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如约而至,顷刻之间遮蔽了整个天际,细细雨线像是银丝从高空滑落,倏然消失不见。
雨哗啦啦下了一下午,脱了白大褂走到大厅,凉意扑面而来,叶柔穿的有些单薄,抱着胳膊瑟缩。
吉普车一直开到大厅外的台阶位置才停下,叶柔急匆匆想跑过去。
车喇叭响了一声。
叶柔站住不动。
雨幕中,江辰打着伞从车上下来,他快步走到叶柔面前,扯开带来的薄款长毛衣褂子裹住叶柔,长眉微拧,“冷不冷?”
“一点点。”叶柔不在意道。
江辰伸手摸了摸她的脸,触手像是果冻,冰凉柔嫩。
脸这么凉还说不冷。
他微微拧眉。
江辰还记得叶柔住到他家,第一次例假肚子疼的样子,躺在炕上小脸煞白,白嫩胳膊上扎满了针都不能缓解疼痛,一整晚都睡不安稳,即便整晚给她捂着肚子也会小声喊疼。
“回家。”江辰举着伞把叶柔半搂在怀里,快步走到车旁,打开车门让叶柔进去。
叶柔一上车就发现了自己的小毯子。
等江辰收了伞上车,叶柔举着毯子惊喜问道:“这个我上午不是撕坏了吗?”
她睡梦中没有意识,只觉得被绳子紧紧捆住,她太烦直接把毯子撕了,还打穿了实木的沙发靠背。
“新买的。”江辰发动车子,解释道。
叶柔喜欢这个毯子,起来后见毯子被撕了,还有些伤心,江辰就让人重新买了送过来。
不过这次还多买了十条以作备用。
叶柔把毯子摊开裹在腿上,现在的车里没有装空调,但能够隔绝外面的冷空气,车里温度一点点升上来。
江辰没有立即开车,伸手在叶柔肚子上揉了一下,拧眉问道:“肚子疼不疼?”
“一点点。”叶柔脑袋靠在座椅上,偏头看着江辰,唇色黯淡还在笑,似乎真的只有一点点疼。
江辰不满道:“明天别上班了,在家里休息。”
“我没事。”叶柔不是热爱上班,但是明天刘金堂要来医院,她不想错过。
见江辰依旧拧着眉,叶柔软声撒娇道:“好困,想回去睡觉。”
江辰带着气啃了她脸蛋一口,才发动车子。
车子内静谧,叶柔有些困,就听江辰道:“郑老头说你想要改名?”
“嗯。”叶柔头偏过去,看江辰。
他单手开车,侧脸英俊,似是感觉到了她的注视,大手伸过来呼噜呼噜她头发,揉的一团乱了,才勾着嘴角收手。
“都是静电。”叶柔穿着毛衣裹着毯子,头发被一呼噜全都炸毛了,顺不下去,叶柔埋怨他:“头发都乱了。”
江辰低笑一声,才道:“不乱,很可爱。”
“哼。”叶柔立刻就被哄好了,一下下耐心捋顺头发。
江辰看着她,像是在看小猫给自己舔毛,他老婆要是能变成猫肯定是一只软绵绵的小白猫。
他想起老郑头给他看的那幅画,莫名觉得雪柔这个名字很贴切了。
他问:“怎么忽然想起要改名字?”
叶柔顺着头发的手一顿。
若是这个名字是梁玉山或是任何人起的,叶柔都不想改,毕竟“叶柔”这个名字跟了她两世,算是一种缘分。
但这个名字是郑莉莉为她起的,是一个母亲对于未出世孩子的期盼。
郑莉莉生前遭遇太过惨烈,两次被卖,自己在绝望之际还救了同样身陷囹圄的唐盼夏,怕被王麻子发现怀孕,一路上小心遮掩,好不容易被叶老头买回家,平安生下孩子,又被叶海欺负,最终不堪受辱选择自杀。
叶柔心疼郑莉莉的遭遇,也敬佩她的勇敢。
她原本是想把这个名字留给她和江辰的女儿,但是经过她这些天的治疗,江辰身体依旧一点起色都没有。
他们两个这辈子可能不会有孩子,叶柔虽然失望但是没有抱怨过,这个名字算是郑莉莉生前的小愿望,既然没有女儿,索性她改成这个名字,也算是告慰郑莉莉在天的亡灵。
叶柔脑袋里杂七杂八想了很多,和江辰说的时候隐去了对于女儿的设想,只是道:“这个名字好听。”
江辰忽然道:“那我也要改名。”
“?”叶柔呆了一瞬,才问道:“你要改成什么名字?”
“我也要姓郑。”江辰一锤定音。
“郑辰,有点怪。”叶柔喊了一遍,感觉陌生,嘟囔了一句,“有点像是喊其他人。”
江辰睨了她一眼,他老婆裹的圆滚滚,嘀嘀咕咕试图想要把郑辰这个名字喊顺嘴。
他老婆这一点特别好,不管他做什么说什么,接受程度特别高。
车子开到家门口,江辰先下车撑着伞接上叶柔,两个人一起往家里走。
过了外厅,刘玉堂突然窜出来叫住叶柔。
“小柔。”他端着一碗热汤塞给叶柔,叮嘱道:“这个是补气血对你身体好的,都喝了。”
叶柔低头看了一眼递到眼前的汤药,黑乎乎散发着极其苦的味道,闻一下苦味都仿佛浸泡了五脏六腑,她往后躲了一下,被江辰挡住路,才不情愿道:“一定要喝吗?”
“快喝。”此刻刘玉堂面对的不是他的爱徒,而是不听医生话的病人,他把汤药往前又递了一下,示意叶柔端住。
叶柔见推脱不过,在江辰和师父注视下,猛吸一口气,闭着鼻子,一口灌下,苦水瞬间浸透五脏六腑,苦的叶柔打了一个寒颤。
她喝完豪气的把碗倒置晃了晃,示意喝完了。
“这就乖了。”刘玉堂笑着接过碗,转身要走又丢下一句话,“以后每天都要喝一碗。”
“啊?”叶柔整个人都僵住了。
江辰见老婆变成了木头人,戳一下不会动,无奈摇头,把老婆单手抱起来,另一只手撑着伞,朝饭厅继续走。
走出去好远,叶柔才反应过来,双手搂住江辰脖子,和他贴贴,吐槽汤药太苦,她不想喝。
江辰看出她的小心思,知道她不敢去和刘老头说,让他去。
他没有应,干巴巴道:“老头也是为你好。”
叶柔见事情没有了转圜的余地,抱怨道:“师父怎么会突然想起来让我喝药啊?害死我了。”
她现在嘴里的苦味还没有散去。
一想到每天都要喝一碗,叶柔瞬间觉得整个世界都灰暗了。
江辰干咳一声,心虚移开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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