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潞那竖子应该过了乐陵了吧?”侯府大堂内,公孙瓒揉着额角询问刚进来的关靖。
“此时大概是酉时末。”关靖看了看外面的月色,猜测道:“彼等走了三个时辰了,说不定都到南皮了。”
“走的时候没闹腾吧?”公孙瓒不屑的问道。
“没有!”关靖笑着摇头,笑容颇为诡异,“袁公子伤寒未愈,属下特意找了辆马车让其乘坐,另外还送了个美艳舞姬随身服侍,袁公子颇为喜悦。”
“袁公路(袁术字公路)竟然让此等竖子前来联姻,真是不当人子!”公孙瓒骂了一句袁术,摇摇头叹道:“子民那小子还是太鲁莽,他倒是打得痛快了,老夫却要白白送出去四百匹战马和一百名骑兵。”
昔日十八路诸侯讨董卓的时候,盟主袁绍任命自家兄弟、时任南阳太守的袁术掌管粮草。袁术贪婪好财,时常偷偷克扣诸侯的粮草,和他宿怨颇深的刘备更是深受其害。刘备忍无可忍之下,令张飞和关羽前去吵闹,硬要闹到诸侯面前去分说此事,幸亏刘备的同窗、时任北平太守的公孙瓒大力调解,双方才没当场火并。
自那之后,袁术就和公孙瓒时有往来,等到后来袁绍成了他们共同的仇敌,双方来往更是密切。两年前还特意缔结了针对袁绍的盟约,其中最重要的一条就是袁术用粮食和盐从公孙瓒手中换取战马。
这几年袁术从公孙瓒手中换了几千匹战马,只是麾下没有得力的骑兵将领,骑兵战力一直很差。公孙瓒的白马义从却战无不胜,使得袁术十分眼红,每次交换战马的时候都会想法设法‘借走’一些骑兵,公孙瓒已经‘借’出去了近千人,却从不见袁术归还一人。
公孙瓒不在乎战马,但是在乎那些精锐骑兵,以往每次最多只给二三十个人,这次一‘借’就是一百个,还白白送出去四百匹马,主要原因就是公孙续殴打袁潞,使得双方联姻化为泡影,送人送马算是对袁术的一种歉意和补偿。
听得公孙瓒感叹,关靖笑道:“小侯爷和小姐兄妹情深,侯爷该高兴才是,区区几百兵马何足道哉?”
“高兴?实在高兴不起来啊!”公孙瓒摇摇头,佯怒道:“袁公路狡诈多变,这次联姻被拒,指不定又会暗地里动手脚呢!”
关靖劝道:“侯爷多虑了,袁公路想要战马就绝对不敢背盟。再者两家中间还隔着其他几家诸侯,即便他做些手脚又能如何?”
“这倒也是,袁公路和陶谦、刘备等人素来不睦,只要袁绍一日不死,袁公路就不敢和吾决裂。”公孙瓒点头赞同,忽而笑道:“士起,可知吾儿如何评价这桩未成的婚姻?”
关靖乐呵呵道:“愿闻其详。”
“虎女安能嫁犬子?哈哈!”公孙瓒大笑,脸上满是自得之色。
关靖赞叹道:“小侯爷一语中的,属下佩服!”
公孙瓒止住笑,问道:“刘和那边,可有新的消息?”
“无有。上次侯爷派出使者前去,那刘和却说使者身份低微,请侯爷派出麾下干将前去商谈,真是狂妄!如今被侯爷晾了半个月了,属下以为,是不是可以另外派人前去了?”
“该去!只是让谁去好呢?”公孙瓒有些踌躇。
“父亲,孩儿愿往!”这时门外传来一声大喝,公孙续大步走了进来,他刚刚从练武场下来,身上的黑色劲装布满了灰尘和汗渍。
“万万不可!”公孙瓒和关靖同声反对。
关靖急道:“小侯爷万金之躯,岂能以身涉险?刘和小儿不足为惧,只是其麾下既有粗暴残忍的鲜于兄弟,又有万夫不当的大将阎柔,这三人都不是以与之辈!一旦彼等起了祸心,小侯爷岂能全身而退?”
公孙瓒皱眉道:“士起所言极是,仲英(田凯表字)和刘虞交情不浅,让他前往既可。”
公孙续正要争辩,又一人冲了进来,大声叫道:“兄长啊兄长,你怎么能把小弟那么得力的手下送给袁术呢?请准许小弟马上追他回来!”
来人穿着一身精良的鱼鳞甲,方面阔口、浓眉大眼,英气逼人,正是公孙瓒的从弟公孙范。此人勇武善战,对公孙瓒忠心不贰,袁绍多次以高官厚禄相诱都宣告失败,公孙瓒对其也十分信任,麾下最强大的两万多白马义从就归其统领。
“得力手下?”公孙瓒一愣,讶然问关靖:“士起,跟随袁潞回去的人是汝所选,怎么能把校尉都送给袁术呢?”
