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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李大帅躺在船上飘回国的时候,姜星火连幸灾乐祸的心思都没有。
京营三大营二十几万步骑兵拔营北上,预备的军费开支,又一次几乎掏空了户部的家底。
但不花钱肯定是不行的,内有藩王、外有蒙古,秉持着最坏的打算,在帖木儿的远征大军抵达甘肃之前,都要解决掉,所以该花的钱还得花。
但朱棣作为马上皇帝可以不考虑这些,姜星火却不得不考虑,毕竟哪里都需要钱,现在变法摊子铺的这么大,刚刚有所积蓄就再次见底还是很危险的。
姜星火为天下理财,头一遭就遇到了这么严峻的经济形势。
没办法也得想出办法来。
内阁里,几个涉及到财政的部门大佬都被召集了过来。
“靖难四年,催征急、搜刮穷,四方之民力枯竭,各府库藏空荡,刚歇息两年不到,今日又要兴大兵,时势至此,即便是真有什么五鬼搬运术,这么大的支出,把鬼神都给累死怕是也搬不出来金山银山来补窟窿啊。”
户部左侍郎孙瑜上来就叫穷,说的也挺有意思,诉苦中带一点揶揄。
难得地,户部右侍郎李文郁没搭茬。
这俩人不太对付,但眼下户部有点左支右绌是事实,所以在整体利益面前,两人也暂时放弃了派系纷争。
“咳。”
夏原吉最近的白头发明显多了,鬓角都调皮地蹦出了几丝。
“户部确实很困难,但国家有重任,不得不担,事情还是要解决的,今天大皇子和国师把大家叫到这里开会,就是要齐心协力解决问题嘛。”
夏原吉作为户部一把手,说的话显然很有水平,除了户部的,与会的还有兵部、工部、太仆寺、光禄寺等部门,甚至还有内廷的几个大太监也来了。
这里要解释一下,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看起来很奇怪的部门,来参加永乐二年的经济会议。
因为大明的财政,从来都不是户部一个部门统一管辖的。
实际上,户部虽然是整个大明的财政管理体系中最重要的那个部分,但户部根本就管不了偌大一个大明帝国的全部财政,除了户部以外,刚才提到的那些部门,都有独立的财政权。
而且说出来让人很难理解的是,这些部门不仅有自己独立的财源,收支自成系统,不受户部的管理干涉,而且名义上是统一向皇帝负责,实际上是压根没人管它们。
至于这些部门的财政收入来源和财政运作模式,得一个一个挨个来说。
先说兵部,兵部的主要财政收入来源有两部分,一部分叫做叫做“代发武官费用”,另一部分叫做“代解卫所经费”。
所谓的“代发武官费用”,指的是由于明初武勋群体非常庞大,而除了勋臣以外,还有许许多多没有爵位的武官,这些武官每年俸禄里的“福利”部分,例如柴薪、直堂银等等,都是走兵部账来发的,一般会收储在兵部武库司,由兵部发放给在京官员,兵部就起到了一个小银行的中转作用,而这些钱,就能拿来放贷或是经营。
而“代解卫所经费”,指的是由于大明实行卫所制,而在卫所制下,大明不但不怎么需要给卫所提供经费,而且还能每年源源不断地薅卫所军户的羊毛,而无论是小部分发放给卫所的必要经费或补贴,亦或是卫所上缴给中枢的实物税,都是由兵部负责的。
而后就是工部,工部就简单多了,它的财政主要来自于坐派各地的工料折银以及竹木抽分收入,而工部也是跟户部矛盾最大的一个部,因为二者的财政收入,是明显此消彼长的关系.这完全是因为大明效率极其低下的实物赋税制度,因为工部是搞工程的,如果工程需要什么地方出木料或者其他建材,是可以直接代替粮食赋税的,而这种对地方的摊派,就会导致户部的账面收入减少。
其次就是太仆寺,太仆寺收入主要为各地的俵马折银而来的马价银,这是因为大明一开始的马政是交由民间以摊派方式养马,后来老朱发现效果实在是不好,就换了政策,用收的马价银找专人养马。
而光禄寺,就单纯是大明比较注重体面,所以对宴会方面的拨款比较多,然后三十多年积累下来,自己寺内的小金库非常充裕了。
总之这种猫有猫道、狗有狗道的财政一盘沙,是非常让人头疼的。
这种制度设计,不好说是不是老朱有意为之。
但光是户部、工部、兵部,这三个平级部门,除了皇帝就压根没人摆得平。
现在皇帝把权力下放给了姜星火和朱高炽,就轮到他俩头疼了。
而更麻烦的是,这种麻烦已经到了不解决都不行的地步。
因为再不拿出个解决方法,整个大明除了自己有财政小金库的部门,其他部门都要面临停摆的风险了。
姜星火看了看朱高炽,示意他先说。
会议开始前的聊天环节,朱高炽声称自己瘦了,但可能是体重基数太大,姜星火实在是没看出来。
朱高炽刚刚结束闭门思过,重新回到内阁主持工作。
在他闭门思过的三个月里,朝堂发生了很大的变化,朱高炽现在是不得不适应这种变化,虽然六部里他的人还算齐全,但对于各寺的掌控,却明显大不如前了。
“茹尚书,黄尚书,你们两个认为应该如何解决?”
