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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突然掉落的眼泪,令乔笙茫然无措。
她抬起手,脸颊冰冷,可眼泪却是温热的,她摸到了那湿润的泪水,疑惑着为什么会有眼泪掉下来。
她并不难过,对陆廷渊的下跪没有丝毫的感觉。
不就是跪下吗,不就是丢弃尊严吗?
很多年前,她也做过这样的事情,那个时候她的尊严被他毫不留情的踩在脚下,践踏粉碎的!
她恨陆廷渊还来不及,怎么可能因为他而哭泣呢!
所以这到底是谁的心情,是谁在怜悯她痛恨着的人!
乔笙憎恶的擦掉了脸上的泪珠,这样矫情的行为,叫她自己都觉得恶心!她到死都不会原谅陆廷渊的,即便他下跪,她对他的恨意,也不会减去分豪的。
她无视着陆廷渊流露爱意的双眸,无视着他灰白无血色的脸,她甚至看到了他的双肩微微颤抖,不知是因为寒冷刺骨的天气,还是因为他身上哪里疼痛,难以隐忍,所以抖个不停。
所有的一切乔笙都选择了视而不见,她只是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时间,语气比天气都冷,一字一字的告诉他,“等你跪完一个小时,我会考虑一下跟你走的,倘若你坚持不了,就滚远一点,别再来烦我。”
陆廷渊没有动,原先挺直的腰弯了弯,保持着一个姿势,选择了继续跪着。
这是他的选择。
他说过,要在生命最后的时光里,为乔笙解决所有的事情,为她铺平未来的道路,让她余生安宁顺遂。
他应该跪,曾经亏欠乔笙的一切,他要一点点还清。
只是胃里好似被尖锐的刀直接刺穿!痛意随着时间的流逝一点点增加,那种痛令浑身发颤发麻,深入骨髓,痛不欲生。
幸好,只跪一个小时,无论如何,他都要坚持下去。
乔笙的视线里,陆廷渊的腰越来越弯,身子也颤抖的更加厉害,她能看到他消瘦的后背,仿佛风再大一些,他这副身子会经不住摧残,变成破碎的纸,随风飘散。
陆廷渊也有今天。
乔笙冷呵一声,目光一直注视着陆廷渊不曾移开,这一个小时里,她会看着他如何狼狈,她要看着他,一直跪着忏悔!
不远处的乔之意目睹了所有的一切。
他抱紧了怀里的安安,看着陆廷渊长久的保持一个姿势跪在雪地中,乔之意的目光看向站着的人,在他妹妹的脸上,他只看到了冷血与绝情。
这样的笙儿,变得不是自己了!
陆廷渊是该收到惩罚,他曾经做了太多伤害笙儿的事情,她可以恨他,打他,报复他,可就是不要……
侮辱他。
乔之意并不是同情陆廷渊,他只是觉得,陆廷渊不该狼狈,没有尊严,卑微又可怜的死去。
他不会原谅陆廷渊以前的所作所为,可是陆廷渊已经得到了应有的惩罚,胃癌晚期,让陆廷渊的生命进入了倒计时,这世上,没有比等待死亡更加残忍的事情了。
所以让陆廷渊体面一些离世吧,在他生命最后的时光里,留下一些美好的记忆吧。
乔之意的目光从乔笙身上收回,他看着怀里粉嘟嘟的小不点。
这是笙儿和陆廷渊的女儿。
他们本该有一个完整的,幸福的家……
乔之意心软了,于心不忍了,他本想自己走过去劝一劝乔笙,可想到笙儿警告他的那些话。
现在的笙儿,恐怕心比石头都硬,他要是真的惹的笙儿不高兴了,她会一气之下,和他这个哥哥断绝关系吧!
