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元振脚步不停,连一众手下都不管了,一路朝山下逃去。
他不是这些江湖人,他在皇帝身边伺候,在宫里厮混,他知道什么是“绝顶之上”!
“绝不可力敌!”
只要把“明教又有了绝顶之上”的消息带回顺天府,就够了!
三位掌门跑出一段之后,见妘泽霖并未追来,谨慎回身,救下了一部分锦衣卫、兵丁及泰山派弟子,而后才一同朝山下逃去。
而他们不知道,山脚下同样是一片混乱。
泰安城外,一处农庄。
“蓝师兄死了?”一个中年女子拍案而起,怒视着面前的人。
“是”那人犹豫了一下:“右使让我们封锁消息,不许告知旁人。”
“属下也是不知右使行踪,怕耽误了圣教的大计,所以才向茅护法您禀报。”
这中年女子,正是明教四大护法之首,茅迎夏。与蓝乐川师出同门,都是明教前教主籍天睿的亲传弟子。
“蓝师兄”她沉默了片刻,脸上露出哀伤的神色。
“何苦左黎杉没了就没了,再去寻一个血食就是了何必如此”
“尸体现在何处?”茅迎夏问道。
“不知或许还在泰山派之上。”
轰!
茅迎夏竟是一掌拍在桌子上。桌子应声而碎,地上留下深深的掌印。
“妘泽霖!妘泽霖!疯子,疯子!”
她咬牙切齿道:“我平日里就觉得他疯疯癫癫,暗怀鬼胎!”
“真不知师父为何偏挑他做这个右使,教内平白花了那么多功夫给他重塑根骨,却养出个噬主的白眼狼来!”
她遥遥望向泰安城内,隐隐能听到城内传来的哀嚎,看到几处火光。
“算了。”
“下午妘泽霖传信过来,让我提前进城,我就觉得不好。”
“他这是用我明教的人手,替他拉住仇敌,好成了他的盘算。”
茅迎夏皱眉思索片刻,手一挥。
“通知教众,不用往泰山派那边派人手了。妘泽霖发疯,就让他自己去疯,用了左黎杉的心,他也活不了多久了。”
“派人去通知魏旗主,不必等天明了,直接入城。”
“只要能练成这三千‘蛊兵’,我明教大计可成!”
那人领命而去,茅迎夏却是颓然坐倒在椅子上。
只因她与蓝乐川不只是师兄妹,还有一段露水姻缘在。
“蓝师兄啊蓝师兄何苦”
“你明明隐约察觉出了教主在你身上下了蛊,何必还如此拼命”
“是不甘心沦落为血食,只愿死在争斗当中还是你真的就如此愚忠”
“唉”
斯人已逝,心思再也不会被活人知晓了。
半晌之后,茅迎夏打起精神,站起身,就要出去看看教众准备如何了。
却猛地听见外面传来轰然巨响。
“!!!”茅迎夏快步走出,眺目远望。
远处,几个明教弟子骤然飞起三四丈高,而后重重的摔落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尘土飞扬,不断传来巨响。
茅迎夏目光一凝,口中“窸窸窣窣”的念叨了一会儿,好像是个口诀。
念完之后,她才运使轻功朝着那边赶去。
随着距离越来越近,明教弟子的惨叫、怒吼、哀嚎也愈发刺耳。
终于,茅迎夏在战场外围百丈的地方停住。
在她的面前,有一个“血池”。
“血池”中心,李淼一拳打出,一个明教弟子背部爆开,血肉喷溅,前后通透。
周边明教弟子勉强上前,兵器砸在李淼身上,竟然发出金铁交击之声。
李淼甩臂,如大枪横扫,那些兵器便纷纷断裂。
而后一掌凌空排出,真气离体,打在那些断裂的兵器上,如同利箭一般射出,顷刻间便把四五人如同烤串一般插在了地上,不住哀嚎。
血肉在地上蓄积起来,人踩在上面,发出黏腻的声响。
“李!淼!”茅迎夏咬牙切齿的念道。
李淼感受到了杀意,转头看去,与茅迎夏四目相对。
没有半句言语,李淼脚下一动,骤然闪出十余丈,与茅迎夏之间的距离猛然缩短。
茅迎夏心知不敌,脚下一踏,朝后飘然而去。
一追一逃,四周的明教弟子还在不断地围上来。
李淼只是直线朝着茅迎夏追去。
视角上移,辽阔的原野上,星星点点的人密布其上,如同聚集的蚁群。
而在这蚁群的中间,一条血色的横线,在不断延长。
如同儿童嬉闹,用画笔在虫子中间画了一条笔直的直线一般。
以地为布,以血作画。
李淼目不斜视,耳功就已将周围的信息传递过来。
一拳,捅穿胸膛。
一掌,撕裂肉体。
利剑倒飞而出,将人体切断。
长枪直射人群,将未死的人插在地上,不住挣扎哀嚎。
此间如同炼狱。
而茅迎夏与李淼的距离,正在不断缩短。
渐渐地,明教弟子涌上来的速度慢了。
他们怕了。
所谓的悍不畏死,只是一种虚假的幻象,如同肥皂泡一般,一戳就破。大多数人的“不怕死”,其实只是一种对自己并不了解的事物的、草率的轻佻。
等到死亡真正到了面前,才会真正感受到,那入骨的恐惧。
他们习惯了他人的死亡,就狂妄的以为生死不过如此。
但此时此刻,在李淼面前,“死”,不再是一个抽象的概念。
死不是万事皆空的宁静。
死不是一个结果,而是一个痛苦的过程。
“死”,是断裂的肢体、难以抑制的哀嚎。
“死”,是干枯的眼球,其上爬行的蚊蝇。
“死”,是不甘的挣扎,席卷全身的寒冷。
“死”是流淌的内脏,是插入身体的铁器,是飞溅的血肉,是令人作呕的腥臭。
在如此具体而浓烈的死亡面前,他们开始犹豫,开始退却。
于是李淼的速度再次加快。
茅迎夏听着身后不断逼近的惨叫,额头上渗出汗来,全力奔逃。
“怎么会!怎么会!”
“‘金刚’、‘介子’!他怎么可能修成两路绝顶之上!他怎么可能修成之后还没死!”
“不行,不行,快到了!就快到了!”
终于,茅迎夏脸上露出喜色。
“窸窸窣窣窸窸窣窣”她口中再次传出那晦涩的口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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