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柔走出县衙大门,抬头望着明亮的星空默然不语。许久之后,他长长叹了口气,跨上战马带着几名亲卫向着城西的住宅而去。
不一会儿时间,阎柔回家的消息就传到了正在喝酒的鲜于辅耳中,他得意地笑道:“哈哈,看来那阎柔果然是个识相的,他真的按照吾的吩咐去做了!”
鲜于银放下酒樽,不解的问道:“大兄,你说错了吧?若是阎柔真的按照你的吩咐去做,此时就应该来拜见你才对啊!”
鲜于辅摇摇头:“不,若是他来这,吾会马上杀了他!”
“这是为何?”鲜于银一头雾水。
“阎柔心机深沉,武艺超群,此等人物呵呵”鲜于辅说到这里摇了摇头,接着叹了口气,“此等人物,自有一身傲骨,非是吾等可以驾驭的,唯有丘力居大王那样的英雄人物才能降服他!阎柔胸有怨气,不但看不起吾,而且对吾等恨之入骨,若是他拉低身段前来拜见,岂不是表明他心怀叵测?”
“原来如此!”鲜于银恍然大悟,用力拍着脑袋叹道:“大兄不愧读了那么多的书籍,把汉人那些弯弯绕学了个透彻。该死的汉人,也就会玩弄阴谋诡计!嘿嘿,阎柔小儿还敢看不起吾等?终有一日,吾定要让他跪在面前求饶!”
“休要小看汉人的弯弯绕!”鲜于辅皱皱眉,正色说道:“汉人擅长使用计谋,又会制作各种精良兵器,吾等却只会横冲猛打,怎能是他们的对手?吾兄弟二人好容易才取得刘虞信任,坐到了如今这个位置上,也算是没有辜负丘力居大王的期望。只可惜大王的眼光实在是有些唉!毕竟檀石槐大王那样的绝世英雄,我鲜卑族至今也只出了一个啊!”
檀石槐是鲜卑族有史以来最强大的领袖人物,十几年前他一统鲜卑各部落,后来在弹汉山建立了王庭,率领强大的骑兵队伍四处征战,向北追着铁勒打到了北海(贝加尔湖)、向东打得扶余不敢出辽东半岛一步、向西则把强大的乌孙打得溃不成军,龟缩西域西部不敢寸进。他还多次率领十几万控弦之士南下,攻打掠夺大汉朝长城边境的各大郡县,汉桓帝惧怕不已,请求封其为王并且派出公主和亲,却被檀石槐断然拒绝,反而变本加厉侵占了好几个大汉朝的北地郡县。当其时,汉人闻檀石槐之名而色变,他的名字足以止小儿夜啼!若非此人死得早,他死后鲜卑内部又屡起战乱,只怕鲜卑人早就牧马黄河了。
如今的鲜卑一蹶不振,早已不复檀石槐在位时的风光。不过每当有一个强大的部落王出现之后,都会竭尽全力恢复鲜卑人的荣耀风光,现在的乌桓大王丘力居也是如此,只是其实力太过低微,仅能在北地边境小打小闹而已,几年前联合张纯、张举叛乱,已经是丘力居作出的最大动作了。
这次公孙瓒和刘虞展开幽州内战,丘力居大喜过望,枕戈待旦等着坐收渔翁之利,别的不说占领边境几座小城是可以预期的。刘虞兵败被俘的消息传来的时候,丘力居欣喜若狂,亲自率领四万精锐骑兵南下至长城沿线,只待刘虞一死,他就会命令鲜于辅唆使刘和攻打蓟县,自己也打着替刘虞报仇的大旗趁火打劫。
不料公孙续横空出世救了刘虞,不但打碎了丘力居的如意算盘,而且让他偷鸡不成反蚀一把米:四万人在长城以北转悠了七八日,白白损失了不少的钱粮。
鲜卑人的部落很松散,受到部落大王的约束极小,除了丘力居的本部人马,其他的部落并没有跟随他出战的义务,他们跟着丘力居打仗就是为了抢掠财货,当然不可能自己出钱出粮。长城以北并无汉人的村落,丘力居又不能就地掠夺自己人的部落,这些无谓的钱粮损耗只能由他一力承担了。
四万人兴师动众无功而返,那些小部落的头领们难免有些风言风语,落到丘力居耳中让他更加生气。堂堂的乌桓大王当然不在乎那些钱粮,但是这口气却死活咽不下去,近些日子一直寻找时机想要挽回面子,没想到机会很快就来了:昨日潜入蓟县的细作传来消息,小侯爷公孙续会亲自前去昌黎县城与刘和商谈,丘力居灵机一动就想到了一个计谋,马上再次率军南下。
丘力居并没有兴师动众,生怕出了岔子再次惹人耻笑,而且这次他的图谋并不需要太多人。因此他仅仅带了本部五千骑兵南下,趁着夜色悄然绕过襄平郡,来到昌黎县城附近河流边的密林中隐蔽起来,等待提前入城的檀木聪传来消息之后再做打算。
亥时末,除了大门和廊下的几盏灯笼还亮着,昌黎县衙其他地方都是一片漆黑,县衙内十分安静。
数百步开外的一座二层酒楼上,鲜于辅看着县衙大门口来回走动的几个士卒,心里疑惑丛生:公孙续和阎柔商谈之后什么都没做,这一点显然有些异常,按理说明知道会遭遇袭击,应该摆出一副防御的姿态才对啊!难道阎柔不顾一切说出了真相?应该不可能!阎柔若是那样做了,肯定会和自己虚以委蛇一番,又怎么可能气冲冲的回到家中?
