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哥哥,你刚才是还想问卫娘子什么?”走在回去的路上,凤凰忍不住问。
“这卫娘子每隔一段时间都会让方管事送一批粮食银钱押镖去往梁国的荆州,上面很含糊的写着与一位叫‘东君’的大人做生意,但从来只有出账,未有进账。”
“所以卿哥哥是怀疑这位叫‘东君’的大人其实才是这杏花烟雨楼里的真正东家?”
萧锦玉点头。
“但东君应该只是一个代号,这个人又到底会是谁呢?”凤凰好奇的问。
萧锦玉顿时也沉思起来:从卫娘子今日见她的反应来看,她应该是认识这身衣服曾经的主人,而这杏花烟雨楼的真正东家也许就是她口中的“公主”。
公主?梁国?
萧锦玉似想到了什么,神色一肃,停顿了脚步。
“卿哥哥,你怎么了?”
见她神色有异,凤凰问。
萧锦玉只摇了摇头,道了声无事,又继续向涧西胡同走去。
“卿哥哥,你从那账本中还看到了些什么,我们接下来又应该怎么做?”
想到即将要布局让始兴王得到他应有的报应,凤凰那跃跃一试的兴奋之情又燃烧起来了。
看到凤凰双眼神采奕奕充满雀跃和好奇,萧锦玉禁不住又是一笑。
“凤凰,你知道怎么样杀一头狼,而不会受其爪牙的反噬,甚至不会伤到自己的手吗?”
凤凰想了想,答道:“我想应该是借刀杀人吧?”
萧锦玉再次笑了。
“不错,凤凰很聪明。我们需要借刀,就需要把柄,而始兴王最大的把柄,还在于他自己。”
“从账册上看,他有结党营私、募兵之嫌,而且他亦与佛寺高僧有往来,凤凰,你知道应该怎么做了吗?”
凤凰醍醐灌顶般的的点头。
萧锦玉又道:“明日先帮我去查清一个人吧!”
凤凰看向她。
“便是我那位姑父,顺阳范氏的范永!”
“好!”
回到“萧宅”时,却见院子里站满了人,一个个脸上都是担忧的神情,似乎在等着她。
院中有被官兵大肆搜查过的痕迹,有好些桌几皆已毁损,但好在人皆没有受伤。
“女郎,你终于回来了?”最先开口的是凌夜。
昨夜得到凤凰所传递的讯息,凌夜便赶紧带着萧袁氏并一众仆婢在后院一处事先便布置好的地下密室里藏了起来。
这也是萧锦玉之前购下这座宅子的原因,在现有的地下密室外布置一些机关,便可将这间密室当成一个可防御的藏身之处,本也是为了以备不时之需。
没想到这么快便用上了!
萧锦玉发现众人的脸色似不太好看,便含笑问了句:“你们都怎么了?”
这时,萧袁氏忽然从屋中走了出来,她径直走到萧锦玉面前,望着幕篱欲遮欲掩中萧锦玉的脸,喃喃自语的说道:“阿鸾?你是我的阿鸾,是吗?”
说着,她竟陡地将萧锦玉紧搂于怀中,似极害怕的泣声道,“你不要去宫里,她们设好了陷阱想要害你,你不要去阿鸾,母亲好想你,好想你啊,你为什么才回来?”
萧锦玉看着站在身后的萧显,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将错就错安慰,还是告诉她,其实她是她的外孙女?
但由不得她多想,萧袁氏已将她的幕篱掀了开,似想要去抚她的脸,又在看清她这张脸时,神情中又露出了恐惧不安。
“你不是阿鸾?那你是谁?”
“你是谁?”
萧显见她神情似又激动起来,忙叫林妪将萧袁氏扶进了房间休息。
“阿玉,今日宫中传来皇后懿旨,说是要你明日入宫见皇后,母亲听见了传旨,应是想到了多年前你母亲被传诏入宫的情形,所以又有些发病了!”
“皇后?”
“是啊!皇后为何突然要见你,莫不是与那始兴王有关?”袁如婧也担忧的问。
萧锦玉点头:“应该是!”
“那怎么办?阿姐,你好不容易逃过一劫,难不成这宫里的娘娘还要因始兴王之事而怪罪于你么?”萧十娘更是害怕起来。
“这么看来,这事还得怪我!”
凤凰亦垂下了头,有些自责。
“与你无关,凤凰,你做得很好!”
受到夸赞的凤凰高兴得抬起了头,就听萧锦玉又说了句,“而我也正想入宫见见!”
