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大爷?”
站在门口的不是别人,正是早上刚刚赶他们走的郑大爷。
他身上的衣服颜色很深,像是被狠狠淋了一遭,外面风雨交加,由于门户大开,风裹着雨吹进来,湿了大片地板。
那股腥臭的血腥味也如影随形,惹得三人脸色白了又白。实在是有些太过难闻了。
柳莫淮奇道:“郑大爷?”
郑大爷身上还在滴滴答答地落水,听见他的喊话,微微抬了头,那双浑浊的眼睛露出来,血丝攀附在浅黑色的虹膜上。
“你怎么到这里来了?”柳莫淮没有因为他不搭话而停止话头,“来找人的吗?还是说杀人犯有线索了?”
郑大爷依旧不答,目光在他们三个人之间来回扫动,最后了无生趣地移开。柳莫淮一脸郁闷,桑榆却轻声说:“是他。”
柳莫淮扭头:“谁?”
桑榆顿了顿:“余光。”
两人同时皱了皱眉。柳莫淮叹口气:“余光早就死了。”
桑榆没有反驳:“他死了,不代表他不能回到人间。”
江泷嗤了一声,没有说话。郑大爷慢慢挪了步子,走到柜台前,问前台要了一间房。
前台处理完手续,他便递过去一把皱巴巴的钱,随后看也没看三人,拿了钥匙慢吞吞地挪到了二楼。
“对了。”见郑大爷走远,柳莫淮一拍额头,“忘了问你件事,那时候我先下去,郑大爷除了和你说他不想杀人和公交车,还说了什么?”
那段时间都够他和江泷一问一答地背课文了,郑大爷喊住桑榆,肯定不止说过这些。
可桑榆却困惑地皱起眉,轻轻摇头:“没有了。他和我说完这几句话就沉默了。无论我再问什么,他都不搭理我。”
“行了,先这样。”江泷打断皱着眉冥思苦想的柳莫淮,“先上楼注意情况,那大爷显然是冲着什么来的。”
一想到今天早上那两具尸体两条人命,柳莫淮点头:“你说得对,事情不能再恶化下去了。”
说着,他们迅速往二楼楼梯的方向走去。桑榆依旧坐在桌子前,望着那杯冒着热气的茶水。
刚才她压低了声音告知两人郑大爷的情况,并不是她猜测的结果。一直以来,从去往许瑶家的公交车,午夜惊醒和许玉梅对质时她都嗅到的那股铁锈混皮革的味道。
而那股味道,在今天早上,她独自一人留在郑大爷的房间里和刚才他进来时,她同样闻到了。
郑大爷那时一脸空洞,只是嘴巴张张合合,面上像被冻僵,其他地方的肌肉僵硬得像死去许久的人。
余光。
血腥味。
皮革。
血腥味好解释,他杀了那么多人,最后还是自杀死的,身上会有血腥味不奇怪,可皮革呢?
桑榆把茶饮尽,起身向寂静无声的二楼走去。
江泷一共租了两个房间,两个都是较大的套房,剩下几个人要塞在这两个房间里不成任何问题。
柳莫淮在门边告诉她,喜欢哪个房间住哪个房间,别害怕会出什么事,我们一直都在这里。
桑榆点头致谢,又问:“郑大爷住在哪里?”
柳莫淮指了指两间套房的隔壁。桑榆没感觉多奇怪,问过之后就随意挑了个房间进去。
套房里有一个小客厅,眼下一尊大爷正坐在客厅里,满脸咬牙切齿。
庞博文。
桑榆默默移开视线,进卧房看了两眼。两个卧房四张床,床都是拉开的,可以自由拼接组合。
房间里除了她和庞博文,还有一个没什么存在感的陌生男人和杨潘晓。
杨潘晓在发信息,见她进来只是点了一下头:“这四张床都还没睡过,你一姑娘家,先选吧。”
桑榆摇了下头:“都是一样的,我都可以。”
简单洗漱过之后,不知道是不是由于神经太过紧张,吃过晚饭之后,一行人没再外出,江泷过来点完人数就回去了。晚上十一点,杨潘晓想去关灯,却看见桑榆穿戴整齐,坐在客厅里思索着什么,便问:
“姑娘啊,今天还不够累吗?你们年轻人这么能熬?”
桑榆怔了一下,摇头:“不是,我在想今天晚上的444号末班车……”
杨潘晓:“不是,今天晚上真的能有一辆公交车开到这边来?”
桑榆:“抱歉,我不是很清楚。我只是觉得,郑大爷应该没有必要在这件事上骗我。”
毕竟,此时此刻并没有下雨。
如果淋了雨相当于被标记,那么没有下雨的天气,不像是还埋着雷的样子。
“叔叔我建议你最好是别去。”杨潘晓说,“且不说你出去了那两个警官会不会跳脚……呸呸,得罪。你难道没有见过那个郑大爷的样子吗?他看起来就像一个老疯子……”
桑榆却站了起来,像是被他一番话点醒:“谢谢,我会去和他们说的。”
杨潘晓:“啊?”
桑榆动作很麻利,她边走边说:“我们不能错过任何一条信息,不知道是对错,那么就想办法证明。”
她推开门,声音远远传来:“不然的话,万一错过生门就完了。”
杨潘晓挠了挠头。
他好像有些明白为什么白天的时间两位警官看桑榆的表情为什么总是有些欲言又止了。
因为她看起来……
实在是太像忧郁青春期中二病了啊。
桑榆步履匆匆,出了门就敲隔壁的房间门。里面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声,随后是一句沉闷的稍等。
桑榆安静地等在门边,垂着头看自己的手。直到耳边响起门锁扭动的咔哒声,她才抬头,却发现眼前的门没有丝毫动静。
开门的声音是从侧面传来的。
她轻轻扭头,便看见郑大爷站在门边盯着她看。两个人相互沉默地凝视着,好半晌,郑大爷有了动作。
他深深看了一眼桑榆身后的房间,扭头往楼下走,脚步分明很慢,走起来速度却异常的快。
一股不安从心底腾升起来。
桑榆犹豫了一会,暂时从房间门前离开,压轻了脚步,远远跟在郑大爷身后下了楼。
大厅只点了一盏微弱的灯火,郑大爷佝偻着背穿过大厅——直直走进了厨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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