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丙奇的百炼法,传自他的师父,一位已经故去的东铁匠营大师傅。
寻常铁匠都不愿意用,只因制式兵器无需品质太高。
百炼法耗时耗力,可谓慢工出细活,并不适用于铁匠营。
因此袁丙奇常年修行此法,经常招来诟病。
直到他用凡铁打造出下八品的兵器,引来司匠俞茂明的关注,这种反对之声逐渐消弭。
如今,他更是要以百炼法与赵岩魁争夺副司匠之位。
整个东铁匠营都在期待他的成功,期待此次定期考验后,东铁匠营可以有两位副司匠。
到时候,谁还敢说他们不是铸造司第一铁匠营?
袁丙奇心无旁骛,专心致志,手里的锤子又稳又重。
他沉浸在百炼法的锤炼之中,别无他想,只冥冥中有种感觉,这次一定能成!
每一锤下去,生铁都会发生细微的变化。
一层叠着一层,不断有杂质被剥离,那块生铁朝着本不该属于它的层次顺利递进。
直到许久后,袁丙奇完成了兵器的塑形,找平,淬火,开刃。
刃口极其的明亮,锋锐感扑面而来。
一道黯淡的熵纹在刀背上显现,说明这是一把下八品长刀。
袁丙奇脸上露出笑容,他抹了把脸上的汗珠,心中欣慰至极。
自己的感觉是对的,用百炼法打造下八品兵器成了!
沉浸在欣喜中片刻后,袁丙奇总算感觉到有些不太对。
身边太安静了。
作为东铁匠营,甚至整个铸造司最受关注的铁匠,自己打造出下八品兵器,不应该立刻有人发出羡慕的惊呼声吗?
为什么没有这样的声音出现?
袁丙奇抬起头,这才发现,周围的铁匠都在朝着同一个方向张望着。
他们在看什么?
有什么东西,比自己打造出下八品兵器还值得关注?
他不解的顺着这些人目光看去,随即发现那是南铁匠营所在的位置。
不光自家铁匠营的人在看,就连司匠大人俞茂明,副司匠袁高蒿,邱卫仁,徐文烘,娄方容等人也都在那边。
一個个神情肃穆,仿佛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而后,袁丙奇看到赵岩魁从磨刀石旁起身,将手中的长刀递给了司匠大人俞茂明。
俞茂明双手捧在手里,细细的看着,过了许久,他才抬头看向赵岩魁,发出令人震撼的声音。
“两道熵纹,下七品无疑,若能再精进半分,或可入中六品!”
袁丙奇听的仔细,顿时呆愣当场,下七品?甚至触摸到中六品的边缘?
但是更让他惊愕的是,其他几位副司匠只是瞥了一眼,丝毫没有因为这把下七品兵器而兴奋的意思。
他们反而盯着其他几个铁匠手里的兵器,待交到自己手中后,细细查验。
过了片刻,邱卫仁轻吐一口气,宣告道:“一道熵纹,下八品。”
徐文烘跟着出声:“这把也是一道熵纹,下八品。”
娄方容:“我这把也是。”
最后是袁高蒿,他举起唯一一把长剑兵器,高声道:“下八品!”
这并不是结束,几位副司匠紧跟着拿起另几个铁匠打造的兵器,一番查验后,说出了最后的评断。
“下八品。”
“下八品。”
“下八品”
接连十几道几乎相同的声音,直到没人再说话,整个考验场都变得异常安静。
没有极力的欢呼声,也没有震惊的议论声,所有人都像把千言万语堵在了嗓子眼,不知道要如何发出声来。
袁高蒿似想起了什么,他抬头看了眼侄子,然后走过来低声问道:“你的兵器打造的如何了?”
随即看到袁丙奇手中那把长刀,袁高蒿在黯淡的熵纹上瞥了眼,轻轻叹了口气。
袁丙奇没有回答他的话,只望着南铁匠营的方向,黝黑的面容,竟显出几分苍白来。
“叔叔,南铁匠营”
袁高蒿目光中有些许不忍,却还是选择实话实说。
“赵岩魁用凡铁打造出了下七品兵器,几乎接近中六品。还有十四人,打造出了和你一样的下八品兵器。另有几人,打造出了入品兵器。”
当啷——
清脆的声响,让东铁匠营的人都回过神来,他们转头看来,只见袁丙奇站在铁砧前,双目无神。
多年修行百炼法,今日更是福至心灵,人锤合一,再次用凡铁打造出了下八品兵器。
这本该是他的荣耀巅峰,并借此升任副司匠一职。
片刻前,他心中骄傲,整个铸造司,除了司匠大人外,还有几人能与自己相提并论?
现在,他知道答案了。
十四人。
另有一人比他更强!
这一刻的袁丙奇,内心几乎在崩溃的边缘。
苦练多年,自以为四大铁匠营技艺第一,结果却根本排不上号?
见他如此失魂落魄,袁丙奇再次叹气,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莫要灰心,你的百炼法已经相当了得,无需对自己过于苛刻。”
袁丙奇抬头看他,目中似有期盼。
袁高蒿立刻明白了他的心思,摇头道:“全程都有人盯着,不可能舞弊。”
袁丙奇的眼神顿时黯淡下去,是啊,有司匠大人和四位副司匠盯着看,谁能乱来,又有谁敢乱来?
可是怎么会这样,只听说赵岩魁能用凡铁打造出入品兵器,怎么就突然连跨两个品级,达到下七品了?
袁高蒿转身离去,其他东铁匠营的铁匠们,看看南铁匠营的方向,然后又看向袁丙奇,眼里尽是失望。
连下八品都没能夺得魁首,真是见鬼了。
袁高蒿回去后,冲俞茂明拱手道:“下八品。”
俞茂明微微点头,扫视一圈后,声若洪钟:“赵岩魁下七品兵器,当为今年定期考验之首!可有异议?”
满场寂静,那些离太远没看到情况的铁匠,现在都傻了。
下七品?
如果不是俞茂明亲自开口,他们根本不会相信,四大铁匠营中,还有人能用凡铁打造出这等高品质兵器。
要知道,下七品,最少也得是把总这样的武官才能拿到了。
眼见无人应答,俞茂明深吸一口气,而后高声道:“今年定期考验,南铁匠营”
“赵岩魁,魁首!”
考验场上安静数秒后,惊天动地的欢呼和呐喊声,终于响起。
所有南铁匠营的铁匠和学徒,都在这一刻疯狂的跳起来拍手跺脚,仰天大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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