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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在羞辱我们。”马克斯·沃伯格的助手向他抱怨道。沃伯格并不认为自己的助手过于夸大其辞了,因为在凡尔赛宫他们受到的是不公平的无礼对待。
沃伯格和他的团队不仅在这里受到了严密的监视,甚至于他们在饭后的散步范围也被限制在一块长16米,宽4米的狭窄空间内。可以说,协约国给予德国人的待遇,就像是在对待一群囚犯。这大大的出乎了德国资产阶级的预估,他们原本以为协约国至少不会坐视德国倒向俄共布,所以会宽容的对待德国。
而在协约国的一方,此时也处于一种自相矛盾的争论中,英法意三国一边试图要求让德国尽可能的赔偿他们的战争损失,一边却又试图同美国就战争贷款问题进行协商。
主导巴黎和会的实际上就是四个人,一个是法国的克列孟梭,这位法国的狮子在和会召开后,借助东道主的优势地位,开始扳回了法国在协约国中的发言权。
在和会最重要的四人会议中,克列孟梭总是穿着一件考究的厚重黑色绒面呢方尾外套,手上总是戴着一双灰色的皮手套,脚上则穿着一双上等黑色皮靴,一种法国乡下绅士的风格。
四人会议的例会总是在总统府内的一间大房间内召开,克列孟梭OTg2NTc=的位置在壁炉对过半圆形空间正中的那把铺着锦缎的方椅上,意大利总理奥兰多在他的左侧,再往左靠着壁炉的那把椅子是威尔逊总统的,和威尔逊总统的座位相对,在壁炉另一侧的位置是劳合乔治首相的。
在这间房间的楼下还有一间较小的房间,是给四人会议做私人会议用的,在那里不会出现第五人。而在楼上的这间房间内,则并不拒绝其他人参与特定的讨论,但都是四位大人物的助手。
在大多数时候,克列孟梭并不直接做陈述,而是让他的部长或属下向其他三位去申诉,他只在最后做出寥寥数语的判断,或是毫不留情的推翻部长们的陈述,或是坚定的向其他三人表示自己的决心。不管是威尔逊总统,还是劳合乔治首相,都隐隐对于这位法国老人存有畏惧,在其言辞下不得不做出让步。
至于劳合乔治首相,每每在发言完毕后,都要走到对面威尔逊总统身边进行私下的交流,试图赢得对方的支持。两人的交谈最终会迎来美国总统顾问和英国专家的交流,最终法国人也会凑过来倾听他们到底在讲什么。
威尔逊总统和劳合乔治首相都是在三月份抵达巴黎的,在德国代表团抵达巴黎之前,克列孟梭花费了大把的时间去同两人进行沟通。
他对英国首相施加以威胁,“假如法国在和会上得不到英国的支持,那么今后也休想让法国支持英国在欧洲的外交政策。”
他对威尔逊总统则进行了委婉的劝说,“如果这个世界上真的会存在一个国际联盟这样的机构,那么它首先要能够平衡各国利益的均衡。此外,既然已经打算建立一个国际联盟,那么民族自决原则的存在就有些愚不可及了。”
英国人不能对法国加以放手,至少现在还不能放手,而美国人需要法国支持国际联盟,这是威尔逊总统宣布参战时向美国人的许诺。因此最终英美都不得不允诺法国人,应当对德国加以一定的惩罚,至少不能让德国毫发无损的退出战争。
而且英美此时也发现,德国残存的力量未免过于强大了。在战争爆发前,德国的人口就比法国多了70%,德国还是世界上第一流的制造业和商业国家,而法国的人口在战前已经停滞不前,在工业和商业上远远落后于德国。当这场战争结束的时候,双方之间的差距并没有缩小反而进一步扩大了。
虽然法国最终赢得了战争的胜利,但是就双方在战争中损失的人口和财富来看,不管是谁来看,真正失败的似乎都是法国。
克列孟梭也直言不讳的向其他三国表示,江浙湖汉北假如不削弱德国的力量,那么法国的战胜国地位是不牢固的,欧洲的内战将来会经常性的爆发,至少会再次到来。如果和约建立在“十四点和平原则”上,那么德国将会以极短的时间恢复元气,那么德国就会以优势的人口和更加优质的资源和技术威胁法国,故法国需要某种维持欧洲和平的保障。
