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问出来,闻人照夜才是真真正正的愣住了,他若有所思,向来无波的眼眸中蓄出一点真切的光,手上抚剑的动作也跟着停下了。
随后,他极为缓慢而坚定的摇了摇头。
月满衣不解,“什么意思,是不知道还是不喜欢?”
闻人照夜低下头,又不回应了。
月满衣对他的心绪其实并不好奇,只是见这少年每天无论在对招时受伤多重,但凡还能从地上爬起来,都要去要去洛天星的屋宅附近逛一圈儿。
见到她宅内灯是亮着的,他便不言不语的在外面坐一会儿,发上会儿呆,见到她宅内灯暗着,便要等少女回来他才会放心离开。
倘若碰巧能遇见她从外面回来,即使两人仅是打个招呼,她也能感觉到这少年是高兴的,连心跳和呼吸的速度都有改变。
偏偏问起来,他还摇头不承认。
闻人照夜不欲再聊这个话题,他将绷带扯断,用牙齿紧紧咬住一头,熟练的单手打了个结,提剑重新站了起来。
他剑锋指向月满衣,提臂做出进攻的剑势,双眸紧盯着她,如同准备狩猎的野兽。
月满衣知道这是他即将发起攻击的预兆,她不再思考之前的问题,打了个响指,身后出现数十片闪烁着蓝紫色光芒的琉璃碎片,随着她指尖的朝向飞掠而去。
又一轮对招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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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洛天星抱着个箱子,独自走在回院的路上。
刚才她向不少人打听了是否认识刚才那个少女,得到的答案全都是异口同声的毫无印象。她兜兜转转了半天,也没能知道箱子的主人到底姓甚名谁。于是洛天星又回到原来的地方等了许久,见少女迟迟不来寻,便只好自己先将箱子抱回家再做打算。
洛天星回程的时候已经有些晚了,不少院落的灯光已经黯了下去,小路上唯有月亮与群星皎洁的光辉洒落,两侧的树丛中蝉鸣声不绝于耳,夜风湿润,夹杂着泥土和植物的气息。
她走在路上,心境无比安宁与平和。
只是这份心境没多久就被打乱了。
就在她快走到院落门口时,一个黑影蓦然从院墙上落了下来,一声不吭的堵了在她的面前。
洛天星吓得一个激灵,差点将怀里的箱子扔出去。
在看清那尊“黑影”的容貌后,洛天星简直气得想腾出手来抽他两下,她没好气的说道:“大晚上你不睡觉,来我家门口装鬼吓人?”
闻人照夜上下打量着她,表情似乎有些闷闷不乐,紧皱的双眉在见她没什么事儿后才展开。
他见洛天星被吓到了,做了个表示歉意的手势,然后自然而然的接过洛天星捧着的箱子,陪着她继续向前走。
洛天星被吓飞的三魂七魄渐渐归位,走了两步越想越气,没忍住踹了一脚闻人照夜泄愤。
她抬腿的时候闻人照夜下意识的想躲开,想了想还是顿住身形,老老实实受了这一脚。
两人进入院中,洛天星去点灯,闻人照夜将箱子放在桌上,他在箱子里残破的机械小狗后愣了一下,轻轻拍了拍洛天星的后背,指向箱子,好像在问发生了什么。
洛天星一边翻找着红烛,一边跟他将白天的事儿说了。
闻人照夜想了想,然后比划道:“闻人苏苏。”
“什么?”洛天星手上拿着一根点燃的烛火,回头看他。
闻人照夜:“你今天找的那个人,应该叫闻人苏苏。”
“闻人苏苏?好像在哪里听过。”洛天星抬眸望向闻人照夜的脸,忽而一顿,“......你脸怎么了?”
