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四方里顿时炸开了锅,人们全都对那书童说的话开始指责。来吃饭的还好,来请李文捷看病的可是等着救命,哪能容那书童乱搞,全都骂骂咧咧叫他们滚蛋,其中不乏嘴碎的,这一小会儿功夫早将他们的祖宗十八代刨出来骂了个臭。
那公子听的脸都绿了,却仍没动窝,只是眼里怒火中烧的盯着李文捷狠狠的看。那书童见犯了众怒,便不敢像刚才那般嚣张。他扭头看了看自己的主人,见主人那个样子,也不敢擅自回到主人身边,只好小声对掌柜的说道:“喂,我刚才说的话你听到了没有。你赶快负责把那些杂七杂八的人全都撵出去。要多少钱,我们照付。要是你做不了主,就叫你们东家出面。”
掌柜看这种情况可不敢自己决定,忙向李文捷望了望。李文捷见掌柜向他瞧来,便轻轻摇了摇头。掌柜会意的点了点头,跟着挺硬了腰板大声说道:“这位小爷请了,来的都是四方客,吃的就是过路餐。我们挣的是大家的钱,大家就是我们的衣食父母。既是衣食父母,我们哪里能得罪呢。”说着一推柜台上的金子,接着说:“倘若这位小爷赏光,楼上雅间,保管伺候周到。若是刻意出难题,对不起,我们宴四方还不缺这些钱。”
几句话说的不卑不亢,让那书童没法子再说下去了。书童的主人这时才对那书童训斥道:“没用的东西,先过来吧。”说归说,眼睛还是一直不停的盯着李文捷狠看。
李文捷听那公子软下来了,便不再理他,专心瞧起病来。那公子也不点菜,更不上雅间,只是一直坐在那儿往李文捷这儿看着。正这么相持着,忽然小莲从外面进来了。小莲先是喊了声少爷,跟着往李文捷这边走来。李文捷一看是小莲,忙问道:“小莲,你怎么来了。”
小莲拎了拎手中东西说:“少奶奶新买了些糕点叫我给你送一些来,顺便叫我看看你吃饭了吗。”
李文捷道:“还没吃呢,等会儿就吃。你把东西放柜台上吧。”
小莲依言边往柜台走去边说:“少奶奶料定你就没吃,所以才派我来的。我得看着你吃了,才能回去。”把糕点往柜台上一放,接着又说道:“我把东西放下了,你记得一定要吃。”李文捷答应了一声,就没再说话。
小莲百无聊赖之际,对那华服公子仔细地打量了一番。跟着走到李文捷身边,附到他耳朵边轻轻问道:“对面那个盯着你恶狠狠看的姑娘是谁呀?”
李文捷听了一愣道:“姑娘?哪个姑娘?”
小莲不高兴道:“哟,少爷。您装傻是吧。人家明明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你看呢,您还不说实话。”
李文捷忙四周看了看,一抬眼正看见刚才的那个锦衣公子盯着自己瞧呢,那眼神仿佛要将自己吃了似的。李文捷不禁颤声道:“小莲,你说的…你说的不会是,不会是那位公子吧。”
小莲道:“不是他还有谁,您不会跟我说他是个男的吧。我一进门就注意到了,您可别想蒙我,我刚才可看仔细了,就连他的书童也是个女的。”
李文捷恍然大悟道:“怪不得他喜欢胡搅蛮缠呢,原来是个女人。”
小莲奇道:“发生什么事了。少爷你说来听听。”
李文捷便将刚才的事对小莲简单说了一遍。小莲听了以后分析道:“少爷,这明摆着是冲着您来的,是不是您得罪过人家。”
李文捷奇道:“没有呀。我从来没见过他。”
小莲怀疑道:“少爷你要说实话,是不是趁着这两天在店里忙,和人家有了什么,您这两天回家可都挺晚的。”
李文捷狠狠地冲小莲瞪了两眼,正要解释。忽然从外面又进来一个美俊的书童。他一进宴四方就急急直奔柜台问道:“掌柜的,你们少东家李文捷李公子今儿来了吗?”
