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未明道:“那何以我大师兄不能离开此间?”
沈湘芸白了他一眼,说道:“你当无瑕子伯伯可以不睡觉,不吃饭,不如厕吗?倘若伯伯正在小憩之时,荆棘忽然病发,那时纵然立时救治,真气也必不纯,岂不耽误大事,再说了无瑕子伯伯,虽然内力深厚,真气充盈悠长,却也不能一日十二个时辰行功,那时固然将荆棘救了回来,自己却累垮了,也是不美啊。”
谷月轩和东方未明听沈湘芸虽然说得大有道理,可言语毫不客气,隐隐然有诅咒之意,心中颇为不满,可无瑕子却浑不在意,说道:“湘云说得不错,未明儿,这怪鲶鱼只有着你寻觅,我和你大师兄每日行功两个时辰,半月之期倒还不难办到,还盼你能早日寻回,这就出发吧。”
东方未明心中很不是滋味,可师父吩咐下来,总也不能置之不理,只好躬身称是,而沈湘芸却也要跟着去了,谷月轩生怕荆棘病情有变,想要留沈湘芸在逍遥谷住下,可沈湘芸说道忘忧谷中还有不少病人,他们可过不了逍遥谷的五行八卦阵法,再则说了,这位荆少侠的脾气,她自小便是领会的多了,实不敢再受波及。
谷月轩见沈湘芸欲言又止,显然还有第三层顾忌,便是逍遥谷中都是大男人,她一个女孩家留下来,难免为人诟病,可是兀自放心不下荆棘的伤势,又反复询问了诸般措施。
沈湘芸反复指点,如何运气传功,再有任何变动,当可如何如何处置。
无瑕子医术也是不凡,苦练八十多年的内功,自已是登峰造极之境,如何运劲渡劫,心中自有主张,倒还不至于慌乱失措。
师徒三人商量好,东方未明即行出发,他本想送沈湘芸先回忘忧谷,可沈湘芸还是心中有气,反而指责他不知轻重缓急,耽搁片刻功夫,不知无瑕子要损耗多少功力。
东方未明被她骂得抬不起头,心中也难免有气,寻思:“修罗宫什么四宫主,自己连认识都不认识,这丫头犯的什么邪。”
二人在逍遥谷一个朝北而行,一个策马往南行去,好在逍遥谷往忘忧谷,道路甚为平坦,不怕其中蹦出什么歹人来。
东方未明策马南行,赶路甚是迅捷,没一个时辰便到了杜康村,村长倒还没忘东方未明当日追回美酒的恩德,便要张罗宴席款待。
不过其余的村民,可就没那么好客,竟以为东方未明是来打秋风的,或是纵容猴子又来生事。
东方未明说明来意,村长瞠目不知所对,村民放下了心,可也无人知之什么怪鲶鱼,连听都没听说过。
如此这般,东方未明可就心中为难了,毕竟要他去天山派徒劳,甚至远行万里,均不太现实,他到处找寻,想要先找傅剑寒打听,可这傅剑寒囊中羞涩,早就不知跑到哪儿去了。
东方未明急的什么似的,到头来却一无所获,不由得更是焦急,眼下的情形,只有快往成都,请年祈往逍遥谷一行,只是年祈年岁虽较无瑕子为轻,但年纪却已不小,更何况那里的皮蛋,有没有存货,如何长久保存,均是难以应付的困局。
不过事情的转折,往往出人意料之外,村中顽童忽然吵嚷了起来,起因似乎还是某个孩童,弄坏了别人的玩具。
东方未明虽然心中有事,可这几个孩童的纠纷,还是不免留上了心,寻思几个小孩之间,最多是不过弄坏了谁家的毽子,还是砸碎了什么木剑木刀,说起来,这些玩意也不过是三两个铜板之事,也就顺手想替他们解决。
不料一问详情,有个孩童却说,是邻家的小侯,将他辛苦弄来的蛇儿,丢到了河中,本想拿回家中,给姐姐治伤用的。
东方未明更是奇怪,问道:“你姐姐得了什么病,要靠蛇儿治伤。”
