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谧的姜府,银白色的月光将一切都染上了淡淡的哀愁。微风轻拂,树叶沙沙作响,偶尔传来的虫鸣,更增添了几分寂寥。
苏明月静静的坐在屋顶上,长袍遮盖住了所有的美好,面纱隐藏住了无尽的愁绪。
只有几缕轻轻拂过脸颊的发丝,在夜风中诉说着这个女人的孤寂。
月光下的苏明月格外圣洁,如同一朵在夜色中静静绽放的白莲,美丽而又孤独。
苏明月强忍着眼眸中闪烁着泪光,嘴唇微微颤抖,笛声便在夜空中缓缓响起,那些悲伤的情绪随之在夜空中弥漫开来。
她的二十年是为了一个男人活着。从爱到恨,慢慢刻进了心里,擦不掉,抹不去,最终成了自己余生的全部意义。
没有人知道她听闻苦苦寻找的人就在清溪时,她的内心有多么的喜悦。她想恨他的,可她欺骗不了自己。
自她跟随母亲进入教坊司以后,就看淡了人情冷暖。只因母亲护着,心里也惦念着这个男人,才一步步熬过了所有的艰难。
苏家平反昭雪的日子,没有人知道她多开心,也没有人知道她有怎么样的期待。
当然也没人知道,兄长们看她的眼神是如何从欢喜变成嫌弃。
那一年,她十五岁,及笄之年!
那一年,她知道,就是亲人也靠不住。
她站在窗口,看着兄长们纷纷登上马车,头也不回的离去。
她笑了,原来人能如此凉薄。她哭了,不是因为悲伤,只因为这人世如笑话一场。
从此,萧长安成了她生命里唯一记挂的人。不光是因为爱,也不光是因为恨,更多是想看看这一生到底会是怎么样的结局。
可惜一朝相见,所有的猜想都成了空。
她觉得自己的人生已经足够跌宕起伏,哪知道别人的人生也如此离奇诡异。
她找到了了,却也没找到。
沈念安说他不是萧复,也不是萧长安。但他长了一张跟萧长安一样的脸,甚至拥有了原本属于萧长安的一切。
而她惦记近二十年的萧长安,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坏人,是被官府通缉的杀人犯,也是意图造反的逆臣之子。
虽然事情诡异的难以置信,但她也知道,这荒唐的一切该结束了。
可那个男人却唤了她一声姐姐,仿佛是被人抛弃的孩子。她的心居然抽搐的疼。
可明明都没关系了啊,为什么会这样?
沈念安留给她的印象很好,好到她以为的恨意在一声姐姐中散了个精光,好到他说自己不是萧长安时,自己的失望深不见底。
哪怕,初见只是在一个杀人的雨夜。
可是就算沈念安再好,也不是她苏明月的。属于她苏明月的,是一个杀人犯,是一个逆臣之子,现在名字改叫萧复的男人。
可就是在这样的失落中,那个男人却泪眼婆娑的求自己留下来。
说萧复配不上自己,说自己承担了萧复的一切,做了姜家女婿,做了沈家长子,做了沈春枝的哥哥,也就不应该漏了自己。
多么荒唐可笑的理由,她又不是孩子。哪知道他三两下把婚书改成了自己的名字。
她茫然了,她到底找的是谁?她想要拒绝,可他却有一堆理由堵的自己说不出话来。
他从未见过这样的男人,蛮不讲理,却又楚楚可怜。一声一声的唤着自己姐姐,让自己想生气也生不起来。
最关键的是,与一个毫无底线的杀人犯相比,她内心里更愿意承认他所说的逻辑。
就算最后的结果不如意,她也不想自己惦记了半生的男人是一个彻头彻尾的败类。
月光下,笛声如泣如诉,各种复杂的心绪变换为音符从苏明月的玉笛中蔓延开来,让另一座房顶上的沈念安也皱紧了眉头。
“阿奴,你说你们为什么老上房顶啊?”沈念安转头问道,说实话挺渗人的。
“那还能去哪里啊?不觉得很凉快吗?”
“这倒也是,萧复狗崽子可是太坑人了,把人家姑娘从小坑到大,造孽啊!”