上次以占卜算卦获得一梦,但终究只是梦,未必一定是事实的真相,有些事情还是得入宫一趟,去问问“那些人”了!
“你们放心,皇后柳敬言的性情我打听过,是一个贤德温良之人,她不会为难我,而真正想为难我的应该是另一个”
“但有皇后在侧,这个人也不能把我怎样!”
说到这里,萧锦玉似想起什么暗自一笑:柳敬言,这个信奉庄老之道讲究水利万物而不争的贵族女郎,从前也算是她的手帕交吧!
如今竟然成了陈顼的皇后
夜间,萧显一直无法入眠,便干脆披衣起身,来到了萧锦玉的门外,可几次欲抬手敲门,最终又落了下来。
就在他转身欲走的时候,门忽然便开了。
他霍地止步,回头一看,就见萧锦玉一身裘衣盈盈立于门前。
“显舅舅是有话想对我说吗?”她率先问。
见萧显迟疑,又道,“夜深露寒,到屋里来说吧!”
萧显点头进了门,沉默了良久,才问道:“阿玉,你将来会去齐国吗?”
萧锦玉没有否认。
萧显心中猛地下沉,旋即又苦涩一笑。
“我早该想到的,阿玉,你才华显着,必然不会屈于一个小小的陈国,而且我阿姐你的母亲毕竟是死在北齐之地,她曾经做过齐国文宣帝的专属御医,又兼三品光禄大夫,若说她的死与北齐之地的权贵没有一点关系,我也是不信的!”
他说着,目光温和又含着忧凄的看向萧锦玉。
“我不知道你和你母亲在北齐之地到底都经历了些什么,但昨日如婧说的话还是会令我心痛,所以,从私心上说,显舅舅是不希望你再回去齐地的,
就算你母亲的死永远是一个谜,但只要你活着,平安开心的活着,对我来说,便已足够!”
萧锦玉从他的目光中感受到了害怕失去的忧虑,这种被珍视的感觉亦会让她心中暖暖的十分感动。
“显舅舅,我答应你,一定会好好活着。”
她含笑保证道。
“我暂时不会去北齐之地,在你没有正式成为萧家家主之前”
“而萧家的一切我还是要替你夺回来的,那也是我母亲拼尽了全力保留下来的根基,是她的遗愿!”
后面的一句令得萧显脸色霍然一变。
两人正说着话时,门外一阵凉风袭进,萧显猛一回头,竟见母亲萧袁氏不知何时站在了门前。
“你们刚才说,阿鸾她已经死了?死在了北齐之地?”
她喃喃问着,似不敢相信,却又泪水涟涟,再次模糊了双眼。
“母亲——”
萧显忙提步上前,扶住了似疼痛难忍、捂住胸口摇摇欲坠的萧袁氏。
“阿鸾她死了?”
“不会的,阿鸾那么聪明,那么能干她还那么年轻怎么会死?”
“不会的,她不会死,定然是我听错了是我听错了”
萧锦玉来到了她面前,轻声唤了一声:“外祖母!”
“您可是想起了一切?”
她小心翼翼的又问。
毒素早已清除干净,除非是自己不愿想起,不愿相信,不愿承认
萧袁氏再度泣不成声,双手痉挛般的抓住胸口。
“我好难受,好难受啊我的阿鸾我连她最后一面也没有见到”
看到她失魂落魄痛不欲生的样子,萧显心中更痛:
“母亲——”
这时的萧袁氏才抬起头来,神思恍惚悲戚的看向萧显。
“显郎,是母亲无能,所以才害了你的长姐和几位兄长,都是母亲无能,没有保护好他们”
“你认出我来了?”
听到萧袁氏终于唤出了自己的名字,萧显心中略喜,又哀声劝慰:
“阿娘,逝去的我们无法去改变了,但是活下来的人,我们要好好珍惜,不是吗?”
说着,又指向了萧锦玉。
“这是阿姐的女儿,是您的外孙女,她是阿姐生命的延续,她回来了,也就是阿姐回来了!”
萧袁氏这才抬头泪眼婆娑的看向了萧锦玉。
索性这一次没有再错将她看成她父亲,而是呆怔了许久,又泪流满面喃喃自语:
“阿鸾的女儿?竟然长得那么像他阿鸾为了保护你一定吃了不少苦头吧?”
“难怪难怪她不带着你回陈国,你长得这般像他,陈国的皇帝又怎么会放过你”
“可是这般容貌,在北齐之地定然也不得安生,所以阿鸾她”
“她是为了保护你,所以牺牲了她自己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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