那孩童姓郑,在家中排行第七,也没个名字,只叫郑小七,他们家共有十子,父母照看不过来,唯二姐待他最为亲厚。
但郑小七的二姐,常年劳作,寒气入腿,疼得死去活来,也不知是哪里来的庸医,诊断之后,竟然说要吃上一百条蛇儿,此病便会痊愈。
郑家一贫如洗,哪里能购置的起,只有郑小七记在心中,在野外整天厮混,到处寻觅蛇儿,可是他还不满十岁,压根不知蛇儿的凶险,也是无知者无畏,一连抓了四条蛇儿,回家也不敢声张,只将蛇儿剁成肉馅,骗二姐服了下去。
可他二姐虽然愚钝,却也不是傻子,郑家常年吃不着肉,又怎会有这等劲道的肉丸,更何况郑小七不通屠宰之法,除了将蛇头斩下,其余内脏尽数成了肉泥,尤其是苦胆之涩,更是难以下咽,因此一两次后,便诘问郑小七到底搞的什么鬼。
郑小七不会撒谎,只好实话跟姐姐坦白,姐姐见过蛇儿的凶险,厉声阻止他不许再干这等事情,可郑小七却不怕二姐,始终就在到处捕蛇,也是他人小机灵,偶尔碰上一两条毒蛇,倒也未遇风险。
不过他二姐管不了他,村中其他的玩伴,却都笑话他学叫花子捉蛇,难道是从小立志,便要去要饭吗?
郑小七被说了几次,与小伙伴大吵了一架,之后便继续往村外密林之中找寻,可他这些邻家小娃,却心有不甘,有心想要坏他之事,就在这日郑小七兴致勃勃的抓回了一条毒蛇,这毒蛇蛇头做三角之状,乃是一条剧毒之蛇。
一众顽童不知轻重,胡抓烂拽,竟将一条色彩斑斓的毒蛇,硬生生的拉毙,若非如此,凭借蛇毒之烈,别说是这几个孩童,就是几百斤的成年人,也捱不得这等剧毒。
可郑小七却心心念念的,要将蛇儿捣成肉泥,再给二姐享用,这些邻家孩童,就是存心捣乱,将蛇儿割成一节一节的,你一段我一段的,往河中抛去。
也亏得如此,不然郑小七不知如何屠宰分割,这些蛇毒一旦混入血肉,立成见血封喉的剧毒,要是他二姐当真吃了进去,用不上片刻便会毒发毙命。
可郑小七哪里知道,见自己辛苦捕捉的蛇儿,弄成这个模样,心中大怒,顺手将几个孩儿推进池中,但这些孩儿不会水性,不过好在地处甚矮,倒也未曾溺水。
郑小七抢回两段蛇儿,转身便跑,旁人湿漉漉的虽然急着找郑小七算账,可全身冷得瑟瑟发抖,只好先偷着回家换上干净衣服。
这么一耽搁,郑小七慌里慌张的回到了家,可他二姐却不许他行险,见他执迷不悟,提手便打,打的他遍地鳞伤,郑小七心中委屈,却又碰上了这群适才捉弄于他的家伙。
郑小七身上有伤,加上心力交瘁,又彼众己寡,只想转身便逃,不料却碰上了东方未明,也亏得东方未明有心排解,不然这件事情,闹到各家大人那里,郑小七势必又要结结实实的挨上一顿饱打。
东方未明问明利害,他不愿横生枝节,寻思郑小七的二姐,未必便是风湿之症,旁的怪病,用蛇儿来治,却是并不对症,说道:“小兄弟,你带我去你家,我给你二姐看诊吧。”
郑小七心中不信,也以为东方未明是给大伙撑腰,到自己家中势必又要添油加醋的告状,因此始终不肯说知自己家,到底住在何方。
东方未明无可奈何,寻思只有先给他找一条蛇儿,圆了他的心愿,便能去他家看诊了,可心中却着实厌烦,毕竟荆棘那边等着怪鲶鱼救治,哪有空跟这几个顽童纠缠。
凭东方未明的身手,到林中捕捉一条青蛇,那是何等的方便,虽然还是找寻了半天,但最终仍是轻轻巧巧地抓了起来。
郑小七见东方未明诚心诚意,似乎不是来找麻烦的,便将他领入了家中,却料不到他家吵得甚是激烈,也不知是谁摔碎了一个瓦碗,还是弄坏了板凳。
东方未明不愿自找麻烦,拉着郑小七从窗中一跃而入,到了他二姐的房间,他二姐吓了一跳,东方未明已然搭上了脉,立时便知这病症的来历。