在公孙瓒看来,能被这个悍勇的从弟称作得力手下的人,最少也该是能独领一军的校尉才对。
关靖尚未答话,公孙范连连摆手:“不是校尉,是个军侯!”
只是一个军侯而已?公孙瓒愕然而笑,心里颇不以为然。
大汉军制设定为五人一伍、有伍长,十人一什、有什长,五十人一队、有队长,百人一屯、有屯长,二百人为一曲、有军侯,千人一部、由校尉或者别部司马统领。
军侯其实就是二百人长,不大不小是个军官,不过拥兵十几万的公孙瓒当然不会把一个军侯看得太重。
公孙范跺脚叫道:“哎呀,兄长啊,那赵云军侯武艺超凡,骑术精湛,小弟麾下无一人能与之相提并论啊!”
公孙瓒瞠目道:“如此人才,吾为何不知?”
公孙范惭愧道:“小弟也是刚发现不久,尚未来得及禀报”
公孙续早就暗自懊恼,怎么把这么一个超级猛人忘了?此时那还顾得争辩刘和的事情,一把抓着公孙范问道:“三叔说的赵云,可是字子龙的那个?”
“子民如何得知?”公孙范愕然。
“哎呀!果真是他!父亲,孩儿马上去追他回来!”公孙续顾不得换衣服,拔腿向外就跑。
“天都黑了啊唉,这小子!”公孙瓒稍稍一犹豫,就听到外面马蹄阵阵,只好自嘲的笑了笑。
公孙范和关靖也都陪着笑了笑,前者松了口气,心道子民亲自去追,怎么的都能把赵云追回来吧?
城门早已关闭,不过公孙续出城自然无人敢挡。城门卒慌不迭的打开城门,目送公孙续带着十几名护卫飞马冲出,难免会嘀咕一番闲话。
借着皎洁的月色,公孙续一行沿着官道一路向南飞奔,原想着很快就能追上赵云,没想到一直狂奔了许久,圆月都升得老高了,却连个人影都没有看到。公孙续觉得有些不对劲,经过一个小村子的时候停下来前去询问,一问之下却得到了一个坏消息:今日一整天都没有马队从此经过。
公孙续傻了眼,自言自语道:“奇怪,他们去哪了?难道没走官道?天都黑了,就算不走官道也不可能改走山间小路啊!”
公孙乙眼珠子一转,建言道:“公子,守株待兔如何?”
“守株待兔?去哪守?”公孙续有些摸不着头脑。
公孙乙道:“小的见过赵云几次,知道他是真定常山人,家中似乎还有个常年患病的亲人。赵云去淮南不能速归,肯定会归家一趟,不如直接去他家等候何如?”
公孙续一拍额头,叫道:“哎呀,有道理!我怎么没想到这点?有人认识去真定县的路吗?”
“小的就认识啊!公子,请随我来!”公孙乙一夹马腹,掉头向着西南方向而去。
众人纷纷掉头跟上,在明亮的月色下继续狂奔。
‘常山赵子龙’这句话中的‘常山’其实并不是山,而是冀州治下真定县城外一个大村镇的名字。如今冀州在公孙瓒手中,公孙续一行又是顺着官道走,根本不怕遇见敌军,前行的速度极快,两个多时辰后真定县城头上的灯火已经遥遥在望,此时已经是子时了。
公孙续停下来,气喘吁吁的询问:“接下来怎么走?”
“小的也不知道啊!”公孙乙晃了晃脑袋,指着北面几里开外的一个村子,“公子稍等片刻,小的这就去问问!”
“去吧!”公孙续跳下马,只觉得大腿根处剧痛无比,肉皮十有八.九被磨破了。他取出水囊猛灌一气,暗叹长途骑马真不是件容易的事,自己骑术还算不错都已经累了个半死,真不知道那些纵马千里奔袭的家伙怎么做到的?
没过多久,前方的村子里传出狗叫声和说话声,接着就传来公孙乙的叫喊声:“公子,原来这里就是常山镇!”
公孙续大喜,这可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啊,赶紧忍着疼痛上马向村子而去。
到了村外,公孙乙带着一个打灯笼的褐衣老者迎了上来,介绍道:“公子,此乃常山镇的乡大夫赵世恒,也是赵云的叔父。”
“见过老丈!”公孙续拱了拱手。
赵世恒不敢受他的礼,侧身让开,拱手道:“不敢当!敢问公子何人?打听子龙的家人所为何事?”
公孙续不假思索就编了个借口:“吾等都是子龙的军中好友,出外公干从此路过,想去探视一下他的家人,还望老丈领路。”
“军中好友?难道诸位也是白马义从?”赵世恒听了有些惊讶,他把灯笼向前凑了凑,看清公孙续的衣着之后眉头皱了皱,赔笑道:“老朽斗胆问一下,诸位说是子龙军中好友,可有什么凭证?”
“凭证?”公孙续顿时愣了,当时连衣服都顾不得换就出城追人,此时除了马背上的长枪和弓箭之外再无他物,哪来的凭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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