看了一圈,最终朱高炽的目光落在了兵部尚书茹瑺和工部尚书黄福身上。
兵部尚书茹瑺皱眉沉吟片刻,说:“依臣所见,只有一个选择,那就是为了接下来的战争,削减不必要的支出,将户部的资金集中起来,以保证朝廷日常所需。”
他顿了顿,抬头看向朱高炽:“如果这还不行,陛下登基以后,大力推行大明国债,如今国家所需,不妨再多发点北征国债,百姓只要积极认购,今年削减一些不必要支出,勒紧裤腰带,想来足够支撑各部门的耗费了。”
听着兵部尚书茹瑺的话,朱高炽点了点头,然后又望向了工部尚书黄福。
黄福捋着胡子,似乎在考虑什么,他犹豫半晌后说道:“臣觉得,兵部茹尚书的想法并不切合实际。”
“哦?黄尚书请讲。”朱高炽笑着说道。
“殿下。”
黄福拱手道:“我大明疆域辽阔,地广物丰,如今北部边陲虽然不算安宁,但南方诸蛮夷皆服,南方百姓安居乐业,无需再动刀动枪,只凭我大明军队驻守边塞,便能令敌人闻风丧胆,战事不敢再起.但打仗是一方面,建设也是一方面,茹尚书觉得因为打仗,就不进行建设,也不对。”
黄福这话,前半段自然是在有意无意地彰显自己在征安南过程中对于后勤的贡献,后半段就是基于自己的部门利益来为部门发声了。
“这话倒是没错。”
朱高炽赞同地点头道:“打仗归打仗,国内的建设也不能停。”
黄福提议道:“按照户部的规划,今年是要在浙江修点对点商道的,将这笔钱集中起来发放,则必须征调民夫去修缮道路,扩宽沟渠,这些都属于费用支出,实在不行的,户部拨一部分,剩下的工部垫,等明年户部有钱了再拨回来,也算是共度时艰。”
显然,你要让工部把钱都出了,工部是不愿意的,但工部愿意垫一部分,垫的部分让户部以后还。
这里听起来很奇怪,但是理解了大明的中枢财政结构,明白这些部门是怎么各过各的,也就不难理解为啥工部还要户部以后还钱了。
而工部之所以愿意垫钱,是因为从修路工程里,工部能获得很多的权力和利益,所以工部愿意出血保证修路的顺利进行。
但是不管怎么样,这话马上让户部不乐意了。
户部右尚书李文郁开口讥讽道:“臣知道工部也缺钱,不过如今(户部的)太仓库也是捉襟见肘,不得不从别处调拨钱粮,这么大的摊子,户部不能乱花钱,要省着点儿用,如此,还不如工部将那些不值钱的破石烂木卖掉,凑出些钱财,也算是有了应对的余地。”
“李侍郎这话,我觉得不妥吧?”