“大兄,要不派人去试探一下?”旁边的鲜于银忍不住开口建言。
鲜于辅点点头:“也好。让连廓儿去试试。”
连廓儿是鲜于辅手下武力最强之人,此人能一拳打死一头牯牛,也能飞檐走壁如履平地,是绝好的刺客人选。
鲜于银走到楼梯口,对侍立在那里的连廓儿吩咐了几句。穿着一身夜行衣、身材精瘦结实的连廓儿从窗口一跃而下,顺着街角向前狂奔了一阵,迅速消失在了县衙侧面的围墙后方。
约莫一顿饭的时间过后,县衙内忽然一片喊打喊杀声,随即数十支灯笼火把同时点了起来,把县衙内外映照的一片明亮。驻扎在附近民房中的二百名骑兵也纷纷涌了出来,从四面把县衙围了起来。
鲜于银大喜道:“难道连廓儿得手了?”
“但愿如”鲜于辅‘此’字尚未出口,忽然看到一个黑色身影从县衙大门附近跃出围墙,跌跌撞撞向着这边飞奔而来。
鲜于银低声叫道:“是连廓儿!他似乎受伤了!”
“贼子休走!看箭!”这时大门内传来一声暴喝,一个带着银色面罩、穿着银色战甲的男子纵身跃出大门,弯弓搭箭,一箭飞射连廓儿的后心要害!
嗡
嗖!
沉闷悠长的响声和尖锐的破空声,充分表明了那把弓的强劲可怕。
这一箭的时机恰到好处,正好是连廓儿左脚踏出,右脚即将跟上的那一刻。明亮的星月光辉之下,只见一道黑线呼啸着转瞬即至,狠狠没入了连廓儿左侧后心部位!随即箭矢透体而出,绷的一声插在了前面一家小店的大门上,羽箭尾端兀自摇晃不停,一滴滴的鲜血顺着柔顺的羽毛缓缓滴落而下。
连廓儿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左胸前的血洞,狂喷几口鲜血之后颓然倒地死去。
“嘶”鲜于辅和鲜于银同时倒吸了一口凉气,这一箭换了谁都躲避不了!那把弓到底有多强?六石还是七石?亦或者是传说中的九石?
鲜于辅有些不确定的问道:“此人是公孙续的那个随从赵云?”
“就是他!”鲜于银张大嘴一脸震惊,心里后怕不已,此前他挑衅公孙续的时候赵云曾经站出来想要动手,幸亏自己被鲜于辅劝住了。否则和这种猛将打起来,有几个脑袋也不够他砍啊!
银甲人回过头,对着县衙里面喊道:“小侯爷,刺客已经伏诛。”
“甚好!”里面有人答应一声,吩咐道:“子龙,你带几个人去军营里坐镇,以免将士们不明内情引发骚乱。吾与刘和公子在此坐镇,有事速速前来禀报。”
“喏!”赵云答应一声走进大门牵出一匹白马,等到另外七八个人牵着马出来后,一起向着城东北的军营奔去。
鲜于银按捺住心跳,轻声问道:“大兄,是不是派人冲击一下县衙?”
“不行!”鲜于辅断然摇头,稍稍沉吟之后,皱眉道:“此时他们戒备森严,不可轻举妄动。再等等看。派人给檀木聪传个话,让他稍安勿躁,万万不可提前发动。”
“好,吾这就让人去传话。”鲜于银匆匆向楼下走去,
鲜于辅盯着逐渐安静下来的县衙,皱着眉头呢喃道:“似乎有点不对劲,到底哪里有问题呢?”
县衙这边闹出的动静不小,军营那边都听得清清楚楚。等到赵云带人赶到军营的时候,大群大群的士卒已经积聚在大校场上,三五成堆的议论纷纷。见到赵云一行到来,他们纷纷把目光投了过来。
赵云在营寨大门外面停了下来,对大门后箭塔上值夜的士卒大声喊道:“吾乃越骑校尉赵云,前来传达小侯爷的命令,速速打开营门!”
营门迅速打开,赵云扶了扶脸上的面罩,策马缓缓走了进去,刚进去就被一群人围着询问。
“校尉大人,县衙那边到底出了什么事?”
“校尉大人,小侯爷和刘公子没事吧?”
“校尉大人,是不是有人叛变作乱了?只要小侯爷说一声,俺们都去帮他斩杀叛贼!”
赵云跳下马来,耐着性子一一解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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