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段正云的话,李炎的眼神中不由闪过一丝亮色。
来了来了,终于来了!还以为你们改时间了!
在场的司天监众人则是大怒。
赵青山这几日已经通过一众吏员文书的口,打听明白了司天监和宣政院交恶的来龙去脉,更是亲眼见过萧楚才的霸道,此时跳将出来,怒斥道:
“什么请我们家大人前往观礼,我看你根本就是没安好心!我们李大人就在这儿猫着,哪儿也不去!”
高志强和猴七等人更是手持兵刃,挡在李炎面前。
他们这些日子早就已经想明白,他们的一切都是依附于李炎的,如果李炎没了,他们屁也不是。
不管怎么样,为了李炎也好,为了自己也好,他们谁都不想再回到那天寒地冻的阴冷义庄之中,做个啃窝头的学徒了!
王文书此时高喝一声,怒斥道:
“段百户!我们监师大人是正七品的朝廷命官,从来没有朝廷命官必须去那五大神庙观礼的说法,你搞出这么大的阵仗,上百缇骑围困我司天监,难道是想要造反不成!?”
王文书对朝廷律法烂熟于心,此时立刻给段正云扣了个帽子。
没想到段正云冷哼一声,森然道:
“你一个小小文书吏员,还没有资格和本官说话!给我滚!”
手中长刀一挥,刀鞘直接如同一枚暗器般飞出,朝着王文书的心口电射而去!
众人不由都是一惊,李炎眼睛一眯,正要悄无声息扯开王文书,却见乌光一闪,一枚短枪电射而至,瞬间将那刀鞘击飞。
人影一闪,崇云和敖勒已经出现在这大堂之中,面带怒意看向段正云。
段正云不由嘴角微扬,笑道:
“怎么,你们两个,要以多欺少么?”
说话间,拍了拍手,身后那上百灭祟缇骑同时拔出腰间长刀,刀光在三轮月亮的映照之下一片雪亮,似乎一个不对,就要纵马朝着这司天监衙门冲击!
段正云此时只觉心中畅快。
他靠着师父萧楚才提供的大药,才突破到了筋骨境一重,而这司天监的崇云,修的是灵武,同样是筋骨境一重,平日里他绝对不敢轻掠其锋的。
现在有李炎这个累赘在,那柳云鹤又被调走,哪怕是面对崇云的时候,他也敢肆意而为,对方却投鼠忌器,根本不敢有所行动。
崇云怒喝道:
“段正云!你这混账,难道真的想要造反不成!?”
段正云嘴角一咧,说道:
“你们都过来了,那几个少年可怎么办?”
听到这话,崇云和敖勒不由双目猛地一瞪,就要冲回去保护那些少年。
只是再看看眼前的李炎,立刻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司天监的人手现在实在是捉襟见肘,他们二人甚至有些怀疑,自己是否能护得住那些少年。
就在这时,就听李炎低喝一声说道:
“好了!都将兵刃收起来,成何体统!”
随后看向段正云说道:
“段百户,我随你去。”
周围众人不由都是一怔,随后连忙劝说道:
“大人,那萧楚才绝对没安好心!”
“大人若是前往,定然会被他们折辱!”
“那不染寺之前已经和大人结怨,说不定就要胁迫大人交出那些少年”
“这帮狗官手黑的很,说不定敢对大人下手。”
“大人,万万不能去啊!”
敖勒此时同样低声对李炎说道:
“小李哥,千万不能大意,你本身是天生神选,说不定这帮混账不光是为了那乾德的丑闻,也是冲着你这体质而来。”
李炎微微摇头,说道:
“只是去不染寺观礼而已,在场的百姓,起码也有几千上万人,难道这些人还敢在众目睽睽之下,对本官做什么不利之事?那就是真的谋反了。”
“这些人邀我前去,大概率还是要借机商讨乾德之事,要我交出那些少年罢了,本官不去,反而落人口实。”
“更何况这段正云为人轻狂好斗,那萧楚才定是给他下了死命令,我若是不去,他们可能真的要动手,那时定有伤亡,不妥。”
崇云大急道:
“小李哥,我陪你去!”