工部左侍郎陈寿作为朱高炽嫡系中的嫡系,这时候也顾不得许多,直接开口反驳道:“那些不值钱的东西卖掉了,还能变卖多少钱出来?怕是钱卖不到多少,以后工程也不用干了,材料都卖了还干什么。”
“那倒未必。”
工部右侍郎金忠作为皇帝的铁杆亲信,这时候反倒跟工部的自家人唱起了反调:“陛下声威振于四海,若是需要什么材料,现在从海外装船起运,别的先不说,大木之类的,安南、占城倒是不少,质量也是不差的。”
“这”
工部左侍郎陈寿张嘴想反驳几句,却不知从何开口。
因为金忠说的确实是实情,这年月哪怕是最普通的大木,也得上百年能成材,要是给皇宫的大殿做梁木,那都得几百年甚至上千年的古木,大明国内不说快砍伐干净了,也可以说十去七八。
于是,陈寿恼怒地盯了金忠一眼,不再言语。
朱高炽却摆手打断了他们的争吵,问道:“太仆寺和光禄寺的想法,是否与兵部相同?都是要求今年通过‘节流’的办法度过财政困难?”
太仆寺管理马政,在潜规则下是受兵部指导的,而太仆寺卿虞谦这时候保持了跟兵部尚书茹瑺一样的态度,抱拳道:“微臣以为,应当量入为出,花钱不能大手大脚,如此一来,自然也就不存在什么困难了。”
光禄寺负责置办祭品,准备宫廷、外交宴会,潜规则下归礼部指导,而新提拔上来的光禄寺黄子威正是之前的松江府知府,所以黄子威是看姜星火眼色行事的,这时候表态倒是很积极。
“光禄寺还有些积蓄,若是户部需要,可以拆解,只要归还就好了。”
看起来这是除了工部愿意承担一部分修路费用以外,今天唯一的积极回应了。
“这样一来,岂不是要把户部掏空了吗?”
朱高炽皱眉道:“这些钱,可都是辛苦攒出来的。”
朱高炽倒不是在阴阳怪气,而是真的这么想的,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在家里有争执是正常的事情,但谁都不想内耗到家庭运转不下去,对于家庭是这个道理,对于国家来说也是这个道理,户部是变法派当的,但同样里面也有朱高炽的人,而往大了说,这个大明,不管朱高炽能不能继承,他现在都是关切着的。
户部左侍郎孙瑜作为朱高炽的人,这时候自然是要表态的,他说道:“殿下,如今国库里的钱财即便真的花光了,依臣看来,大不了朝廷再想办法赚钱储蓄就是,但绝不可能任由北境内忧外患。”
这句话自然是孙瑜的个人观点,不能代表整个户部,而重点则在于最后一句,也就是孙瑜在悄悄提醒朱高炽,配合整个大明的战略规划是最重要的,在这一点上立场要稳,不要犯错误。
“嗯”
朱高炽琢磨了一番,说道:“所以大家伙的意思是,先让户部兜个底,今年卖点债,凑合过去?”
兵部尚书茹瑺躬身道:“正是如此,不过时局艰难,既然光禄寺都表态了,那么兵部也愿意拆解一部分钱,臣愿为陛下北征分忧!”
朱高炽心里叹息:就知道是这样。
这时候他也意识到了,首先就不能想着从各部寺的小金库里掏钱,否则各部寺的长官肯定会有怨气,另外就是,大明的财政来源,本来就很混乱。
虽然户部、兵部、工部三家都有自己的收入,但大伙儿其实都喊穷,又谁也不欠谁的,而且大伙儿都不想从自己的小金库里花钱,谁愿意拿钱去填整个大明的财政窟窿呢?
“几位公公呢?”
