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还是暂避风头吧,禾木人势大!”
“放屁!李将军英灵在天听见你如此说也不得安宁,你这个懦夫!”
“大家都不要吵了,还是想想办法,如何应敌吧。”
……
李如还是静静地站在堂上,旁边的大椅是主将之位,本来坐在那里的应该是她的哥哥李彰,可惜现在却是空无一人,她站在那张大椅旁边,心中的犹豫清晰的写在脸上。
如此温柔娴静的一个女子呵,又是谁把她逼到这一步上呢?
下面却是犹自争吵不休,是哩,谁会在乎一个平时只会拿拿绣花针的大小姐呢?她又会有什么办法呢?
阳光透了进来,如一道利剑刺进了阴冷的大厅,阳光中依稀可见无数的尘土飞舞,李如一下子想到了“群魔乱舞”四个字,又皱了皱眉头。
一声拖长音的“报……”却打断了这片杂乱。
“何事禀报?”连问士兵话都带着些许柔气。
那传令兵却是一愣,他听过粗豪的命令,严酷的责罚,又哪里听过如此温柔的问话,心中顿时一荡,如此温柔之人,外面即使有万千军马,也为她去除了吧。
不过他也不敢忘了自己的本分,“门外有一书生神态狂傲,要求见太守大人!”
本来一个寻常书生是不能见到太守大人,否则那些太守岂非要忙死?可是这不禁大门乃是李琦亲自定下的规矩,以示公正,后人虽然不肖,但也不敢修改。
“哦?那就请他进来吧!”
堂下的将领们俱是眉头一皱,这个大小姐果然是不明事理,眼看着都火烧眉毛了,她却还顾着这鸡毛蒜皮的小事,眼下这大祸临头的,不知怎么办才好。
喘息之间,那人便进得大堂。
那些将领似乎都闻到了一股酸气,俱是一脸的不屑之色,也不怪他们,素来这凉州城里都是瞧不起书生的。
可惜,他们都早已忘却,李琦也是手无缚鸡之力之人。
名将不贵勇!
李如却是眼前一亮,这人看似懒散,却满身的随和,让人不由得生出亲近的感觉,一张脸虽不好看,却透着几分睿智,最传神的是那一双眼眸,慵懒里透着狂傲,平静里带着出尘。
那人却是什么人都不看,转头看了几眼,叹了口气。
继而,那人大笑,眼角却有清泪流出,声音转悲,到最后已是泣不成声。
李如心里一动,似乎自己也变得悲伤起来,再想到自己的处境,眼睛也不由得晶莹了起来。
在兵临城下的凉州城中,两个素昧平生的人相遇!
是命运的安排吗?
那些将领却有些恼怒,眼看着大战将至,这人却在帅府中哭泣,简直是晦气之极,不由得不恼怒。
“呔那书生,你当这里是何处?任你这般如泼妇般哭泣?”
那人也不理他,只是仰天长叹,渐渐平静了下来。
“这位先生,你到底有何事要说?”李如也耐不住了,问道。
那人也是一愣,显然也没有料到主事的会是一个女子。
那是怎样的一个女子哟,眉眼里藏着风情,掩不住的英气,果然是将门之后,和那种无双的温柔搭配在一起,却是无比合适,眼角还带着一丝忧愁。
风华绝代!
那人虽是一愣,但也不迟疑,当时也不容他迟疑。
没有人知道,当遇到李如的时候,在那人的心里,仿佛已经过了很长的时间。
“你们这些人,看我又笑又哭,是不是觉得我疯疯癫癫,不可理喻?”那人眼珠一转,对着堂中人说道,睥睨之间,竟流露出一股霸气。
不过随即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怒气。
冲天的怒气。
“即便是我疯癫成性,也比你们这些混蛋强!”
当下便有人按捺不住,手滑向了自己的佩剑。
“怎么?不服?那我就讲给你们听,虽然你们这些蠢才永远都不会懂!”
狂傲,藐视天下人的狂傲。
那人一屁股坐在地上,却是浑然天成,看不出一丝的不合适,似乎大地便是他的归路一般。
“我笑,是笑你们这些懦夫,背靠雄关,手握重兵,却被些许禾木小儿吓得屁滚尿流,实在是丢尽了脸,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我知道你们瞧不起我,可惜,我更加瞧不起你们,无能为力不是过错,可惜手中有力量,却如乌龟一般缩在后面就徒惹人笑话,你们手里握着佩剑,心里恨极了我,这就是强大吗?你们错了,这就是弱小,因为我说到你们心里去了,你们的心在颤抖,你们在害怕,你们这些耀武扬威的将军就不如我一个书生?”
