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世宁没有进里屋,既然挽留鲁幺下来喝茶,她就在偏厅放置小桌,端起银耳羹喝了两口,鲁幺沉默着也端起来,跟着喝两口,她眼睛也挺尖,分明瞧着鲁幺的嘴角抽动了下,她手中的银耳羹甜甜糯糯,很是好喝,但是对面那一晚,她轻咳一声:“冬青,沏茶先。”
冬青赶紧沏了热茶上来,规矩很好,也给鲁幺斟了,鲁幺喝了两杯,起身告辞,说是还在职上,万一大人要用车,没有他在,也是不便。
孙世宁嗯一声,容他告退了,等人走得不见,她还没有开口,红桃先笑嘻嘻道:“冬青方才做了坏事,我瞧见了。”
“她做了什么?”孙世宁脸上没有动静的问道。
“红桃!”冬青扬声喊道,居然有些发急了,想要扑上来捂住红桃的嘴。
红桃的身手哪里是她能够阻拦的,绕着桌子跑了半圈,笑个不停道:“你方才在那个大汉的银耳羹里撒了大好一把盐,难怪他连连喝水,否则岂非要咸死了。”
“你,你到底怎么看见的!”冬青气急败坏的要打她,一边偷偷看孙世宁的神情,生怕夫人动气。
“我想去灶房同你说,给我的银耳羹换个大碗盛,小媳妇惯用的那种小碗,不够我俩口的,结果隔着窗户就瞧见你把盐罐子取下来,抓了大把往一碗里头撒。”红桃说的分外口齿利索,“我想想,这一碗也不会是给小媳妇吃的,那么只有那个大汉了。”
冬青倒是有些畏惧的:“夫人,我不是,我,我”
“说不上话了,人家也没得罪你,你这是何必?”孙世宁正色咳嗽一声道。
“我见他不知分寸,居然敢与夫人同桌而食,想给他点教训的。”冬青脸色发白辩解道。
“红桃,你先去别处走走。”孙世宁想着先前沈念一的话,要是趁着这个档口将话问问明白倒也好的。
红桃以为孙世宁要教训冬青,还替她求情了两句:“小媳妇,冬青平日对谁都是很好的,她难得有个看不惯的人,你别打她,她知道错了。”
“我怎么会得打她,我有道理同她说的。”孙世宁笑吟吟的将红桃打发掉,才板下脸来道,“冬青,你当真是为着方才说的那个理由?”
“我我”冬青不善撒谎,当着孙世宁的面,更加不敢,低下头默然不语。
“鲁幺送我来来去去的,与你也见着过几次,上回我就同你说,他瞧着你,与瞧着别人不太一样,其中怕是另有原委的。”孙世宁将沈念一说的那些都一五一十相告,“他看着粗野,却是个长情的人,若他是因为你长得像亡妻,才动了那样的心思,不要说你不愿意,我也是第一个要反对的。”
冬青吃惊的抬起头来,她以为夫人一副乐观其成的态度,没想到说出反对的意思。
“对亡故的人长情不算错事,旁人听着也是觉得可怜,但是对活人就不公平,我不想你有任何的委屈,回头我再见着鲁幺,势必会当面问清,要是被我言中,那么不用你再开口,我替你直接拒绝就好了。”孙世宁听了红桃的话,知道冬青未必没有动心。
她一心一意要为冬青寻个好人家,鲁幺怕是还要经历些考验才是。
冬青没有像前两次那样,直接反驳回绝,反而站在那里发呆,孙世宁知道有些真相,需要慢慢消化,语重心长道:“冬青,我一早说过,你留在我身边,我是最最欢喜的,你虽然替我做事,我心里头却没有将你当成下人,你留在二娘那处的卖身契,我也已经替你讨要来,一把撕掉,你不用任何顾虑,这件事情上,你怎么想的,都可以直接与我言明。”
“夫人且容我再细想细想。”冬青的声音极低道。
“是,不用紧逼,根本没到那个份上,你也不必想得太多,若你真不喜欢这人,以后他不会再进来惹眼。”孙世宁将话已经尽数挑明,“等我在他处得了答案,自然会得先告诉你,由你自己来做决定。”
冬青咬了咬嘴唇,却是缓缓点了点头。
孙世宁见她模样儿可怜,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大人的师父最近怕是要留在府中住段日子,他是长辈,必须要有礼有节,青嫂如今当家,我是怕她管不过来,只要师父在家,就直接去明月楼订了酒宴送来,银钱不用计较,从我份上先支出也不为过。”
冬青听她安排家中正事,神情一振道:“明月楼的酒宴也有不少段数,我们订多少的?”