朱高炽最后看向了内廷的几位大太监,内廷是有自己一套独立的财政系统的,皇家名义下的诸如股份和庄田,都是由这些内廷最有权势的大太监负责打理的。
然而出乎朱高炽意料的是,大太监们的回复很简单。
“听国师的。”
内廷,一直是朱高炽插不进去手的地方。
而这个回答,也在无形中提醒着朱高炽,姜星火的影响力正在逐渐扩大。
这种扩大,并不是说字面意义上的听姜星火的,而是内廷的增量财富,也就是专营商品和海外贸易这部分的财富,都是姜星火创造的。
这就有点类似于直播公司的头牌主播,在某些时候,甚至能够让股东开除管理层一样。
关键就在于,你能够创造多大的价值。
在利益面前,有些事情很公平的。
宦官们无儿无女,平生所求,不过是权势、财富,甚至文官普遍追求的名声,宦官都不太需要。
而内廷如今能过的这么舒服,所有人都清楚,是受益于姜星火。
况且,内廷的宦官,基本都是亲近二皇子朱高煦和三皇子朱高燧的,很少有跟大皇子朱高炽走得近的。
再加上皇帝的嘱托,这些宦官们整齐划一支持姜星火的表态,也就不意外了。
众人齐刷刷地看向了姜星火。
姜星火沉吟片刻,开口说道:“打仗肯定是要打的,但其他方面也不能不管不顾,今年是变法的全面展开之年,方方面面既然要做事情,肯定都是要用钱的,说不好哪个重要,哪个不重要办法都是人想出来的。”
“几个方面,一个一个来。”
“第一个方面是提高征税效率。目前税卒卫已经在整个南直隶(包含江南)地区开展下乡工作,今年的秋税,是务必要提高征税效率的,至于怎么提高这个征税效率,听起来困难,做起来倒没那么困难,无非就是‘杜绝中饱私囊’而已。”
“当时国朝税收的窘困,一在于之前因为靖难之役而对江南地区需索过多,征调过频,这个孙侍郎开头就讲过了,现在总归是有了稳定的秩序,没那么多的加税和加赋;二在于各级官吏的贪壑难填,莫不视每年征收秋税的机会为发财的绝好时机,收税的时候千方百计地侵盗中饱,这还不算,钱粮收缴到手,又拖延起运上缴,遂使庶民缴纳超额之粮,而国朝难收额内之赋.如此国匮民穷,但却养肥了各级经手的官僚、吏胥、衙役等人。故此,如何使该收的都能收上来,便成为解决今年财政危机的关键之一。”
说罢,姜星火拿出了几份草拟的制度文书,递给众人传阅。
“一、粮食起解运输。”
“今后府县见征、起运各项钱粮,俱要当年尽收完,由税卒卫监督,而以前年份拖欠待征者,每年限完二分,如确实有灾情,则上报后顺延。”
“二、粮食上缴数额。”
“各布政使司、府、州、县,上解钱粮的数额,必须与户所存账册相符,又必须如实反映出本地区本年度灾伤丰歉的情况,不许虚捏,更不许从中舞弊,官员调职前,必须将钱粮交盘清楚,方许离任,否则,将依考成法严惩。”
“三、税收情况上报。”
“各府、州、县掌印管粮等官,将岁运钱粮,遵照祖制册籍,详开‘某府某州县,例该上纳夏税、秋粮、马草,起、存、本折等项实际总数目’,差吏上计,送至户部相应清吏司。”
“四、两税截止日期。”
“凡收夏税,于五月十五日开仓,七月类足;秋税,十月初一日开仓,十二月终齐足。如夏税违限至八月终,秋税违限至次年正月终,相应粮官、吏典、分催里长,各负责任,杖刑至流放不等,明确截止日期,以避免税收长期滞留于收税人员手中,形成放贷或借此敲诈黎庶。”
实际上,姜星火的思路就是,加多少的税都没用,真想要收钱,关键在于解决“中间商赚差价”的问题。
不然就成了朝廷多收税,百姓多缴税,结果到朝廷手里的税收不增反减,差价全喂饱中间商了。
这个问题姜星火一开始想的时候,就感觉挺好玩的,这种情况在历史上也不是没有,明代末期的时候,国库的钱都是明宅宗(明摆宗?)万历皇帝辛辛苦苦攒下来的,结果明匠宗大手大脚倒是没遭罪,到了明吊宗的时候,就傻眼了。
内有流寇,外有后金,到了北京城破的前夕,求着皇亲国戚们出点钱,各个都哭穷,这些皇亲国戚、文官和大商贾,在大明危难的时候不管不顾地抛弃了大明,眼睁睁看着朝廷陷入困窘,后来李自成进京,从他们身上可没少拷打出银子,而等到后金入关,新君即位之后,他们又厚颜无耻地跑来讨要赏赐,并索要爵禄。
