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老夫人的心事虽然有些写在脸上,但是也不会被太后看到,因为太后始终没有露面,只让高老夫人站在门口,甚至连座椅都不曾赐下,两人就这样隔着墙说着话。
高老夫人知道,当今圣上的事,无疑已经是二人心中更无法逾越的鸿沟。
终究,还是走散了。
她轻轻叹了一口气,微微闭了下眼,将这些思绪都藏了起来,只恭敬的站着。
过了好一会,太后漫不经心的问道:“去过皇后那边了?”
“去过去了。”高老夫人,回答的也简单。
“你看,马上就要入冬了。”太后似乎叹气一般的轻轻说着,就像平时闲话家常,“这些花草,如果不用心照顾,怕是经不起几场冬雨的。”
高老夫人听到太后主动说着闲话,便顺着她的话继续说下去:“我记得姐……臣妇记得太后原先不爱花草的。”。
内堂又是一阵沉默,过了一会才说道:“因果循环罢了,以前做的一些事,终究是有报应的。”太后也没有避讳高老夫人的意思,直言着以前的事情。“所以啊,有些事不要做绝的好,做绝了,自然落得凄苦被人欺负。唉——这人老了,反而看的通透了。”
高老夫人心中一凛,不知道她指的那个事情,也不知道是暗暗敲打皇后还是带着官家一起敲打。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话,只原地站着。
太后是也没期待她回话,只专心的修剪着花草。
直到高老夫人腿已经因为寒冷的潮气有些酸疼的时候,太后才又轻轻说了一句:“我老了,很多事都不想管了,他们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只是你对皇后说一句,等人老了,才知道骨肉最可靠。”
高老夫人听着她的话,心里自然了然——原来是为着颍王的事情。
突然觉得眼睛有些酸涩,抬头向屋内张望了一下,却只看到一张檀木雕花的屏风。上面的精工雕刻的山水花鸟一律看不清楚,只沉沉的一块,隔在二人中间,没有半点生气。
“多谢太后挂怀。”高老夫人黯然的应道。
“去吧。”太后没有多说,挥了挥手,让内官安排了轿撵送她出宫。
高老夫人坐在轿撵上,看着皇宫里湿漉漉的甬道,在这样阴沉的天气里,四处都散发着鬼魅一般的阴暗的色彩。似乎那些常年不见的魅影,都从每一块砖的阴影里、每一个枯草的角落里、每一个滴水的凸起里,慢慢慢慢的渗透出来,弥漫在空气里,盘旋在屋脊上。
这里究竟是个怎样的地方?她不由得回头张望,却只看到层层高墙背后飞腾的檐角、道路尽头青色的石壁、和远处似乎湮没在雾气里的路。
高老夫人有些郁郁的向前走去,心里却扯的生疼。为她,也为二人的情谊。
“母亲没见到她?”高皇后一边为高老夫人安排更换湿漉漉的衣服,一边有些诧异的询问。
“只隔着门说了会话。”高老夫人坐在椅子上,神色肃穆。
高皇后此刻知道母亲的心情不好,也没有多说话,只着人安静的处理着湿掉的衣服和鞋袜。
过了好一刻,高老夫人淡淡的说到:“曹家,以后也只会靠你了。”
高皇后没有很意外,原本就是外祖家,只是以前会倚重太后一些,自打赵曙位置坐稳了之后,已经陆陆续续有一些靠向了高皇后。
“女儿知道的,母亲放心。”
“唉,姐……太后也没多说什么,只是交代了一句‘骨肉最可靠’,你自己体会吧。她说她累了,我又何尝不是?”高老夫人神色还是恹恹的,“你要想清楚曹家和高家以后的路,更要想清楚你儿子的路。”
曹家的路,高家的路,儿子的路。
骨肉吗?
高皇后在心里默默念着,直到高老夫人走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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