现在的乔笙敏感极了,他不能再刺激到她,想了想,唯一能让她松口,让陆廷渊起身的人,就是他怀里这个柔软的小不点了。
乔之意有了主意,为了避免乔笙听到他说话,他抱着乔安先走进了小区。
安安处在黑暗中,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自己在哪里,她感觉到自己和舅舅在一个地方,还以为两人是在汽车上。
不过就在刚才,她感觉到了舅舅抱着她在走,安安猜想,是不是舅舅看见妈妈了。
小乔安迫不及待,手牢牢的抓着乔之意的手指头,“舅舅,找到妈妈了吗?她在哪里,在安安的身边吗?”
“是,舅舅找到妈妈了。”乔之意回应着,“妈妈就在离安安不远处的地方,除了妈妈外,安安的爸爸也在。”
爸爸二字,让安安一瞬间欣喜起来。
好久没有爸爸的消息了,好久没有见到爸爸了,好久好久,没有被爸爸抱抱了!
她好想好想,可是安安知道,每次提起爸爸来妈妈都会很难过,安安最爱的就是妈妈了,她舍不得让妈妈难过,所以她宁愿不说,自己将对爸爸的思念藏在心里的小角落。
可是现在,舅舅告诉她,爸爸和妈妈在一起!
她好高兴,想要马上扑进爸爸的怀里!
“舅舅,快带安安去,快抱着安安过去呀。”安安在乔之意怀里扑腾起来,小家伙很少有这么兴奋到激动,可想而知,她有多喜欢爸爸。
乔之意连连应着,脸上是笑着的,可心里却越来越沉重难受。
倘若有一天安安知道,她最喜欢的爸爸去世了,对安安而言,这是多么致命的伤害。
这也更坚定了乔之意的决心,无论如何,都要让他们一家三口,有个温馨团圆的回忆!
乔之意凑近了安安,在她耳边说了好些话。
小区外。
一通电话让乔笙收回了看陆廷渊的目光。
她拿着手机挪动着步子,与陆廷渊保持了一段距离后接了起来。
乔之意也是趁乔笙不注意的时候,抱起安安往陆廷渊身边狂奔!
待到乔笙接完了电话时,安安的声音恰好响起。
“爸爸!安安好想你呀!”
声音引起乔笙的注意,那一抹白白软软的小团子正黏在陆廷渊的怀里,抱着他的脖子,往陆廷渊怀里钻着。
安安怎么会来?
乔笙环顾四周,并未看到乔之意。
乔之意绝不会丢下安安的,安安还未恢复光明,也不可能自己一个人走过来。
所以,定是乔之意趁着自己不注意,抱着安安偷偷的塞进了陆廷渊的怀里。
为什么要过管闲事呢,这是她和陆廷渊之间的恩怨!
乔之意是想通过安安让自己心软吗?不,她绝不可能心软的!
可就在乔笙这么想的时候,安安忽然呜咽的哭了起来。
她哽咽的喊着爸爸,像只可怜的小猫咪,撒娇着,祈求着,“爸爸,求求你不要离开安安了,也不要离开妈妈,爸爸,回来吧,回家来好不好呀,安安好想爸爸,安安不能没有爸爸。”
这些话是舅舅教的,却也是安安的真实想法。
她看不见,不知道妈妈在哪里,面对着黑暗,抽泣着喊妈妈。
“妈妈,我们带爸爸回家,好不好?”
“安安知道妈妈一直埋怨爸爸,可是妈妈忘了吗?忘了自己爱爸爸,忘了爸爸也爱你吗?”
“妈妈,原谅爸爸吧,安安已经不怪爸爸了,安安求求妈妈,再给爸爸一次机会。”
乔笙的脸色一点点难看起来。
她没说话,只是注意到了陆廷渊那苍白的脸上仿佛多了一丝希望。
对陆廷渊而言,他看到的,何止是希望。
他在心中默默的说。
“笙笙,说我卑鄙也好,说我无耻也好,在决定掩饰对你的爱意后,我得知了沈聿离世的消息,那一刻,我决定不惜一切回到你的身边,这是我最后的机会,即便我生命短暂,我依旧爱你如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