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别闹……别乱动……”
男人的声音低沉微冷,语调暧昧模糊。
“你看看现在几点了?该做什么了?”
“……不行,该睡觉了,乖,把眼睛闭好。”
“再胡闹的话,我就要……”
“算了,早些休息,明天有什么想做的事情,我再陪你。”
声音戛然而止。
季行川关掉录音设备,将录好的哄睡音频发给了手游制作组的人。
对方收到音频,直接打了通电话过来。
“冬季老师,还得是您!”对方尖叫。
“这哄睡音频一出,我们角色的人气又要往上蹿一蹿了,大家的氪条也要蹿一蹿,嘿嘿。”对方狂笑。
季行川:“。”
季行川:“心里话漏出来了。”
与刚才录音频时的声线不同,他本身的声音并不凛冽,咬字清晰,不轻不重的音调显得懒散。
“您最近真的不接新角色了吗?”对方又问,“我们新推出的角色正哑着,您能给他一个医学奇迹吗?”
“最近忙。”季行川说,“暂时憋不出世界第八大奇迹。”
对方被逗笑了:“那祝冬季老师三次元工作一切顺利!”
季行川退了录制软件,点开看到一半的论文。
知名配音大神“冬季”,在现实中,是一名物理系的博士研究牲。
电脑旁的手机屏幕亮了好几次,他抬眼扫过去,是几个未接来电。
他回拨过去——
“怎么样?项目有进展吗?”季行川散漫地交叠着两条长腿,“今天实验出数据了吗?”
对面的人愣了下:“……进展还算顺利,就是今天三次实验都失败了。”
“不太理想啊,继续努力,论文呢?”季行川问,“发几篇了?”
“这周有一篇刚见刊……不对,季行川!你是导师还是我是导师啊!”电话那边的人暴吼。
季行川的嘴角扬了下,把手机拿得离耳朵远了些。
打电话的人叫郭嶙,他读博期间的导师。
这小老头今年接了个海外的合作项目,飞去了a国,要在那儿待一年时间。
“行,那您问我。”季行川说。
“我不问你这个。”郭嶙哭笑不得,“我就想问问,我托你照顾的那个研一新生,你给我养得怎样了?”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
半晌,季行川开口:“额……反正没养死。”
“……?”
郭嶙是个负责的小老头,他有事要出国,却放不下自己这年新招的学生。
所以特地点了其中的一个,让季行川多加引导。
男生好像叫方知然,人很清瘦,入学的时候,脸上戴着一只一看就是书呆子时尚单品的硕大黑框眼镜,领口拉得很高,掩着白皙的下颌,看不清表情。
“没管是吧?我用脚指头想都知道你小子肯定把我的话当耳旁风。你手头那项目,分点给方知然呗,他挺有潜力的,跨考物理,初复试都学院第一,本导师严选,品质保证。”郭嶙说,“让他陪你进实验室,也给你做个伴。”
“行。”季行川拖着点音调,懒洋洋的,“那我明天联系他。”
-
第二天下午,季行川从实验室出来,坐在电脑前,滑动着鼠标的滚轮,速度浏览完了先前没看完的论文。
眼睛有些干涩,他拿起桌边的眼药水,对着眼睛滴答了两下。
闭目养神片刻后,季行川一铲子从联系人列表的深处掘出了小师弟的账号,编辑了条消息发过去。
与此同时,列表有新消息跳了出来。
来自于他的表弟季泽——
[啧啧]:哥!!今儿的漫展,太好玩了!我在现场,好多神仙coser!
[啧啧]:我拍了好多图,你品品吗?
[季行川]:品品你的期中考试卷。
[啧啧]:哥!哥你怎么变成无趣的大人了。惊恐.jpg
[季行川]:知道就好。
[季行川]:年纪大,脱宅了。
他弟刚初中,正值中二气息泛滥的年纪 ,但凡本市有漫展,必然一场不落。
手机又响了声,季泽又发了段视频过来,拍的是漫展场馆外边的那块地。
少女正娇俏地wink,还冲着镜头比了个开枪的动作。
她穿着单薄的粉紫色打歌服,银白色的长发垂至腰间,蓬松的裙摆下露着两条雪白纤细的长腿,腿环边上露出点雪色的肌肤。
那条粉紫色的短纱裙刚好盖到腿边,因为微塌腰的弧度,裙纱叠起,再往上,就是一段柔韧纤细的窄腰。
深秋的风大,吹得那段薄纱裙摆颤巍巍地摇,显得少女的身形格外单薄。
季行川的指尖停了下。
这是最近大火的某音游里的角色,妆造表情都琢磨得很还原,这coser小姑娘挺尊重角色。
[啧啧]:我本来想去要个合照的,但刚才这位老师被一条消息叫走了。
[啧啧]:哪个傻逼叫走了我的美神。拳头.jpg,黄豆哭泣.jpg
[啧啧]:真的很漂亮,可惜哥你没兴趣。
[季行川]:还有图吗?
