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话将叶朗丢入冰窟,他的半边身子都骤然冷却。
叶溪的性格他最清楚不过,宁折不弯,和父帅如出一辙的忠心耿耿,如果她知道自己和众所周知的反臣有来往,必然会告诉父帅!
届时受几军棍事小,若是因此失去父帅信任,真的把将军之位给了叶溪……
纪士寒早已看穿他心中的动摇,干脆再加一把火,将自己早就准备好的东西拿出来,是一封书信。
“将军不妨看看这个,就知道老夫为何如此说。”
叶朗迟滞半拍,接过书信拆封。
[殿下尊听:
今知晓兄长与太师纪士寒来往甚密,甚为痛心,虽已告知父帅,终究不能劝阻兄长,恐其铸成大错,特此告知。
兄长与纪士寒同谋江山,证据确凿,还望殿下早做准备,勿错失良机!
叶溪笔]
叶朗把这封精心给他准备的信看了几遍,手掌愈发颤抖。
纪士寒随即在旁添上一把柴:“安南郡主早有怀疑,如今又已经同你交过手,更加确定你的招法她想必再熟悉不过,只不过是没有言明你的身份罢了,你真当她没看出你是谁?”
叶朗的心更加慌张,紧紧攥着那封信,思索着纪士寒所说的可能性。
“可……可溪儿对我如此敬重,应当……应当还会给我机会……”
叶朗失神喃喃,纪士寒瞅准时机将他这点希望掐灭:“若真会给你机会,便不会写下这封信。这信是昨日才交到我手中,现在想来,就在你们走之后。”
叶朗仍旧抱有一丝期望:“可——可溪儿说,她并不想要将军之位。”
纪士寒落下最后一击:“那她大可写一封家书给叶老将军,为何要写信给熹和殿下?”
他拍拍叶朗的肩:“将军,别单纯太过,这世上最能相信的,唯有你自己而已。”
叶朗被纪士寒的话带偏,将最近发生的所有事串联一遍,愈发觉得有问题。
才回京的时候,叶溪一直告诫自己不要接近熹和殿下,可她自己却主动接近林山倦,还引为知己,从而也与熹和十分亲密,重归于好。
后来她趁着自己为熹和伤神之时在军中树立威信,整日去校场督促练兵,导致如今军中对她言听计从者甚过自己。
现在又写下这封信,看似提醒熹和,实则更像邀功!
叶溪……难道叶溪,她一开始就觉得将军之位该是她的?不然她为何总与父亲密谈,为何接近林山倦?
她——她竟然如此辜负自己对她的宽厚!
纪士寒勾起一个尽在掌握的笑容,旋即迅速隐藏:“事已至此,这些人回京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她们一旦入京,必然会将我告发,但安南郡主此人看重颜面,想必还不会一回京就对将军下手,到时将军需要……”
夜影摇晃,遮了月光,也遮了低语的谋划。
-
有柳河和李畴等人的加入,剩余的路程并未出现什么岔子,总算顺利抵达京城。
踏入城楼的那一刻,叶溪长出一口气,林山倦却仍觉心事重重。
纪士寒越是稳得住,她越是觉得不安。到底他是个老谋深算的人,和他手下那些草包不同,明知自己手里有能扳倒他的证据,他不该还能如此稳得住。
除非,他有恃无恐,觉得自己仍能脱困。
亦或者,他尚有其他打算。
阴天压抑着人的心情,几人走着走着,忽然落下雪花来。
叶溪看向林山倦,瞧她皱着眉,喊她一声:“可是有什么不适?如今入了京,看郎中也方便些。”
林山倦回神,摇摇头:“我总觉得,事情不会这么顺利。或许是我多心,但还是防备着点好。”
叶溪点点头,轻夹马肚往前走,对肩上落下的雪花并未察觉。
柳河看在眼中,顺手帮她拈落,引来叶溪侧目:“你做什么?”
她似乎对自己总有防备,明明之前还不是这样的,怎么好像……
她对自己的态度,更随意了,好像并不是她对待“嫂嫂”该有的。
柳河转回来,漫不经心地瞧着前方的青石板,唇角微扬。
如此……似乎也不错。至少不用一直顶着“嫂嫂”的名头关心她,或许日后她会察觉到不对劲,也会意识到,曾有另一个人在她身边注视她。
三人快马加鞭进入主街,在路口作别。
叶溪将揣了一路的包袱递给林山倦:“若有事便只管来寻我。”
林山倦接过包袱,关切地看着她:“你才是,不管叶朗如何……别太往心里去,有些事别总一个人担着。”
叶溪的笑容十分勉强:“放心吧,这次的事,我一定会全部告知父帅。”
如果再不约束,兄长恐怕要走上一条不归路去了。
三人就此告别,柳河跟在叶溪身侧,瞧着她心事重重的样子,主动牵住她的缰绳。
叶溪一愣,柳河赶在她问“你干嘛”之前先回答:“此处到将军府尚有距离,若有心事只管想就是了,我帮你掌马。”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
叶溪一愣,心间一股暖流涌动,顺势松开缰绳。
这人虽然不知来处,但……好在她心肠颇好。
若是嫂嫂如今处境安全,或许让她多待些时日也好。
柳河的余光一直落在叶溪身上,瞧着她时而皱眉,时而轻叹,心中虽然怜惜她忧思过甚,但又无可奈何。
缰绳在她手中时紧时松,如同柳河的心绪时舒时皱。
最初她只是循着私心想来看看叶溪回京之后过得好不好,可来此之后,她贪恋悠闲的日头太久,不想这么快就离开了。
幸而柳桃那边尚未来信,不然她只怕会更加纠结。
并且,若是叶溪如今处境尚可也罢,偏偏叶朗如狼环伺在侧,这次更是已经对叶溪拔刀相向,日后难免会有更加阴毒的作为。
她若是走了,叶溪背后连一个帮她挡下暗箭的人都没有,那怎么能行?
本来她的背后,已经有了太多伤口。
若不能将叶朗除掉,她根本无法安心回南蛮去。
两人各有各的想法,京城的路本就大同小异,李畴等人也不敢干涉主子的想法,硬是跟着柳河在大街小巷中越走越偏。
柳河发现自己找不到路的时候已经晚了,因为叶溪忽然问她:“你……不是说,让我只管想自己的事,帮我掌马?”
一行人已经糊里糊涂在一条意想不到的路线重新绕回城门口。
站在城门前,叶溪无言以对:“为什么又……要重新进来一次?”
柳河哑然,面色不改,理直气壮:“我找不到将军府。”
叶溪:好,就真的装都不装了是吧?
喜欢杀手洗白手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