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
王熙凤的院子里。
贾琏的死讯传来,王熙凤悲痛欲绝,哭得撕心裂肺,最终竟哭得昏死过去。
待她悠悠转醒时,只见平儿呆坐在床沿,满脸悲凉,目光空洞地望着某处。
“平儿”
王熙凤的轻声呼唤,让平儿猛地惊醒,她忙抹了抹眼泪,看向王熙凤:
“奶奶醒了。”
说罢,赶忙搀扶着王熙凤靠着床头坐起,又亲自倒了杯茶水过来。
王熙凤接过,仰头一饮而尽,接着问道:“姐儿怎么样?”
平儿听她声音沙哑,心疼得不行,眼眶微红,差点又落下泪来。
她先替王熙凤放好茶杯,才轻轻回道:
“早睡下了,并无大碍。”
王熙凤微微点头:“这就好”
话落,又哽咽哭泣起来,嘴唇不停地哆嗦着:
“平儿虽说我和他平日里,时常说笑,互咒对方早些死了才好,可如今,他真的去了他怎么就”
说到此处,已然泣不成声。
平儿跟着落泪,却还是强忍着悲伤,支撑着王熙凤,劝慰道:
“奶奶节哀,事已至此,无法改变,奶奶您更得保重身子啊。”
王熙凤泪眼汪汪地看着她,哭诉道:
“他先去了,留下我们母女俩,往后可该怎么办呀”
平儿心中亦是忧虑不安,毕竟丈夫乃是妻子的主心骨与依靠,丈夫一死,妻子就如同失去了半边天。
贾琏可是荣国府的嫡出少爷,没了贾琏,王熙凤在荣国府的地位不知要降低多少。
李纨便是活生生的例子,虽说众人都尊重李纨,可实际上没多少下人真正敬重她。
想到往后王熙凤或许也会如李纨一般,平儿不禁忧心忡忡。
加之贾琏刚刚亡故,她本就悲痛万分,此刻更是难受至极,内心情绪翻涌,不比王熙凤好受半分。
即便如此,平儿依旧竭力劝慰着王熙凤,让内心悲凉至极的王熙凤,稍稍得到了一丝慰藉。
然而,王熙凤的眼泪始终没有停歇,平儿则不停地劝说着。
主仆二人就这般度过了一夜。
直至次日天亮,王熙凤的眼泪似乎终于流干了,眼眶红肿,头发凌乱,身前一片狼藉,满是泪水和鼻涕的痕迹。
此时的王熙凤,再无往昔威风凛凛的二奶奶模样,也没了那八面玲珑、高贵华丽的姿态,只是一个可怜又可悲、突然失去丈夫的柔弱女子。
天亮之后,陆续有人前来慰问。
头一个来的竟是薛宝钗,她不仅来得最早,还为王熙凤带来了温热的粥膳,似乎早就料到王熙凤没心思让人准备早饭。
这让王熙凤和平儿都颇为诧异。以往,因种种缘故,王熙凤对薛宝钗多有偏见,觉得她做任何事都必定带有功利性。
然而此刻,在王熙凤眼中,即便薛宝钗真存功利之心,她也只觉暖心和慰藉。
更何况,薛宝钗满脸真诚,毫无做作之态。
进来后,便以表妹的身份,柔声劝慰王熙凤节哀,保重身体等等。
足见薛宝钗并无半分功利私心,确是真心为了安慰探望她而来,而且还这般体贴入微,这让王熙凤对薛宝钗的固有看法不禁有所松动。
没过多久,王夫人、薛姨妈、李纨、三春姐妹也都来了,众人围着她好一番劝慰,让王熙凤心中稍稍安定了不少。
这时,只听王夫人劝道:
“凤丫头,你千万要保重自己的身子,外头的事,都有我们呢。老太太已经发话了,定要将琏儿的死查个水落石出!”
王熙凤面露几分凄楚,心想,人都已经没了,即便查明真相,也不能让贾琏活过来。
不过,王熙凤心里清楚,这是贾家目前唯一能做的事情了。
她也很想知道,究竟是谁与贾琏有如此深仇大恨,非要置他于死地?