[啧啧]:……?
-
方知然一路疾跑出漫展场馆,闪现进了一辆路边停着的出租车。
“师傅,a大,飚一个看实力。”他喘着气说完,接了个电话。
“雪花。”朋友问,“刚才那道残影是你吗?”
方知然:“是我,我得回趟学校,突然接了个‘学了么’订单。”
“什么玩意儿?”听筒那边的人大惊失色。
“是我的博士师兄在召唤我,突然说想跟我聊聊最近的学习情况。”方知然说。
“这么突然。”朋友说,“我正调着设备,要给你拍几张场照,一抬头人没了。”
朋友:“你就这样去见你师兄?给他点二次元震撼?”
“我已经速度搞定了。”方知然说。
短短八个字,包括但不限于冲进了漫展的男厕所,惊艳了一帮目瞪口呆的宅男,卸妆、洗脸、换衣服,以及连滚带爬地蹿上一辆出租车。
“你可真行。”朋友惊叹。
不,不太行,方知然心说。
匆忙间他的吊带袜和腿环都没来得及脱,只来得及在外边套一件宽大的运动裤。
好在人类大脑的开发程度有限,无人点亮透视技能。
“研究生可真忙啊。”朋友感慨。
“还好啦,学习也挺有意思的。”方知然说,“放心,他不会为难我的,他都懒得管我。”
他的同门师兄叫季行川,今年读博士二年级,a大校园论坛上的顶流。
光是“如何要到季行川的微信”这个话题贴,他就在论坛上见过几十次。
他还贡献过一条回复——
贴了个物理系的考研书单,收获了一个“作者踩过”。
伸手党果然不识好人心。
他是物理系今年的研一新生,导师出国前,把他扔给了季行川,让季行川多关照他。
方知然觉得,这师兄可能是用意念在关照他。
不然怎么从开学到现在,半学期过去了,他只见过一次季行川。
出租车在物理学院楼前停下,他冲上了楼。
a大物理系研究生院,学霸的大本营,书呆子的销魂窟。
一路过来,方知然见到了匆忙捧着电脑的学姐,和抓耳挠腮誊抄实验结果的学长。
背着沉重书包的他完美融入,就是今天少戴了个学霸本体黑框眼镜。
他把拉链边上露出来的裙子往书包里塞了塞,敲响了门。
“进来。”门内传来声音。
这师兄的声音还怪好听。
他拎着书包,推门进了办公室。
办公桌边坐着的人逆着光,正对着电脑屏幕,留给他一张冷淡的侧脸。
“师兄好。”他乖乖地打招呼。
椅子转了半圈,对方显然对他这个大拖油瓶兴致不高,淡淡地看向他:“嗯,最近学习生活怎么样,随便……”
像被按了暂停键,对方的目光停在了他脸上。
方知然:“?”
他紧张地捏了捏自己的裤腿。
来了,科研人的压迫感。
他这位校内名人师兄,着实算得上天之骄子,比旁人早读书两年,才25岁就已经读到了博士二年级,着实算得上早慧。
不像他,连早起都不太能沾上。
“随便坐。”对方不冷不热的声音落在他耳畔。
方知然搬了把椅子,坐到了季行川对面。
他自觉给自己按了个播放键,张口就是一段流利的学术汇报:“开学后,我按照学院的新生课表,每天跟着大家一起上课,课余时间看了不少我们课题组研究方向的中英文文献……”
师兄微侧着头,好像在听,又好像不在。
因为师兄拿起了桌上的手机,看看屏幕,又看看他,仿佛哪里都不太满意,连个提问都没有。
毕竟对方目前是名义上是导师钦点着管自己的人,印象分方知然还是要刷的。
于是他又开口:“哦对,我对未来三年的研究生生涯还有个计划,师兄你听我……”
我现在来编。
“不用。”季行川开口,目光终于离开了手机屏幕上表弟发来的照片,“你,有妹妹吗?”
方知然:“我……啊?”
方知然:“?”
“哦。”他想了想,感觉自己好像明白了。
他迷茫的眼神逐渐坚毅:“没有妹妹,也没有弟弟,更没有对象,师兄放心,不会影响我写论文的速度。”
季行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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