那掌柜一听要找少东家,忙答道:“来了来了。”
那后来的书童听了,这才喘了口气,边四周打量边问道:“他在那儿呢?”当那书童的眼神扫到那个锦衣华服公子身上时,不觉呆了一呆。这时正好李文捷听见有人找他,应声道:“我在这儿呢。”那书童听了趁势扭过身子,背对着锦衣公子,往李文捷这边走来。
打那书童进门开始,李文捷就觉得他的身形好熟悉。等走近了一瞧,才发现那书童竟然是自己给公主治病时对自己照顾周到的文娟装扮的。李文捷大吃一惊道:“你…你…你怎么…你怎么…”说了半天,也没说出话来。
文娟见到李文捷甚是激动,她控制了控制情绪道:“李公子,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换个地方再详谈吧。”
李文捷还没回答,一旁的小莲疑惑的带着醋意问李文捷道:“少爷,这位姑娘是谁,好像你们认识,不给我们互相介绍介绍么。”
李文捷正要回答,文娟却抢先说道:“李公子,我们的时间不多。我家公…我家小姐还在一个地方等着您呢,您快跟我走吧。”
李文捷又吃了一惊道:“你是说,公…你们家小姐也来了?”
文娟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李文捷忙道:“那赶快去拜见,咱们这就走吧。”说着向前来看病的人道声抱歉,接着便迈步往外走去。
小莲一看李文捷要走,忙道:“少爷,您还没吃饭呢。再说您也得说您要去哪儿,几时回来,少奶奶问起来我也有话好说。”
李文捷摆了摆手说:“我先不吃了,我回来再和你们说吧。”说着继续往外走去。
倒是那文娟对小莲说道:“你就别担心了,你们少爷我会伺候好的,肯定饿不着他。”说完胜利式的冲小莲笑了笑,跟在李文捷后边出去了,只剩下小莲两眼满含怒意和醋意的望着他们消失的方向发呆。
李文捷跟着文娟走了没多远,来到这条街尽头的另一家小酒楼。一进酒楼,那跑堂的店小二便惊奇地说道:“哟,这不是宴四方的李公子吗。怎么今天有空赏光我们这家小酒楼呢。您是等客还是订餐?我这就给您预备雅间去。”
一旁的文娟忙道:“不用了,我们有地方。”说罢当先引路,往二楼走去。
李文捷急忙跟在后边一起上去。到了一间很是雅致的房间中,李文捷看到在一张摆了四样小菜的桌子旁坐着一个穿着华贵衣服的公子。李文捷忙向正在闭门的文娟瞧去,求助似的不知怎么开口。却听那公子音色柔美的说道:“这位一定就是李恩公了,快请这边坐。”说着站起来相让。
李文捷一听那公子在和自己说话,忙掉过头来抱拳施礼说:“多谢公…公主。”
那公子的脸微微一红道:“李恩公不必多礼,快请坐吧。”
这时文娟走了过来笑着说:“是呀,李公子。我们公…我们小姐叫你坐你就坐吧。”
李文捷看了文娟一眼,这才缓缓的坐到了那公子对面。可能是初次见面两人还不太熟悉,一时间谁也没有说话,只是这么静静地坐着。李文捷趁着这会儿功夫有一眼没一眼的偷偷将对坐之人看了个仔细。只见那人的皮肤甚是白皙,两条墨眉又细又弯,下面一双水汪汪的眼睛仿佛随时都能挤出泪来,再加上小巧玲珑的鼻子和樱红的小嘴,一看就非常招人喜欢。可惜现在是男装打扮,倘若换了女装定是美人一个。李文捷哪里知道,当他偷偷看对面之人的时候,对面的人也时不时地有意无意的往他这边打量。两人就这样遮遮掩掩的互相瞧着。
一旁的文娟看了好笑,她忙提醒公主说:“公子,咱们的时间不多,你有什么话,赶快和李公子说呀。”
那公子脸忽然变得通红,忸怩了半天才轻轻说道:“李…公子,那日多亏了你我才保住了一条小命。可是一直没有机会亲自向你道谢,今天我来就是向李公子你道谢的。”
李文捷听了忙说道:“我那也是瞎蒙上的,不值得你谢,应该说是公主你运气好才对。”
那公子道:“不管怎么说,总之是李公子救了我的,我很是感激。”跟着红了脸低下头去细声接着道:“那日…那日的事文娟已经和我详详细细的说了。从小到大,还没有一个年青男子碰…碰过我。我还卧病在床时,就一直想像李公子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可惜李公子你一早就离开了皇宫,所以无缘得见。今日总算是得偿所愿,见到了我梦中…见到了李公子你。”那公子的神态,好像怀春的少女在向自己的情郎诉说自己的思念一般,慌张、羞涩,却又大胆。
可惜李文捷全然没有注意到这一切,他哈哈一笑道:“我有什么好看的,又不是多长了一个脑袋。对了,我还没有问你们怎么出宫来了。”
一旁的文娟看了李文捷那傻样,气哼哼地说:“为什么,还不是…还不是为了你。”
这句话说的李文捷一怔,不明所以的愣在那儿。那公子听了忙抬头瞪了一眼文娟道:“李公子,你不要听文娟乱说。其实…其实…其实我和文娟出来是找我姐姐的。”
李文捷奇道:“你们是出来找长公主的?她也出宫来了?”