大堂里一阵寂静,有人低下了头,有人羞惭满面,有人怒火中烧。
还有人露出感兴趣的眼神。
李如从一见到这个男子就知道他今次不会白来的,她也说不清是什么感觉,总之她心里知道他会有一番动作。
那人的话对李如是没用的,因为没有人告诉她她要力挽狂澜,阻敌于城门之下,她本是一个柔弱的女子,兵家大事又怎么会插手?所以,堂中的人俱都受到刺激的时候,她反而感到有趣。
是的,她感到有趣,她倒要看看这个陌生人能搅出什么风浪。
堂外嘈杂声不断,堂内却是安静无比。
极其诡异的场景。
而那个人,显然没有准备停下他那如刀锋一般的言辞,是的,如刀锋一般,扎向所有人心里最柔软的地方。
“我哭,我哭的是千古名将李琦,竟然留下了如你们这般的李族将士,李将军呵,你在天之灵安否?安否?”
说到最后,那人的声调又转激越,怅然之气喷薄而出,似乎所有人都听见了有人在哭泣,那是,李族不甘的灵魂,那是,早已名留千古的英灵。
“是的,你们可以退却,你们可以如丧家之犬一般离开这名震草原的凉州城,你们也可以投降,在祖先的荣耀下向禾木人摇尾乞怜。但是,只要你们一离开这凉州城,让禾木人的铁骑,踏上凉州以北那富饶的土地,你们就将是千古罪人,你们将永远生活在别人的鄙视之下,你们的后代,你们的家人,永远都会是受人唾骂的一族,就像现在是受人尊敬的一族一样,这就是你们的必然归宿。”
请将不如激将,五洲的至理名言。
沉静,死寂一般的沉静,不屑和恼火早已经被羞愧和愤怒所代替,往日的荣耀和血性似乎又被激起,看不见的火越燃越旺。
打破这一沉静的却是柔弱的李如,也许血液里面高贵的荣耀已经被燃烧了起来,那声音果断而又英气勃发,就像换了一个人一般。
“够了,不要再说了,给我请白龙剑!”
白龙剑,传说中李琦的佩剑。
白龙剑的用途只有一个:砍下敌人统帅的首级,而且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李琦亲自执行。
白龙剑的出鞘意味着战斗的结束,等待敌人统帅的是李琦手中的长剑,那把平时毫无威胁的长剑。
没有士兵手中的武器会刺向敌人的主帅,因为他们明白,这是李琦要做的,他们只要把敌人的军队碾碎,把他们的主帅俘虏。
没有人会质疑李琦有没有这个资格,仁慈的李琦只有在那一刻,才是令敌人闻风丧胆的战神。
投降或者等待李琦的白龙剑,这是李琦的敌人的选择。
这个定律从来没有变过,从李琦一开始出征,到他离开这无比繁华的人世。
紧握着手中的白龙剑,即便是温婉如李如,也感觉得到其中的不甘、愤怒和心酸,而最多的是:霸气。
傲视天下的霸气。
要多少次胜利,才能构筑起如此雄浑霸气?要多少敌人的鲜血,才能浇灌出如此鲜艳的胜利之花?
似乎被剑中的气息所感染,李如显得越发英武。
她左移一步,坐在那张大椅上,虽然有些大了,但是刚才还格格不入的景象现在却显得无比的和谐。
原来,一个人的气质可以转变的如此之快,而传统的影响也可以如此之大!
“再有妄言后退或者求和者,白龙剑伺候!”
那人看着眼前这个英姿勃发的女子,眼中闪过一丝赞许,虽然没想到会是一个女子主持,但是他初始的目的却是达到了。
“各位将军马上整顿自己的军队,马上开放城中的军械库,所有的青年壮丁都要领到武器,同时,点燃城中的烽火,发出紧急求援令。凉州城进入战时管制状态,实施宵禁,一切战争物资都要受太守府节制,优先供应军队,同时军械所加紧制造城防器械,城内加紧巡查,排查敌人的奸细,不听号令者斩,私自行动者斩,临阵脱逃者斩,妨碍行动者斩!”
毕竟是将门后代,命令下来也是有板有眼。
场中众人也是精神一振,至少他们现在都有该做的事了。
“对了,这位先生从现在开始便是我的幕僚!”
“主帅,此人来历不明,不可……”
“休得胡言,如此豪气干云之士,怎会是来历不明之人?只要是五洲子民,自然有抵抗外敌之责任!”李如柳眉一横,斥道,“对了,请问先生贵姓?”
那人微微一笑,却如冬日里的暖阳,融化了所有的坚冰。
“在下扬州卢蒙,无名小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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