这样做了,也就意味着我们背叛了人民,背叛了革命,我们就要失去人民的拥护。一个失去了人民拥护的革命委员会是无法继续维持政权的,最终革命的成果就会落入到那些并未参加过革命的阶层手里。
那么这些人能够带领这个国家继续革命吗?我看肯定不会。这只会造就一批反对继续革命的反动势力出来,那么革命群众就会被打击镇压,革命就会陷入到低潮。所以我是坚决不赞成召开什么议会的,当然为了联合这些中间阶层,我们可以用另外一个方式去团结他们,比如政治协商会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