那公子点点头道:“不错。父皇从小就不太喜欢姐姐,所以任她出入皇宫也不管束。姐姐也就时常穿着男装跑到外面来。这次我生病之时姐姐恰好不在宫里,等她听说我病了赶回宫里,我的病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姐姐陪着我住了几天,忽然听说要把她嫁给…嫁给李公子你,便和父皇吵了一架,跟着赌气跑出了皇宫。父皇怕姐姐跑出去藏起来到要嫁的时候不见人,丢了皇家的脸面,于是派出大内侍卫到处寻找。我乘机和父皇说怕那些侍卫即使找到姐姐也未必能让姐姐回来,便央求父皇让我也一起出来,好见了姐姐时劝她回宫。父皇经不住我的软磨硬泡就让我出来了,可同时也只给了我几个时辰的时间。我一出宫就叫那些侍卫自己去寻找,等有了消息便来通知我。而我和文娟就找了这么一个酒楼先坐下,之后文娟便去…便去找你了。”那公子说到最后几句话时,脸上又起了一抹绯红。
李文捷恍然道:“原来是怎么回事,那长公主有消息了吗?”
那公主装扮成的公子还未说话,一旁的文娟一脸不快道:“你就知道问这些,到底是快成长公主的驸马了,对长公主如此关心。你为何不问问二公主的病情如何了,有没有留下什么后遗症。”
那公子忙训斥文娟道:“文娟,不许你这么没规矩。李公子再怎么说也已经是我未来的姐夫了,你怎么能这么没大没小的呢。”
文娟不敢再说,却又不服气的小声嘟囔道:“皇上也真是的,这婚嫁的事也不问问自己的女儿们心意如何。想嫁的不能嫁,不想嫁的却偏要强嫁。真是搞不明白。”
文娟声音虽小,说的话却清清楚楚的传进李文捷和那公子耳朵里了。那公子一听,红着脸又训道:“文娟,你还敢再说,小心我回宫之后叫人责罚于你。”文娟吐吐舌头,不敢再出一点声音。
可惜李文捷在这方面过于反应迟钝,他只是奇怪的问道:“怎么公主你的病还没全好吗?那你怎么能随随便便跑出宫来呢,找长公主的事你别费心了,还是交给那些侍卫做吧。”
文娟仍不住又多嘴道:“二公主她呀,是身上没病心理有病。俗话说,心病还要心药医。”
李文捷忙道:“那可对不起了,我只会看病,不会看心理。我印象当中心理学似乎是一门很高深的学问,我可不懂。”
文娟撇撇嘴道:“我看你也不懂。”
一旁的锦衣公子怒道:“文娟,你越说越离谱了,还不与我住嘴。”说着又向文娟瞪去。
李文捷道:“没事没事,文娟一直就是这个样子,我受得了。噢,对了,长公主到底有消息了吗?要是找不着,公主你就先回去吧,你还有病在身呢。”
那公子说道:“李公子莫要听文娟瞎说,我现在好好的,哪有什么病。那些大内侍卫还没有向我禀告,想来是还没有姐姐的消息。”
正在此时,一旁的文娟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又不敢说。那公子见了道:“你想说什么就说吧,但是不能再乱说了。”
文娟福了一福说:“要说起长公主嘛,我知道在哪儿。”跟着卖关子般停了下来。
那公子急忙问道:“在哪儿?你倒是快说呀。”
文娟笑了一笑道:“长公主其实就在,就在李公子的酒楼里。”说着一指李文捷。
李文捷吓了一跳,忙说:“你是说在宴四方里,不会吧,我可没看到什么高贵优雅的人出现。”接着又像是想起什么来说道:“不过你要真这么说的话,除非,除非是那个女扮男装的刁蛮人。”
文娟笑道:“正是。可惜她们当时气鼓鼓的只顾着看你,却没有注意到我,否则长公主一定会跑的。”
那公子打扮的二公主忙追问李文捷是怎么回事,李文捷只好将刚才发生的事说了一遍。
二公主娇声笑道:“姐姐就是那样的脾气,蛮横又冲动。以后,以后有得李公子你受了。”
李文捷听的莫名其妙,只好装着懂了的样子傻傻笑了笑。