原来郑小七的二姐,常年劳作,腿上时常会有水蛭吮血,这本是常见之事,奈何咬她的水蛭大非寻常,体内藏有铁线蛇,说是蛇,其实细入头发,别说这等粗枝大叶的女子,就是心细如发的医者,也未必立时便会发觉。
这铁线蛇,藏于水蛭之中,本来甚是稀少,大多寄居蟋蟀之中,蟋蟀临死之时,会被操纵跳入水中,水中便存了铁线蛇的卵,感染水蛭倒也并非情理之所无。
这等线蛇,深入骨髓,在古代类似跗骨蛆之类的玩意儿,万难除根,乃是最令医者头痛的怪疾,中招者,先感下肢麻痒,却又毫无表征,其后高烧不退,铁线蛇顺着血行,多半便要顺着大腿,往上游走内脏之中繁衍,再也不能救治。
好在郑小七的二姐,筋骨粗糙,倒还没有那般不堪,东方未明捋起她的裤管,见线蛇已然游走到了膝盖左近,却又浮于表皮,可说至幸之极,东方未明并未携带匕首,只好削了一根尖锐的竹枝,刺破表皮,用力将线虫挑了出来。
郑小七见这等情形,心中欢喜不尽,他二姐虽然一阵疼痛,却也知东方未明是在救治于她,始终咬牙强忍,一言不发。
这条线蛇,长约一尺有余,东方未明将之拉出,在空中挣扎扭动,比之草蛇,蝮蛇,犹为灵活、诡异,尤其是悬挂于外,鲜血淋漓,竟然并不就死,更显诡异,其后东方未明取出金疮药,递给郑小七,让他给其姐敷治,本想急着离去。
可郑小七却也非知恩不报之人,说起了之前的一段奇怪见闻,原来他被人将蛇儿丢入湖中,心中大怒,与几个家伙打了一架,可他孤身一人,又是人小力弱,确是抵敌不过,也不知是被谁踹入了水中。
郑小七不会游水,难免心生恐惧,在河里吃了好几口水,本想将蛇儿捞出,却在湖底游过来一群怪异之极的鱼儿,争前恐后的分食,他本欲夺回,可这鱼儿好生力大,在水中辗转腾挪,又害的他吃了好几口水,实在憋闷不过,才爬了上来。
这些事情本来毫不相干,可东方未明心中所求,正是怪鲶鱼的下落,且不知是不是怪鲶鱼,这等奇事,也该当一探究竟,好在替郑小七的姐姐诊治已毕,那条青蛇也已毫无用处,东方未明取了蛇胆,便要郑小七指点路径。
这时却有郑家长辈走了过来,东方未明不愿跟他们啰嗦,索性轻轻跳过栅栏,便出了院子,好在杜康村也不甚大,水底暗流涌动,是哪里却也无甚差别,可就是有些不信,竟然有鱼儿爱吃苦胆,当真奇了。
不过好在准备充分,东方未明本是为鱼而来,钓竿渔网应有尽有,只是在杜康村中钓钓鱼,还无人能说什么,要是成群捕捞,纵然村长可以包庇不理,村民难免会有微词,更何况蛇胆只有一枚,荆棘那边又急着想要鱼,纵然渔网下水,总是难保漏网之鱼,更何况还不知,这鲶鱼是大是小。
放下钓竿,栓好蛇胆,往水中这么一抛,东方未明也不是全无阅历之人,知道别说是下苦胆,就是最美味的红虫,也不是片刻之间便有鱼儿咬勾,哪知这日湖中竟然抢着翻腾了起来,东方未明知道有鱼咬勾,没成想鱼儿劲力大得出奇,虽然钩子穿唇而过,但险些将钓竿也拉入水中。
东方未明大骇,知道这等巨力,必是水中霸王,多半正是千辛万苦寻觅的“怪鲶鱼”,当下不敢强撑,运力收紧鱼线,生怕使力太大,而致脱钩而去,可怕什么就来什么,忽然手中一轻,显然鱼儿吃了苦胆,不知用了什么法子,已然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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