柳云鹤一走,崇云这筋骨境一重的灵武双修,已经成了整个司天监战力最高的了。
李炎摇摇头笑道:
“你和敖勒师兄还要守护那些少年,放心,那么多人看着,我又是朝廷命官,他们还敢如何?关于那些少年的命运,也确实该商讨一番,起码,本官要给他们求一条活路。”
敖勒拦住李炎,面色肃然地摇头道:
“那也不能自己一个人去。”
李炎笑道:
“我带上青山他们,也能有个照应。”
听李炎这么说了,在场众人此时不得不唉声叹气,不再阻拦,心中却又难受的紧。
小李大人实在是太过宽仁,太善良了!
如此善人,却很可能要在那不染节的法会上受到那些狗官的羞辱和逼迫,这是什么世道!?
“李大哥,我们随你去!”高志强握紧腰间的长刀,虽然有些害怕,还是紧紧跟随。
赵青山等人同样恶狠狠瞪着那些灭祟缇骑,跟在李炎身边,心中又是害怕又是愤怒又是亢奋。
若是在几个月前,他们遇到这些鲜衣怒马的灭祟缇骑,别说是斥骂对方,就算是对视都不敢,都得赶紧跪在路边,等这些大爷过去。
而现在,他们跟在李炎身边,甚至敢怒斥对方了,而且还敢瞪他们!
这可是以前做梦都不敢想的。
见李炎从司天监衙门之中走出来,段正云森然一笑,说道:
“李大人,识时务者为俊杰,大人倒是看得通透,还请大人不要拖”
一句话还没说完,就见那李炎竟然已经快步走了出来,口中竟然还有些催促:
“快点,不染节法会要开始了。”
我得赶紧去,那边不能没有我啊!
段正云原本想要催促戏谑对方的说辞当场被憋了回去,不由一怔。
怎么你比我还心急?
当下眼睛一眯,命人牵过两辆马车,让李炎和一众随从上了马车,向着不染寺疾驰而去。
他之前早就已经打听清楚,这李炎身边根本没有什么得力的人,找了一些亲随杂役,全都是以前在苇子镇义庄的焚尸学徒。
这种人就算是来上一万个,也没什么卵用。
想到对方接下来要面对的事情,段正云立刻觉得心中快意。????什么司天监监师,在相党面前,不值一提,不过是一枚丹药的药引而已。
就在这时,只见那李炎突然掀开了马车的侧帘,用力敲打着车厢,将段正云给叫了过去。
段正云冷笑一声道:
“怎么,李大人想要回去了?晚了!”
却没想到那李炎并没有要求回去,而是一脸认真和期待地问道:
“你跟你师父关系怎么样?算得上父慈子孝么?”
这李炎难道知道师父偏心牛麻的事,借此消遣我!?
段正云心头火起,冷哼一声,打马离开,不再言语。
只是被李炎这么一问,他心中不由骤然冒出一个疑问。
等这天生神选炼制的金丹出炉了,会有我的份儿吗?师父会不会又偏心小师弟,将好处都给那牛麻!?
被李炎一问,他原本强行带走李炎的快感瞬间被冲散,变得心乱如麻。
马车被这百名灭祟缇骑裹挟着一路前行,这县城的夜晚已经是张灯结彩,煞是好看。
赵青山等一众少年透过马车的车窗看着外面场景,却没有丝毫开心,反而更是打起精神,手持兵刃守在李炎身边。
出了司天监,李炎能依靠的就只剩下他们这些亲随杂役,他们从未觉得自己这般重要过,心中紧张忐忑,却也骄傲自豪。
越是接近不染寺,这街道两旁的布置也变得越是华贵。
虽然天时不好,又有各项苛捐杂税,很多农户破产卖身,但不染寺的信徒中的权贵富户,却丝毫不吝将钱财捐给寺庙,化成彩灯、绢花,丢在这通往寺庙的路上。
更不用说这不染寺本身就拥有大量田产,算是整个清河县最大的五个地主之一,为了这不染节,银钱更是毫不吝啬地往外花。
冬日多有冻死的贫贱者,通往不染寺的路旁的树上,却缠满了彩色的丝绢,做出火树银花的喜庆模样。
一路向着不染寺而去,这条主路的两侧,还有不少穷苦百姓,衣衫褴褛,却匍匐在地,一边走着一边向不染寺磕着头,一步一叩首,祈求不染仙的保护。
他们很多人虽然身上沾满了污泥,甚至将所剩无几的家产都捐给了不染寺,一双眼睛之中却透着愚蠢的清澈,仿佛这样就能得到那位不染仙主的眷顾,随之登仙。