转眼半个月过去。
王熙凤渐渐平复下来,只是再无往日的神采,整日都是哀怨的神色,郁郁寡欢。
也正因如此,府中无人敢去打扰她,愈发显得她孤寂落寞。
尽管期间贾母亲自来看望过她一次,可王熙凤还是明显感觉到自己被冷落了。
虽说她心里也明白,是因为自己状态不佳,再加上贾琏已死,致使她逐渐失去了原本拥有的权力和身份。
然而,这种感觉让她极为不安,也满心不甘。
毕竟这些年她好不容易获得了贾母、王夫人的信任,树立起了二奶奶的威严,如今这一切,似乎都要随着贾琏的离世而消逝。
想到这里,王熙凤不由忆起此前贾瑾对她说过的话,那时贾瑾正要南下,发现了她放印子钱的事。
于是劝她放手,主动上交权力,将贾府的烂摊子交给贾母、王夫人她们自行处置,她不必再承担这些事务。
那时候,她被贾瑾说动了,正打算找个时机将一些事情告知贾母、王夫人。
只是后来,秦可卿突然去世,她又被贾珍请去管理东府后院的事宜,因此一直未能付诸行动。
直到此时,王熙凤突然发觉,自己似乎无需主动去做什么了,随着贾琏的离世,她已没有再管家的可能。
她在心里暗暗宽慰自己,这样也好,免得自己去说了。
想到贾瑾,脑海中不禁浮现出贾瑾丰神俊逸的身姿,快一年未见,也不知贾瑾如今怎样了?
同时,也不由自主地将心中最后的一丝念想寄托在贾瑾身上。
因为她早就察觉,贾家后辈中,最为出色的当数贾瑾。
此后贾家的希望,也必将落在贾瑾身上。
此前,她便有了这样的想法,如今贾琏一死,这个念头愈发强烈,甚至占据了她的整个内心。
她只觉得,唯有贾瑾能助她‘东山再起’,也唯有贾瑾,能给她继续活下去的信念和动力。
念及于此,她竟深深地思念起贾瑾来,盼着贾瑾能够早日归来,她也好向贾瑾倾诉心中的愁苦。
她自己都未曾意识到,不知不觉中,贾瑾在她心里,已然占据了重要的位置。
而她最先等来的,并非贾瑾,而是贾琏的遗体。
这日,贾琏的遗体在一众下人的护送下,终于回到了京城,按照当地的规矩,在外身亡之人,不能进家门,灵堂要设在外面。
好在贾家这样的勋贵之家,有自家的家庙,名为铁槛寺,在铁槛寺中,早已准备妥当,灵堂早早搭建起来,和尚道士也都已请来。
待贾琏的遗体一到,便开坛做法,丧事正式操办起来。
王熙凤见到贾琏遗体时,依旧哭得肝肠寸断,只是经过半个月的心态调整,已不像最初那般悲痛欲绝。
毕竟在她心里,多了贾瑾这个念想,她还有‘东山再起’的机会,也还有活下去的理由。
他们不到三岁的女儿,也披上了白麻布,被人抱着来灵堂祭拜行礼,年岁尚小的女儿,哪里见过这等场面,只看到喧闹的众人,便哇哇大哭起来。
至于父亲去世,她更是毫无概念,唯有王熙凤紧紧搂着她哭的时候,让幼小的她懵懂知晓出了大事。
随着贾琏遗体被迎回家庙,丧事大办,荣国府上下所有人都行动起来,王熙凤也不回府了,就守在家庙中,至于以往的一些忌讳,她也全然不顾了。
每日守在贾琏的灵柩前,时而泪如雨下,时而呆若木鸡。
众人见她这般模样,都为她感到惋惜哀叹,原本那般高傲自负的一个人,如今竟成了这副样子。
而有关贾琏被杀的真相,半个月过去,贾家这边仍是毫无头绪。
倒不是贾家没有尽力,而是刺杀来得太过突然,当时的刺客杀了贾琏后,便纷纷跳入水中,消失得无影无踪,当地官府全力追查,却一无所获。
这让贾赦、贾政皆觉颜面无光,烦躁不已,不停催促着人打听消息,毕竟越往后拖,想要查明真相越难。
一个月后,这日突然有下人来禀报贾赦和贾政:
“二位老爷,瑾三爷的人回来了,说是押送了一些人回来,正是刺杀琏二爷的那些刺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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