洛天星突然伸出一只手抚在他的脸上,用拇指轻柔地蹭了一下。
闻人照夜僵在了原地,四肢像是不知道该如何动弹一样,怔怔的望着她。
少女清丽的脸庞在烛火的照耀下镀上一层柔和的光,此时她的眼睛专注的望向他的脸,晶莹的瞳仁闪动,他好似能在这双眼中看见自己的倒影。
很明,很亮,让人一见就心生欢喜。
闻人照夜莫名有些口干舌燥,喉头上下滚动了一下。
洛天星丝毫没发现他的异常,她收回手,看着大拇指上的一尾血色,说道:“赶紧去洗把脸,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去做了什么杀人放火的勾当呢,回去的路上别吓着人家孩子。”
她心中有些感慨,暗暗的想:月满衣下手确实不留情面,这么帅的一张脸也舍得伤......
闻人照夜听完她的话眉毛抖了抖,眼神一瞬间清明了不少。他好像是大梦初醒一般,在窗边寻了个位置坐下,偏过头不说话了,像一条和自己生闷气的大狗。
砰砰——
院外两声沉重的扣门声响起。
闻人照夜去开门,门外站着一位亭亭玉立的女子,她身材高挑修长,曲线优美,身着一袭红黑裙装,背负银枪,十分飒爽冷艳,只是神色中略带几分风尘仆仆的疲态。
女子双臂环抱,原本冷厉的脸色在看见闻人照夜后变为惊讶,“闻人照夜?你怎么在这里。”
闻人照夜也愣了愣,洛天星从他身后探头,问道:“这么晚了,是谁来了?”
那女子在看见洛天星时双眉皱了皱,她的目光扫过她,不自觉地带上几分轻慢,“你就是洛天星?”
洛天星以同样的目光扫了回去,问道:“是我,你是谁?”
“我叫闻人秀秀,今天刚从潇湘阁回到族中,就听说你打了我的弟弟。”
女子脸色极差,冷声说道,“我弟弟年纪尚幼,我娘不是修行人,你在大庭广众之下欺负这对母子,不觉得羞耻么?”
洛天星回想了一下白天发生的事儿,认真道:“不觉得,下次若是再遇见这种事,我还踹他。”
闻人秀秀:“......你!”
她脸气得涨红,想来是没遇见过这么无耻的女子。
闻人秀秀双眉竖起,厉声道,“若非看你才练气六层的修为,我不愿恃强凌弱,不然非要用枪来向你讨个道理你若是愿意现在随我去向我母亲和弟弟道歉,这事儿就算了了。”
洛天星不疾不徐的学她说话,道:“若非看你才刚筑基的修为,我不愿恃强凌弱,不然非算了,我才懒得跟你打,不过你若是愿意让你娘和你弟来向我道歉,这事儿我也不追究了。”
“不知好歹!”
闻人秀秀被她一语道破修为,正暗自心惊,然而听完她的话忍不住怒火中烧,“洛天星,我从前就听说过你,也知道你身后有几分背景,你长辈就是教你如此仗势欺人?”
闻人秀秀从前在族中的时候从自己身为长老的父亲口中听说过,族中有个外姓的女子要借住在闻人家几年,此人颇有来历,务必不要招惹。
可闻人秀秀自己亦是闻人家的天之骄女,在十四岁那年就崭露头角,被大宗门的长老选做亲传弟子,从此离族修行,好不容易回家探亲一次,刚入家门就听见母亲幽咽,幼弟啼哭,在听说了母子二人被人欺辱的消息后,如何不愤怒?
她本打算让洛天星道个歉就完事,可洛天星的态度激怒了她。现在的闻人秀秀已经打定主意,要让这不知天高地厚的草包少女吃点教训。
若她不愿意道歉,那么就算押也要押着她去道歉。
至于洛天星身后的势力追究过来,大不了到时候她亲自再去赔罪。虽然她不知道到底是哪方势力在给洛天星撑腰,但是她身后倚靠的潇湘阁是虹光帝国三大宗门之一,就连虹光帝国的皇室子弟也要礼敬三分,甚至还会特地结交拉拢她这种年轻俊彦。
“你长辈既然不教,我今日代他们来管教你!”