看到这些人,再想到那乾德等人的行径,李炎的脸上虽然仍然带着笑,眼里的神色却变得越发冰冷。
很快,段正云押送着李炎所在的马车,一路进了不染寺的大门。
就见不染寺的正殿前方的广场上,此时已经跪满了信众,香烛烟火缭绕,浓得甚至让人咳嗽。
那些信众却都在贪婪的吮吸这香烟,大半是为了得到赐福,小半是为了取暖。
他们都在等着,等不染寺的首座乾空上师来为他们讲法赐福。
据说这位乾空上师常年在这不染寺之中修行,一身道行不下于那位乾德住持,今年能遇到他来讲法,也是难得的福分。
广场上,还有一些当值维持秩序的捕快,看到李炎之后,都是悄悄拱手作揖,面露愧色。
段正云等一众缇骑的脚步却并未停下,在一阵惊慌的呼喊之中,直接横穿了眼前的广场,绕过那座正殿,来到了正殿后的一处小门。
进入之后,是一条长长甬道,最终又来到一处较小的广场,在另一处朱漆门前停下。
后面是这不染寺的住持禅院,里面蕴养着不染寺的丹炉。
此时在这门前,叶青青和殷迁等宣政院百户带着一百灭祟缇骑正在守护。
整个宣政院的八百灭祟缇骑,四百分别驻守清河县城的四门,两百在城中巡视,剩下两百,都在这里了。
段正云将那小门推开,眯着眼睛对李炎做了个请的手势,说道:
“李大人,请吧。”
没想到那李炎此时仍然是一脸认真,问道:
“段百户,你和你师父关系到底如何?这个问题很重要。”
段正云心头火起,正要发作,一旁的叶青青噗嗤一笑,说道:
“大师兄自由跟着师父长大,情同父子,怎么,李大人还想离间一番么?”
李炎看看面色阴鸷的段正云,笑道:
“那就太好了!”
说着,迈步走进那小门之中,进了住持禅院。
赵青山等人连忙跟上,却被段正云等人给拦了下来。
段正云冷冷说道:
“观礼事大,随从杂役,都在外面等候。”
赵青山一怔,随后咧嘴道:
“原来你们也都是随从杂役哩,俺还以为大小是个官。”
段正云双目一瞪,心中怒火更盛,同时心中猛地产生一个疑问:
为何牛麻进了禅院,他这个大师兄却不能进!?我和师父,真的是情同父子么!?
李炎一路进了那禅院之中,就见这里面的面积竟然十分广阔,和外面大殿的广场差不多面积。
旁边是一溜厢房,似是居住休息的地方,正对着这院子的,则是一座小巧的殿宇,上面挂着一个牌匾,写着鎏金的“丹房”二字。
而这小院之中,赫然已经摆上了一些桌椅,放眼望去,县令丁有德、县丞邹义方、主簿周珲、县尉常威等等等等,整个清河县的有头有脸的官员,似乎全都来到了这里,正在一边看着眼前的丹房,一边聊天,脸上满是期待之色。
听到开门的声音,这些官员俱都转头看了过来,看到李炎出现之后,立刻都现出欣喜之色,很多人的眼神之中,更是闪过贪婪。
“李炎来了”
“啧啧,竟然真的孤身一人前来,果然是个雏哩”
“少年人没经过这方俗世的捶打,真以为自己就是天王老子哩”
“据说,他是什么天生神选?难得,难得啊”
“相爷都没来得及享用,咱们要享用了,实在是三生有幸!”
李炎面色淡然,朗声问道:
“诸位大人,既然是不染节法会观礼,怎地没有本官的位子?”
此言一出,一众官员全都是对视一眼,随后哄堂大笑,仿佛李炎问出了什么最好笑的笑话一般。
那县丞邹义方笑得直打跌,捂着肚子直不起腰来,眼泪都笑了出来。
一通哄笑过后,邹义方这才指着前面的丹房说道:
“李大人,你的位子在呢,就在那里面!你快进去坐坐吧。”
众官立刻又是一阵哄笑,
见此情景,李炎不由抚掌大笑,说道:
“太好了,看样子诸位都是清廉爱民的好官。”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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