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们一哄而散,独留吴忧一人风中凌乱。
所以,他还成了反面教材了?
原本想着多和城中的孩子亲近亲近,结果被赤裸裸地嫌弃了!
吴忧自嘲一笑,低头看向曾经被保护得很好的双手。
手掌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茧子,手背皮肤皴裂,纤长的十指如今看起来像晒干的萝卜条子。
他不想当个一生碌碌无为的纨绔,整日的醉生梦死,不知今夕是何夕。
金戈铁马,驰骋沙场,当一个无愧于天地的大将军,才是他的心之所向。
初见镇国公回京,高壮的男子,神色严肃,威风凛凛,身上自带着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
年少的吴忧至此有了人生规划。
可惜,他的父亲好像从没这样想过,他为他铺好了锦绣前程,为他扫清了一切阻碍......
少年的心事被他深深埋在心底。
他打架闹事,喝酒作乐,父亲从不多加训斥,母亲亦是将他视若珍宝。
祖母就更不用提,含着怕化了,捧着怕摔了,府里谁都不可对他大声讲话。
环境会影响一个人的心境,他渐渐地开始放纵自我,读书也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
后来听说镇国公府一战折损了四个儿子,他更是心生惧意,年少时的憧憬也如泡沫般破裂。
他当时想着,罢了,生活这么美好,他这么年轻,真的不想死啊!
不如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过一辈子,待到了娶妻的年纪,娶回来十个八个如花美眷,想想就美。
后来就是父亲不知抽的什么风,非让他跟着镇西军来边关历练,说只有如此才能堵住悠悠众口。
吴忧闹绝食,可这次就连祖母也没出面,由着父亲给他灌了碗安神汤。
等再睁眼,大军都已出城,他也丢不起那人,只得稀里糊涂地成了镇西军的副将。
也曾是鲜衣怒马少年郎,如今却是标标准准的糙汉子,双手不再白嫩如姑娘,岁月的痕迹令他为自己感到骄傲!
他也是有担当,有责任心,且不怕死的男人了!
以后也一定能成为如镇国公那般令敌人闻风丧胆的将军!
等以后人们说起来,他不会再是他们嘴里那个不学无术的中书令之子,而是守护天下百姓的吴将军!
墨连城与他一般大,可是却比他沉稳许多,话不多,却总能给人莫名的安全感。
仿佛只要有他在,镇西军就能所向披靡,战无不胜!
真要算起来,他也只是个少年,家中贫寒,父母年迈,可回回冲锋陷阵,他都是冲在最前面的那一个!
除了住的营帐大些,方便议事,其余一切都与普通士兵无异。
甚至在粮食见底的时候,他能将自己的口粮分给受伤生病的小士兵。
哪怕明知那士兵已经活不了了!
“哪怕死也得吃饱了上路!”
士兵泪眼迷蒙,看着将军脱下自己身上尚算干净的衣裳,又亲手替他穿上靴子。
“到了地府也不能被鬼差笑话,不论阳间还是阴间,都是先敬罗衣后敬人,你且先行一步,说不定我们很快就又能相聚了!”
士兵哭着将半块粗粮窝头咽下,嘴边带笑,气息全无。
一场风寒,因为缺医少药,死了近百将士。
墨连城当时并未表露半点难过,只是平静地安排了他们的身后事。
可当夜,吴忧悄悄尾随着他,见他跪在山丘的那一片坟冢,哭得撕心裂肺。
也是那一刻,吴忧做了此生最艰难的决定。
他要留下,与镇西军共存亡!
城外敌军退了,但为防他们卷土重来,镇西军专门设立了巡逻小队,每队十人,两个时辰轮一次岗。
百姓们自发地成立了治安小队,夜里,城内就由他们看护。
墨连城连续观察了好几天。
这些百姓虽没有镇西军训练有素,可也十分认真仔细,夜里甚至会有人专门蹲在城墙底下,以防敌军夜半偷袭。
那个位置,只需吼一嗓子,他们就能听个清清楚楚。
夜里太冷了,可他们也不敢燃起火堆,只得三三两两抱团取暖。
有人从怀里摸出几个温热的土豆,小口小口吃着。
“这土豆真好吃,还顶饿。”
“可不,我家那浑小子最近再也没喊过饿了,我瞧着脸上都长了点肉。”
“是啊,以前就知道疯玩,现在也不乱跑了,老老实实地在家中念书写字。”
“这些娃以后肯定比咱们有出息,可惜啊,没有正经的先生教他们,也买不起笔墨。”
他们谈论的声音压得很低,站在不远处的墨连城听的仔细。
他抬头,夜空黑的一颗星星也没有,凛冽的寒风如刀般刮过,小半个时辰,脸就冻的麻木。
可城中的男人们竟就生生抗下来,即使落雪,也一日不落的守着。
他们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帮上忙,睡觉啥时候都可以,夜里总要亲自守着才安心些。
如此,军民一心,漠城倒也过了一段平静的日子。
再说柳岁和景昭辰一行,终于抵达了江南。
不愧是人间天堂,随处可见小桥流水,亭台楼阁,吴侬软语听着格外悦耳。
小船在河面缓缓行驶,船尾堆着大大小小的竹筐,里面或装着青菜,或盛着新鲜的鱼类。
要是有人想买什么,就会喊停船家,挑挑捡捡,几番讨价还价,最后皆心满意足离开。
长街之上店铺林立,已是初秋,江南仍带着散不去的暑气和湿气。
姑娘们大都身着江南特有的蜀锦华裙,灯光映照下,闪着细碎的光。
柳岁仔细观察过,这些女子穿衣很讲究,身上却不见多少华丽的首饰,脸上胭脂也太红了些。
她着一袭月牙白男装,身材娇小,唇红齿白,经过姑娘身边时,鼻尖轻动。
“姐姐你好香啊!”
姑娘瞬间羞红了脸,娇嗔看她一眼。
“小公子好生无礼。”
柳岁一双眼弯得如同天边月牙,脸上的酒窝若隐若现,一下就吸引了好多姑娘的注意力。
“姐姐身上的香味很独特,若有冒犯,小生这厢有礼了,还请姐姐莫怪!”
喜欢都流放了,谁还稀罕当王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