“造啥孽,还不是都便宜你了么?”谢阿奴无语道。好处全都占了,你还抱怨上了。
不过事情也着实离谱,恐怕沈念安永远不会知道,不光是苏明月和姜家的一切,就自己和师姐原本也应该属于人家萧复。
“你可别胡说,我可没那个意思。”
“没那个意思,你把人家的婚书改成自己的名字?”谢阿奴的人生经历中就没见过这么随意的人,婚书居然也能随便改!
“你以为我是要把苏姑娘变成自己的女人吗?别说人家苏姑娘怎么想,就我是那么随便的人吗?”沈念安失望的看着谢阿奴。
(⊙?⊙)谢阿奴瞪大了眼睛,你自己心里没数么,这世界上还有比你更随便的人?
这才几天,就跟师姐勾勾搭搭的,更别说你把原本的丈母娘都搞成了自己的女人。
“我那主要是为了斩断苏姑娘跟萧复的关系。即便萧复再是不堪,只要有那张婚书存在,苏姑娘就没有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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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倒也是……”谢阿奴点了点头道。
有那一张婚书的存在,基本就绑死了苏明月和萧复的关系。跟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一个道理,哪怕她再是不情愿。
“你直接撕了不就行了?还不是因为你惦记人家身子!“谢阿奴仍然一万个不信。
“你就不能跟我学点好的?学坏你倒是一出溜。”沈念安气道。
“一张纸好撕,可苏姑娘心里的婚书呢?也会没有了吗?不会!它仍然留在苏姑娘的心里。我之所以是改而不是撕,就是要彻底打乱这纸婚约,从内到外……”
“你想想看,就算苏姑娘心里想着那张婚约上是萧长安,可有实际的婚书存在,她就对不上,就会造成记忆和思维混淆。她想不认,可婚书上又明明白白的写着!”
“这样,她和我就有了一种莫名其妙的关系。相反,和萧复的关系会慢慢淡去。算了,跟你说你也听不懂……”沈念安看着谢阿奴一脸茫然,便收了自己的神通。
对于篡改婚约的事情沈念安也比较无奈,不说他愿意或不愿意,眼下他都已经为人夫,哪里有资格定什么婚约。
可光靠一个生拉硬套的姐姐不足以彻底分割苏明月和萧复的关系,所以只能这么稀里糊涂的这么胡来。以后?谁知道呢!
谢阿奴本来听的认真,哪知道突然就被鄙视了。想着反驳,可一时又找不到理由。
“我现在就是要强制替换。这样萧复就少了一个助力,我多了一个逆天的姐姐!”
“这样就能行?”谢阿奴好奇道。
“当然不够,打铁要趁热。你当我一天到晚围在人家身边干嘛?就以我的手段三五天就彻底能把她拿下,你就瞧好吧!”
沈念安说完就出溜下了房顶。谢阿奴一个直男,根本就不懂怎么搞定一个女人。
谢阿奴疑惑而迷茫的看着夜空,什么就瞧好吧?大半夜的哪里去瞧?
过了半晌,谢阿奴听见沈念安的声音从苏明月所在房顶的院子里传了过来,不自觉的就打了一个冷颤,浑身全是鸡皮疙瘩。
“姐姐,呜呜……”沈念安衣冠不整,头发凌乱。仿佛是刚从被子里爬出来一样。
苏明月早就看到了进来的沈念安。但下午的事情还是让她有些难以面对。眼前的这个男人到底算自己什么人?
看着下面那个楚楚可怜的男人,苏明月不光看见了曾经那个幼小的身影,还看见了那个被人抛弃的自己。
“怎么了?”苏明月从唇间放下了玉笛。
“我做了个梦,以为姐姐不要我了。我到处都找不到姐姐,以为姐姐真的走了。后来听到这边的笛声,才知道姐姐在这里。”
“姐姐吹的什么曲子,让人忍不住掉眼泪。我知道姐姐心里难受,其实都怪我,是我让姐姐伤了心……”沈念安演的很认真。
人与人的相处需要合适的方式方法才能事半功倍。就比如下午说的事情,光讲普通的道理就能打碎苏明月的执念吗?不能!
所以沈念安选择用一大堆不成道理的道理把苏明月彻底绕晕了圈,你不是认命么?那好,我就是你的命,你就说认不认吧!
但这些道理却不能正儿八经的讲,不光讲的人尴尬,听的人难堪,相处也不自然,更无法很快亲近,进而形成牢固的关系。
但好在,他是个弟弟啊,昨夜和今天下午都证明了苏明月就吃这一套!