克列孟梭认为,想要让欧洲保持长久的和平,那么就应当把1870年以来德国的进步一笔勾销,以削减其领土的办法减少德国的人口,并摧毁德国的经济体系,或是让法国控制德国的经济命脉。
克列孟梭试图让欧洲回到过去的方式来解决法国的外部威胁,完全没有考虑欧洲文明的前进。他要求把洛林和阿尔萨斯交还给法国,把莱茵兰地区、整个萨尔河流域煤矿的绝对所有权和专属开采权无偿割让给法国,不准许奥地利并入德国,扩大波兰的疆域,并利用波兰把东普鲁士和德国其他地区割裂开去。
意大利总理奥兰多坚定的支持了克列孟梭,因为意大利的疆域也需要获得调整,他们要求从奥地利身上拿到属于自己的战利品。而英国则需要让罗马尼亚、塞尔维亚、黑山成为独立国家,把土耳其分解为一个个独立的民族国家,并把达达尼尔海峡变为国际共管的自由航道。
威尔逊总统面对其他三人隐隐达成的一致面前陷入了孤立,他对于法国人贪婪的胃口感到了不可理解,毕竟法国人所要求的萨尔河流域有着65万居民,但是法国人还不到100人,在过去的1000年里,这一地区始终是属于德国的,德国和法国对这一地区并不存在争议。
而法国人为了削减德国的煤炭供应,还要把上西里西亚交给波兰,这里出产了德国23%的硬煤,但在历史上从来没有属于过波兰。除此之外,德国每年还有拿出2500万吨煤炭交给法国、意大利、卢森堡、比利时,德国将会从战前的煤炭出口国变为一个无法自给煤炭的国家。
在威尔逊总统此次出国之前,实际上已经对协约国对战后世界的瓜分企图有所警惕,如果不是为了实现他对于国民的承诺,即在战争结束后会成立一个让世界永久和平的国际组织,这也是他宣布美国参战的合法性,那么威尔逊都不希望和其他三人洽谈下去了。
对于美国人越来越抵触的情绪,英国人进行了协调,从本质上来说,英国也不打算让德国过分被削弱,同时也不希望意大利人获得太多的奥地利领土,特别是让意大利人进入到巴尔干半岛。当然,英国此时也担心过分削弱德国会使得德国共产党获得更多的支持。
因此英国人提出了一个改进方案,即在不扩大波兰疆域的情况下,要求德国彻底的从立陶宛和波兰撤军,让立陶宛和波兰真正的获得独立。同意法国对于洛林和阿尔萨斯的声索,但是驳回了法国对萨尔河流域的声索权,不支持法国对莱茵兰的声索权,但认为可以将该地区进行国际共管,一定年限后再归还德国。同意把奥地利永远排除在德国之外。
面对这个改进后的英国方案,威尔逊总统在身边人的劝说下终于选择了基本认同,因为此次他除了寻求欧洲和平之外,最重要的还是解决对协约国各方贷款的还款问题。欧洲盟国总共欠了美国政府超过70亿美元的债务,还欠了美国银行大约35亿美元。
此外威尔逊总统的固执也给其在国内带来了麻烦,因为他选择的代表团里没有一个共和党人,这遭到了以塔夫脱为首的共和党的不满。
这也就意味着,他在巴黎每一点的错漏,都会被国内的共和党放在显微镜下观察并加以批评。而在和会的会议上,威尔逊总统始终把美国视为了一个仲裁者的角色,他认为,“美国是和会上唯一的利益无关方。”
因此总统在和会上所实施的外交策略又同自己的国务卿蓝辛存在着分歧,这位国务卿认为美国所主张的门罗主义并不适合于欧洲。
威尔逊一开始以为,他可以在财政上向各国政府施压,从而迫使他们跟着美国的指挥棒走。但是抵达了巴黎之后,他发现这笔庞大的债务反而成为了欧洲盟国用来牵制美国的绳索,假如美国不支持英法,英法就向美国表示自己将无法偿还这笔债务。
总统的法务顾问戴维.亨特.米勒在回国后就对着本国记者说道:“欧洲在财政上破产了,那里的政府在道德上破产了。”
美国人很快就发现,他们甚至都不能对英法加以反制,因为如果他们对战争债务问题表现的过于激烈,那么欧洲各国政府都将倒台,除了英国之外,随之而来的则是一场席卷欧洲的革命。相比起这些国家赖账的风险,美国更加难以接受一个红色的欧洲。