这个例子其实就能看出来,所谓皇帝也不是万能的,这个时代的社会结构就是这么特殊,皇帝只要涉及到某些核心利益,哪怕是皇权,都很难改变整个社会的运作模式,比如财政。
如果姜星火想改变大明的财政格局,首先需要清洗掉那帮贪婪成性、只顾捞钱的基层官吏胥吏,然后才能慢慢扭转整个社会的面貌。
所以,税卒卫下乡当然会带来很多腥风血雨,但从根本上来看,是具有极大意义的。
而且今年江南的夏税马上就要开始征收了,夏税虽然没有秋税规模那么大,但也是朝廷的重要收入来源之一,这是现在马上就能见到改革成效的地方。
众人传阅以后,倒是没有太多反对的声音。
姜星火草拟的方案,都是针对税收中饱私囊的实际情况制定的,这种立场非常正确的事情,没人能反对,即便有利益或者立场冲突,也只能说在心里默默期待姜星火干不成这件事情,而不是现在表示反对。
“国师接着说吧。”朱高炽捏着手里的文书,说道。
姜星火见众人没反对,点点头继续道。
“第二个方面,就是整顿欺隐田粮。”
“欺隐田粮主要是要严格限制勋臣贵族、地方豪强的这种行为,实际上,国朝税收钱粮收不到手,除了官吏的贪吞拖欠等弊处外,很重要的还由于勋臣豪强恃势拒纳差粮,或额外多占田土,概以各种名义,不肯入册承担义务。”
众人闻言顿时一怔。
真敢说啊!
这也就是姜星火,要是别人,敢动勋贵的蛋糕,那是要被刀把子架脖子的。
实际上,这种事情谁不知道?
这都是公开的“秘密”了。
只不过,勋贵们也没办法,想要维持家族长久的生存和浩大的开支,国朝的这点俸禄和赏赐又确实不够,所以只能多占田土,这是实际情况。
而姜星火既然敢动勋贵的蛋糕,当然不是他想成为当年高王去洛阳出差时候目睹被火烧的征西将军张彝(北齐神武皇帝高欢早年作为函使,经常往来于怀朔镇和京城洛阳之间传递信函,历史记载他在洛阳亲眼目睹了一场骚乱,羽林、虎贲等千余人聚众于尚书省,先是辱骂,后又扔石块泄愤,最后这帮人一把火烧了征西将军张彝的宅子,因为张彝的改革建议触动了京城武官的利益),而是因为他能给勋贵们带来更大更美味的蛋糕,所以姜星火有自信,勋贵们会为了更长远的利益,在土地税收上做出让步。
同理,姜星火又拿出了第二份文件。
“凡宗室置买田产,恃强不纳差粮者,有司查实,将管庄人等问罪。仍计算应纳差粮多寡,抵扣禄米。若有司纵容不举者,参奏重治。
凡功臣之家,除拨赐公田外,但有田土,从管庄人尽数报官,入籍纳粮当差。违者,一亩至三亩,杖六十。每三亩,加一等。罪止杖一百,徒三年,罪坐管庄之人,其田入官,所隐税粮依数复纳。若里长及有司官吏,踏勘不实,及知而不举者,与同罪。
各处势豪大户,无故恃顽,不纳本户秋粮,五十石以上,问罪,监追完日,发附近;二百石以上,发边卫,俱充军。如三月之内,能完纳者,照常发落。
各处势豪大户,敢有不行运赴官仓,逼军私兑者,比照不纳秋粮事例,问拟充军。如掌印管粮官,不即申达区处,纵容迟误一百石以上者,提问,住俸一年。二百石以上者,提问,降二级三百石以上者,比照罢软事例罢黜。”
见众人看的有些微微色变,姜星火淡淡一笑:“勋臣的土地是国家赐予的土地,朝廷有需要时,勋臣出一把力,我认为是理所应当的,至于这方面的损失,海贸方面,自然是有更大的收入空间。”
或许其他人来推行这项改革,是变着花样的作死,毕竟在明初,勋臣的力量是极其强大的,但对于姜星火来说,勋贵武臣,则是可以拉拢,或者说已经部分捆绑在变法战车上的利益集团,姜星火相信,只要跟公侯伯们好好沟通,这些人都是能理解的。
毕竟,这世界上大多数人都是为了利益,只要能给他们带来更多更长远的利益,那么舍弃眼下的一些利益,也不是不可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