“中等的就好,酒却必须最佳的,大人的父母未归,师父便是家中最尊,他是如何的习性,我们来不及知晓,想来红桃是知道不少的,要是有任何疑难,直接问了红桃便是。”孙世宁正说着话,青嫂正好从门口进来。
孙世宁将方才的话,又重复一次:“平日里,家中女眷多,青嫂又是大人老宅中的,如今师父暂住,还是请两个小厮回来,照拂起来也得心应手。”
“夫人,大人关照过,家中使唤的必须要极为小心,否则容易埋下祸端。”青嫂在沈府多年,很明白若是把关不严,混进一两个内贼,麻烦甚多,所以要入新人,必须要仔细再仔细,谨慎再谨慎的。
“我相信青嫂的眼光,选两个本城的人就好,有家有底,不怕太多万一。”孙世宁又关照道,“工钱高些无妨,做事利索就好,连同你们几人,月俸也都再多三成,平日里都辛苦了。”
“不知夫人身边可要再添一个丫环?”青嫂听她安排的井井有条,心想不愧是在娘家就当家做主的,虽然不曾多问,也有所耳闻,夫人云英未嫁时,在家中能够打理妥当,反而是嫁过来以后,才落得清闲的。
“不用,我这个人不爱生事,有冬青就足够,大人也不喜欢眼前有丫环走动,两个小厮足够。”孙世宁将这些都交代好,又在外头兜兜转转了一大圈,也是有些疲累,“青嫂自去忙事,等到人请来了,让大人再过过目即可。”
青嫂见她露出倦意,赶紧应声就退了出去,冬青过来扶住她道:“夫人可要休息会儿?”
孙世宁点点头,往里屋走,师父说送了件好物,相公又关照让她时刻带着,也不知道里头藏着什么,她抬起手来摸摸脖颈中悬挂着的小小葫芦,说来有趣,她总觉得这只小葫芦像是活生生的,仿佛真的极有灵性。
例如这会儿,她躺倒下来,一只手搭在上头,平日里,她睡眠极浅,不容易入眠,然而这次格外心定,不多时就沉沉睡去,临睡前唯一牵挂着,不知沈念一回到大理寺,可查出案情的进展?
沈念一回到大理寺,见到秦思冉迎面而来,知道是来者不善,果不其然,对方冷哼一声拦在他跟前道:“小沈,我且问你,大理寺中谁才是正职!”
“秦正卿是正职不错,但是我经手的案子,也不想旁人搅局,皇上面前,若是秦正卿又要告状,绝对没人拦着,我只想说一句,正卿大人若是将参我本子的经历用在公务查案上头,功劳绝对比眼前的要胜出几畴。”
这话已经将所有都摊开来说明,以往他还眼睁眼闭,渐渐发现,有人的个性绝对只能用得寸进尺四个字来形容,要是秦思冉真的触到他的底线,那么他不介意直接同皇上说,大理寺中只能留下一人,尽管是让皇上为难,他却可以来个眼不见为净。
秦思冉脸色直接发黑,没想到一贯隐忍淡然的人说出狠话真正比刀子还利,他不过就是只纸扎的老虎,哪里敢正面硬碰硬,不过刚才想要将于择带回来的疑犯接手,却碰了一鼻子的灰,想要从沈念一身上找回口气,结果却是气得更加厉害。
“还有一事,最近案子不少,涉及又逛,我要将罗南罗北调回来差遣,秦正卿一向喜欢自己培养心腹,这段日子想必已经有所成,这俩个笨手笨脚的,还是留给我来就好。”
一抬眼,留见着俩人不远处站着,一声招呼,将森拨回到自己身边,根本都懒得再多看秦思冉一眼,径直向着机头走去,他并非直接翻脸,前阵子也给过警示,秦思冉一副不见棺材不掉泪的样子,实在叫人没有耐心,不如直接撕破脸,求个清净。
“总算是能够回到大人身边了。”罗北喜不自胜道,“这些天真是煎熬!”
罗南稳重些,沉声问道:“大人,可是出了大事?”
“急需人手,先把你们调拨回来,省得到时候来不及。”沈念一避重就轻道,随即安排罗南潜伏进陆家,注意陆三的一举一动,而罗北守住南溪坡,如果有高手出现,不可鲁莽交手,必须回来秉明白。
罗北多嘴了一句问道:“大人说的是什么样的高手?”
“可能比我的武功更胜一筹,而且心狠手辣,如果正面迎击,你必死无疑!”这是沈念一所说的难得的狠话。
罗北收起笑脸:“大人放心,定不辱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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