闻人秀秀手中浮现出一个金黄色的小环,细看是两条已经长了角的小蛟,头尾紧紧咬在一起。她手腕一抖,那金环便向洛天星的方向飞去。
洛天星站在原地,似乎冷笑了一下。就在她要抬手格挡的时候,一个身影竟然不知死活的率先挡在了她的前面。
闻人照夜呼吸沉稳,下意识的向前踏出半步,瞬间抽剑劈向金环,在剑锋落在金环还有半寸距离之时,那小蛟突然极为凄厉的惨叫一声,松开彼此的尾巴,飞回闻人秀秀手中。
“你,你能修行了?”
闻人秀秀目露震惊,随后气急,“你这呆子,我这是在帮你!你如今既然能修行了何苦继续在她手下受气!看看你都被她打成什么样子了,怕是我来之前她还在虐待你吧。”
洛天星看见闻人照夜挡在自己身前的时候微微一怔,听到闻人秀秀的话后,只觉得自己冤的头晕眼花,有口难言。
她越看这口不能言,不会辩解的哑巴越来气,没忍住又踢了一脚。
闻人照夜莫名其妙的又被踢了一脚,他也不恼,显然已经习以为常了,他只是单手握紧了剑柄,目光犹如一只鹰隼,紧盯着闻人秀秀防止她再次出手。
“他帮你打回‘龙咬尾’,你还打他?!”闻人秀秀满眼不可置信,仿佛在说天下哪有你这么不讲理的人。
她又看向闻人照夜,恨铁不成钢道:“她把你打成这样,你还愿意帮她对付我?”
洛天星的好脾气已经在闻人秀秀出手时磨得差不多了,她当下没好气的哼了一声,五指倏然合拢,闻人秀秀只听自己手中的两条金蛟发出惨叫,飞入洛天星的手中。
“你这金环远远称不上‘龙咬尾’,蛇咬尾还差不多。”
洛天星扯了扯两条金蛟,逼迫它们眼泪汪汪的张开嘴重新咬住对方的尾巴,再次变回环型后。洛天星将它掷了出去,这次金环死死的拘在了闻人秀秀的双腕之上,她无论如何都挣扎不开。
“听好,我跟你说两点。”
洛天星耐着性子说道,“第一,你来之前,应该好好打听今日之事到底情况如何,如果你找不到人打听,就去问问你那个叫闻人苏苏的妹妹。当然,如果你是心知肚明来的,那就当我没说。”
“第二,你现在的实力还没资格找我讨要你所谓的‘公道’,更没资格教我怎么做人,若还是不服,让你那个当长老的爹亲自来找我对质。”
闻人秀秀双手被名为“龙咬尾”的金环箍着,她何曾受过这种屈辱,双牙紧咬着,眼角泛红。
洛天星说完后便转身回了屋子,不再管门外的女子。
闻人照夜站在原地,他想了想,收剑入鞘,在闻人秀秀略带几分仇恨的目光中将门关上,跟了回来。
回到屋内,洛天星给自己倒了一杯冷茶,正要往嘴里灌,被一只手半路劫下茶盏。
闻人照夜摇了摇头,不让她喝已经变冷的茶水。洛天星燥热的很,伸臂想要将冷茶抢回来,“喝一杯没事儿,我压压火。”
闻人照夜身形灵活,不仅躲过了她夺杯的手,还顺便拎起茶壶和杯子,快步走到院里将陈茶全倒了,重新烧水泡上了一壶。
等水烧开的间隙,他比划着问道:“这壶茶多久没换了?”
洛天星随口胡诌道:“今天出门刚泡上的。”
至于这到底是多久的陈茶她自己都不记得了,她本来平时喝的有一搭没一搭的,也不在意这些东西,渴不死就行,出门还能买糖水儿喝。以前都是闻人照夜来她这里收拾整理东西,顺便给她将茶叶换了。
如今这大半个月里他基本是将自己关在了练武室中,连人都没见上几面,更没空再管这些东西。
闻人照夜似乎看出来了,他还是一贯的沉默,神色中却略带几分自责。
洛天星丝毫没有察觉,她大大咧咧的双腿盘起来坐在凳子上,闲聊道:“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没跟她再聊两句?”
闻人照夜脸上露出一丝迷茫,“聊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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