“不关你的事情,就是睡不着,所以才出来坐一坐……”苏明月的声音有些平淡。
嗯?沈念安有些疑惑,反应不太对啊!
“那我也要陪着姐姐!”沈念安伸出了手,等着苏明月把自己拉上去。
“……”苏明月秀美的双眉轻轻皱起,眼眸里有些挣扎,她到底该如何对待他?
看着月光下那张期盼的脸和一早就在心里种下的影子,到底也说不出拒绝的话来。
月光如水,佳人似仙,轻飘飘的人影晃动间,沈念安就坐到了屋脊上。
“没想到房顶居然能这么好,难怪姐姐在这里。”沈念安看着无垠的星空,悄悄往苏明月的身边靠。主打一个神不知鬼不觉。
“姐姐!”沈念安尴尬的停顿了下来。
看着顶在自己鬓间冰凉的玉笛,沈念安有些难堪,自己好像误判了形势。
“沈公子,我们没有你认为的那么熟悉。”苏明月的声音不疾不徐。
“姐姐这话说的,我们不是都说好了么?”
“那只是沈公子自己跟自己说好了,我从未答应过沈公子什么。”
卧槽!沈念安有些发愣。导演,这个女人擅自改剧本啊!
“姐姐,这是送给你的。”沈念安还就不信了。忙从袖袋里掏出了准备好的花朵。
“这是……”苏明月看着沈念安手里的荷花有些发愣,有大半夜送花的么?
“送给姐姐的,就在刚才,我看到姐姐坐在这里,差点以为是个仙子。想着此花正好配得上姐姐,清洁高雅,卓尔不群。”
“有些萎了……”苏明月接过了那朵花,手指在花瓣上轻轻的抚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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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姐姐,那不是萎了!”沈念安有些尴尬,萎了可还行?
“姐姐太漂亮了,秀色掩今古,荷花羞玉颜。是荷花见了姐姐有些自惭形秽!”
放在袖袋里半天了能不萎么?
苏明月的笑意自面纱下舒展开来,她成名以来见过的男人不知凡几。却也从未见过这等人,就这么直愣愣的硬夸?
“没想到沈公子出口既是佳句,苏明月受之有愧,过誉了!”
“姐姐何必这么见外,叫我念安就好。”沈念安感受到了一个舔狗的失败。
苏明月并没有回话,而是就盯着那朵花静静的看着,一支无根之花,似曾相识。
“姐姐,我想听你吹曲子……”沈念安重温了一遍《舔狗的自我修养》再次迎难而上。
“你想听什么?”苏明月转头看着沈念安,那双明亮的眸子里也有些好奇。
我想听的你不会,你会的我不知道啊!
“姐姐随意就好,最好是那种悲伤的能让我原地去世的曲子。”
“沈公子也有悲伤的事么?”
“别的倒是没有,就是见了一个女子,感觉她就是我亲姐姐,可她不怎么搭理我……”
沈念安话还没有说完,苏明月的笛声已经飘荡开来。沈念安只好尴尬的住了口。
“姐姐,我困了!”趁着苏明月吹奏,沈念安心一横就直接躺在了苏明月怀里。
微闭双眼,眼泪就从眼角流淌了下来。
人生如戏,一靠没脸没皮,二靠炉火纯青的演技。姑娘,给个面子!
苏明月有些无奈的停了下来。她是可以阻止的,只是没有想到这个男人真敢!
苏明月犹豫要不要把玉笛敲在他头上。
可看着那两行清泪,苏明月沉默了半晌,终究还是拿出手帕轻轻的擦了起来。
一直悬着心,生怕被扔下房顶的沈念安感受到那抹轻柔时,总算放下了心。
“姐姐,你知道么,昨天晚上你出现的时候,我感觉就跟做梦一样……”
沈念安的声音很轻很柔,诉说着白天难以开口的话,苏明月则是各种复杂的情绪萦绕在心间。擦着擦着,就顿住了……
怀里的这个男人,谁说就不是他呢?
月光里的男子静静的躺在女子怀里,既有柔情,也有晚风。安静而温馨。
谢阿奴在远处看傻了眼,愣了半晌终究颓废的躺在了瓦片上。自己到底差哪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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