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陈国,天化十年,司天监夜观星象,见弧矢九星、天狼凌空独耀,大惊失色,忙赶赴宫中呈报陛下:天狼星显乱世兵灾,乃大凶之兆!
而与司天监同时跪到大陈皇帝面前的,还有一位宫中内官,听了司天监的话,跪在地上瑟瑟发抖,数问之下才答:琳贵人临盆,恭喜陛下,得九皇子……
——
大陈国,天化二十六年。
“百年前,八国之乱、生灵涂炭,历二十七年,晋、梁、隋、楚、卫尽灭,今天下三分,齐据凤林山脉之险而占西南一隅……”
“咦,这都老黄历了!”
“大家请耐心听我慢慢说来,周赖太华江之汹涌而可苟安,然齐、周觊觎我大陈良田、矿藏,屡屡兴兵,幸我大陈兵强马壮,陆大将军勇冠三军!三月前,太华江畔,陆大将军一箭便将对岸大周军旗射下,世间勇武无出其右!”
“好!”
“好!”
堂下说书人一张嘴,舌灿莲花,说得听众个个热血沸腾,女的恨不能嫁做陆大将军为妻,男的只想速速往太华江畔投入陆大将军营下,明日就好报效国家了。
“今,我大陈旗开得胜,陆大将军凯旋回朝,周向我大陈请和,送上黄金万两和荀安侯世子为质,愿止戈休兵!”
“荀安侯?谁啊?”
“没听过。”
“荀安侯是周皇后的胞弟,周朝大将!这都不知道?”
“嗟,败军之将,何以言勇!”
“就是,荀安侯算个什么?何况送来的还是只是世子!难道不该送皇子来嘛?”
“就是就是,实在不济,送个公主来和亲也勉强像话。”
说书人大笑,一拍惊堂木,又道:“诸位有所不知,周朝皇帝方及冠,膝下唯有一位皇子,尚在襁褓之中,如何舍得?”
“那就把皇帝送过来嘛!啊哈哈哈!”
“哈哈哈,可以可以,我看行!”
说书人又笑:“各位说笑,那位周皇帝恐还不及这荀安侯世子来得有价值。”
“咦?为什么?”
“诸位这就不知道了吧。且听我细说。周朝皇帝继位尚不过两载,朝中事务皆由荀安侯把持,内阁中枢的奏折俱需得抄呈荀安侯做主,此其一;据传荀安侯世子自幼才学机敏,不仅学富五车更熟读兵法,人言天纵英才,先前在太华江畔,与我陆大将军僵持数月之久,甚至屡次识破陆大将军谋算,令得此一战颇为艰辛凶险。大家说说,这样的人如何能留在周朝,若将来周朝再兴兵作乱,荀安侯世子必为将帅,如何使得?!”
“那陆大将军还不快杀了此人?!”
“哎,既是和谈,如何能斩杀质子?”
“那就终生圈禁!”
……
江湖人说书,空穴来风也能说得有声有色,何况这回可难得竟还有七八分真了,博得满场喝彩。二楼雅间里,祁霄听着说书人侃侃而谈,堂下众人听得津津有味,他嗑着瓜子翘着腿,嘴角扬着,十分闲适的模样。
“爷,人入城了。”宗盛推门而入。
“走!”祁霄起身轻拂衣袍褶皱,大步走了出去。
抚州州府雍京百年前乃是楚国国都,楚灭后不再称“京”便直接改做了雍城,百年城池甚为宏大,主街宽逾百丈宽,可容八驾马车并进。此时此刻这素日宽敞的大道居然被挤得满满当当、人头攒动。
府衙衙役将拥挤的人潮驱赶至街道两旁,留出足够中间空道。府衙人手有限,只能缓慢推进,确保无人可以靠近从中间通过的囚车。
偌大的囚车里坐着一个锦衣华服的公子,却手脚皆栓着镣铐,低着头,仿佛睡着了。
“哇……”
“什么?哇什么?”
“哎哎,看到没?”
“看不清啊……”
“让开!何人拦道!让开!都让开!”
两人两骑在城中策马,正朝着主街奔来。周围百姓惊吓不小,一边扬起尖叫不断,一边纷纷闪躲退避,却都敢怒不敢言。
“让开!”宗盛的呵斥声传得极远,连主街上都能隐约听见了,紧接是急促的马蹄声。
“哎哟喂!”
“快躲!是楚王!”
祁霄和宗盛扬鞭纵马像是将雍城当做了跑马场,与主街上的囚车狭路相逢,祁霄和宗盛才勉强勒住了马。
“大胆!什么人敢拦楚王去路!”
府衙衙役凑过来:“小人给楚王请安,请楚王稍待,弟兄们这就给您清道。”
“嗯。”祁霄淡淡应了一声,驾着马慢慢踱到囚车旁,看着囚车里的人。
囚车里的人本不在乎周围喧闹、人声嘈杂,他这几日走到哪里都是这般待遇,实在没什么好见怪的了,可长街上突然安静下来就有些突兀了,不免仰头环顾四周,便对上了祁霄的目光。
黑骏的高马之上坐着一个少年人,看着一脸嚣张,十分不讨人喜欢,于是他又低下了头。
人不抬头不要紧,一抬头便惊艳了围观的所有人。他分明应该狼狈、落魄,却为何从容镇定?反而浑身透着一股清冷与孤傲,看得人不由生出些怯,不敢肆意窥视了?
囚车里的人,衣袍沾了土、因困拘而褶皱,但手脸皆很干净,他的皮肤很白,像瓷像玉,像是羸弱病态的苍白,又像氤氲中透露着浮靡的白莲。
祁霄笑了笑:“长得不错,人我要了。宗盛,带走。”
“是!”
“啊?哎!可不能啊!”一旁衙役、官兵皆大惊失色,这楚王再骄纵胡为也不能当众劫囚车吧?!
“什么不能?”宗盛说话间,铁剑出鞘横在了衙役脖子上。
祁霄居高临下地睨着吓得腿软的衙役,问道:“我又不是当街强抢民女,一个囚徒而已,本王还要不得了?”
“这……这……”
“宗盛,带走。”祁霄又冲着衙役补了一句,“告诉岳芝林,把这人划入贱籍,本王要了。”
岳芝林便是抚州府的知府大人了。整个抚州府的地界上只有祁霄仗着王爷身份,敢对其直呼其名。
“王爷!使不得啊!”衙役噗通一声就给祁霄跪地上了,“此人乃是朝廷钦犯,我家大人也做不了主啊!”
“那就让岳芝林上书刑部,说人我要走了。”
喜欢谁说世子爷柔弱不能自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