于是在经过了从三月到整个四月的争吵后,协约国终于为同盟国制定出了一个分割领土和巨额赔偿的和平协议。德国将要向协约国各方支付88亿英镑的赔款,这是在协约国各方进行了极大的让步下做出的友善决定。毕竟现在的德国政府并没有完全垮台,德共还是有着极高的支持率的,法国人并不愿意德国人和自己鱼死网破。
因此在4月30日的会议上,英法美三国还拒绝了意大利总理奥兰多的最后请求,这位意大利总理声称:“意大利若得不到阜姆,自己回国就无法交待,甚至国内会发生革命。因此三国如果不在和约上加上这一条,他就要退出和会。”
只是,英国、法国和美国都对意大利人贪得无厌的胃口感到厌倦了,他们交谈之后还是拒绝了奥兰多总理的请求,拒绝把阜姆交给意大利。奥兰多气急败坏的退场了,随后便返回了国内并宣布辞职,不过他还是把外交大臣桑尼诺留在了巴黎,并没有如他自己所说的那样彻底退出和会。
在五月份,协约国方面决定把拟定的条约交给德国人,并尽快让德国人签署它。因为协约国方面也正在不断的复员军队,比如美军欧洲总司令潘兴就对总统顾问豪斯说:“这个月将送走31.2万名士兵,上个月是30万人。照着这个速度下去,到8月15日,我们全部的士兵就都在美国了。”
协约国必须要在军队解散之前让德国人接受他们拟定的条款,否则他们也不确定会发生什么变故。88亿英镑的赔偿,对于德国人来说,不是一个难以接受的数字,马克斯·沃伯格等德国银行家在前来巴黎之前已经讨论过,德国接受的赔偿数值应当不超过50亿英镑。88亿和50亿之间存在着可以讨论的空间,只是德国人愿意支付50亿英镑赔款的前提是,协约国不得分割德国的领土,并允许奥地利自愿的加入德国。
但是很显然,协约国方面并不打算和德国人讨价还价,也不允许奥地利并入德国,这就让德国代表团极为愤怒了。面对协约国苛刻的条件,在经过了两天的讨论后,德国代表团一致决定拒绝签字,准备离开巴黎。
马克斯·沃伯格给家人的信中写道:“他们一边宣告世界新纪元的到来,高唱博爱与公正,一边却干起来国际盗贼的勾当,为未来埋下了新的冲突和矛盾。亲眼看到这一切发生让人感到恐惧。”
于此同时,已经抵达巴黎的中国代表团内部也出现了一些分歧。因为吴川的迟迟没有抵达,使得中国代表团在巴黎和会上并没有得到什么出声的机会,毕竟英法美意都把日本排除在了四人会议之外,所谓的六大国主持的最高理事会,最终不过是把四人会议的决定在六国主持的最高理事会上重新确认一遍而已。
日本人虽然对此抱有不满,但是日本代表也无可奈何,毕竟日本还挑战不了四人会议。中国代表则陷入了混乱,原本以为能够在巴黎和会上能够发出声音,但是现在来看美国人居然抛弃了中国,转而和欧洲人走到了一起,没有美国人的支持,中国还不如日本在和会上有作为,因为中国没有海军,而日本好歹还有一只海军在地中海。
于此同时,美国、英国、法国对于吴川迟迟不到感到了不满,认为中国代表团这是在蔑视最高理事会。因此三国要求,要么尽快让吴川赶来巴黎,要么就更换中国代表团的主代表,否则就要让中国代表团降为一般代表团,取消中国在最高理事会中的席位。
顾维钧和陈友仁因此向王葆真提出,应当尽快发电报让吴川赶来巴黎,或者先暂时推选一名主代表取代吴川,等到吴川抵达时再把主代表职位还给他。
王葆真义正词严的拒绝了两人,并不客气的向两人提道:“吴主席的代表团主代表一职是经过政协会议推选和得到总统府确认的,不是我们几人能够推选的。如果你们有什么疑问,可以向国内发电报,但是我不会同意任何私下推选的行为。假如国内要求撤销吴主席的主代表一职,那么共和党将会推出和会。”
顾维钧不满的问道:“那么如果因为吴川主席的迟到,导致我们失去了最高理事会的席位,谁来承担这个责任?”
看着双方剑拔弩张的火药味,王正廷不由劝说道:“要不,我们还是给吴主席先发个电报,让他来定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