正在这当儿,忽听门外有人请安。文娟打开门一瞧,正是和自己一同出宫的侍卫统领。那统领走进门来又向公主行礼道:“启禀淑怡公主,皇上对公主甚是挂念,害怕公主受不了这外面的风尘,特命奴才早些将公主接回宫去。找寻淑婷的事就交给奴才全权负责。”
二公主恋恋不舍的瞧着李文捷说:“这个…既是父皇的旨意。文娟,我们便动身吧。”文娟答应一声,二公主又接着说:“李公子,今日一别以后再见的时候我便得称呼你为姐夫了,希望,希望你生活的幸福。”说着说着,竟然落下几滴眼泪。
文娟瞧了忙走到公主身边掺着公主往外走去,临出门前她回头深深地看了李文捷一眼,那眼神是那样的凄凉、无奈、幽怨,让李文捷的心灵头一次被强烈的震撼了。
公主走了以后李文捷也返回宴四方。一路之上李文捷总是被一种感觉缠绕着,好像有种东西堵在胸口憋得难受。李文捷自己也说不清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但他清楚地知道如果不把这口气想办法发泄出来,他铁定会痛哭一场的。
等李文捷回到宴四方的时候,那锦衣华服的公子还没有走。所不同的是他们兴许是饿了,所以要了一桌子的菜正在那里吃呢。
李文捷走到那华服公子跟前一抱拳说道:“怎么公主你还没走么?”
那华服公子先是一愣,接着站起来一拍桌子道:“你既然知道了我就告诉你,没找完你麻烦我是不会走的。”
周围吃饭的和等着看病的人一听是公主前来找麻烦了,谁都不敢呆在这个是非之地,纷纷结账会钞离开了宴四方。眨眼功夫,原本人声鼎沸、热闹喧嚣的宴四方顿时变的冷冷清清的了。
长公主看到这幅场景得意地说:“怎么样,谁叫你要招惹我了。”
李文捷平静地说道:“我不知道什么地方惹到了公主,请公主说出来。”
长公主气道:“全国都知道了你会不知道。你可别想蒙混过关。”
李文捷道:“我是真的不知道,不过就算我真有什么不对的地方,我现在就像你道歉。”
长公主仍气鼓鼓地说:“你以为道歉就行了,你现在就和我去见父皇,把我们的婚事取消。”
李文捷道:“我不去,要去你自己去,我可不想惹祸上身,还有一家子人担心我呢。”
长公主说:“原来你是贪图富贵,告诉你我已经有喜欢之人,你就甭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了,今天你去也的去,不去也的去。”
李文捷哼了一声道:“我贪图富贵?我只是不想给我家里人惹上被杀害的危险。你以为我想娶你么。说实话,能推的话,我早就推掉了,只是你父皇贪图长生不老,想叫我为他延长寿命而使用的一招罢了。我虽没有看出来,可我家老太君听我说了事情的经过之后猜出来的,你要是不信,尽管去问你父皇好了。”
长公主听的一呆说:“不会的,父皇虽然不喜欢我,可也不会将自己女儿的终身幸福置于不顾。一定是你治好了皇妹的病,讨得父皇的欢心,然后漫天要价,让父皇上当受骗,胡乱施恩,以致无从改口,被迫将我嫁给你。是不是?”
李文捷忽然感觉甚是火大,他猛地打了长公主一个耳光说:“你清醒清醒吧,要我真是你说的那样,为何对象不选择二公主而选择你呢?你以为你很好吗?如果你真想知道事情的真相怎么不去问问你父皇呢?你是怕真相真和我说的一样吧。”
长公主气冲冲的红着半边脸说:“谁怕了,我这就去问父皇。倘若不是你说的那样,我还会回来找你算账的。”说着掏出手帕来一捂发红的那半边脸,跟着往外走去。那书童看长公主当先走了,便一瞪李文捷,也随后出去了。
李文捷突然感觉十分疲惫,他似乎觉得什么不好的事情快要来临了。空荡荡的厅堂让李文捷更感憔悴,他挥了挥手把掌柜叫过来命他就此关门,之后便拖着疲累的身体回家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