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秀秀把韩二当家的让到屋里,在门口左右看看,见没有什么人跟着偷听,转身把门带上。
“韩叔,您先坐会儿,我去给您倒点水儿喝。”陈秀秀恭敬的说道。
她有预感,韩二当家要跟她说的话,肯定是关系重大,不然不能这么谨慎。
但又不好意思直接问,于是就借着倒水的话头,做个开场白。
如果真是事情比较重要,韩二当家的肯定不会让她倒水,直接就会告诉他。如果不重要,那自己也不用这么紧张了。
果不其然,韩二当家的用烟袋一拦,说道:“不必了,我也不渴,咱们还是先说正事儿吧。”
说完,把烟袋锅里头的烟灰在炕沿边上磕了磕,磕完灰,把烟袋锅子往装烟袋子里头一别,斜插自己裤腰带上。
韩二当家接着说:“你还怀着孩子,屋里有烟味,对孩子不好。我待会出去再抽。”
过去东北农村,家里有抽烟的人,基本都是自己在地里,开块小片地,种点烟。
自己家做的烟叶子抽起来,不像现在人家那烟厂做出来的,味道有的闻起来,还多少带点香味。
过去那烟叶子,大都是用烟袋锅子抽,不光烟味大,闻起来还特别辣,特别臭,尤其这搁烟袋锅子抽完了以后,那烟袋锅子年深日久被烟味浸染,那味道,也不好闻就是了。
“谢谢韩叔了,还是您老人家想得周到。我替肚子里头这小家伙谢谢您!”陈秀秀心里一暖,真心的谢过。
“我也不跟你拐弯抹角了,有话我就直说了。也就是咱们关系好,我也受过你爹的恩情,哎,这才跟你说。”韩二当家的说完,还是不放心,突然跑到门口推开门。
又四下看了半天,确定是没有人,这才低声说:“大侄女儿啊,韩叔问你个问题,去炸桥谁带队指挥,是你?还是另有人选?”
陈秀秀一听,明白韩二当家的意思,他是看着自己有身孕,怕到时候打起仗来,有什么闪失:
“当然是我带队指挥啊,我这领头的不去,不得被兄弟们说我贪生怕死啊。”
韩二当家的欲言又止,还是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如果你信得过,我愿意替你指挥。
不是韩叔说你,有些时候,真不一定什么事儿,都必须你自己亲力亲为。
当领导者的,除了需要有进取心,格局大,骁勇善战,心胸宽广的品质,那还得有激励部下,知人善任的能力啊。
一个人的能力始终是有限的,大家拧成一股绳,才能有大作为呀。
有个信得过、能力强的,替你指挥也一样,你这样亲自去,太危险了。
尤其若是有那奸人,趁乱把你给咋样了,那咱们这好容易拉起来的队伍,可就完了呀!”
人家这韩二当家的,说的还真全是真心话,也没有想篡权夺位的意思。
怕陈秀秀误会,还特意解释了一下。
陈秀秀一听就乐了,赶紧说道:“韩叔啊,看您说的,我能不信任您吗?要不先这样定下来,我先带队,万一我顶不住了,您老人家再出马,给我帮忙。您老看咋样?”
韩二当家的重重的点点头,叹了口气,说:“你这丫头,就是太好强了!要是万一有个啥不得劲的,赶紧说,可不能硬撑着啊!你这双身子的人,可不能逞强!”
又小声说:“还有个事儿,不知道你注意到了没有,撒出去策反的人,可是有几个回来得特别晚的。”
“咱们都开完会,他们才回来,而且神情有点不大对啊!”
陈秀秀闭上眼睛,努力回忆,当时开会的场景,那时候里三层、外三层的围了不少人。
虽然她记不全,派出去那些人的名字,但她还是能记得派出去多少人。
确实有几个晚回来的,而且鬼鬼祟祟的,一问情况,就推脱说,那些和伪警察和保安团的人,很难劝。
费了好大劲才劝成,但却没说,那些人有什么条件、要多少钱啥的。
不像其他人,成功的,都讲出来对方的要求。
即便没成功,人家也都说出,对方是因为钱没谈拢,还是因为啥原因,有顾虑不敢起义。
比如对方是因为胆小啊,或者不信任他们啊,还是那人,本来就不是好人啥的啊,都讲得头头是道。
不像这后回来的那几个人,眼神躲闪,支支吾吾地,一瞅就有猫腻。
“有叛徒!”
“有叛徒!”
两个人对视一眼,同时说出,这让人胆寒的三个字。
他们可以派人出去策反,那对方的伪警察和保安团,也会有人进行反向的策反。
日本小鬼子有钱啊,一旦你这个人有利用价值,可是真舍得给钱啊。
保不齐一些见钱眼开的兄弟,就被收买,回来当内奸。
等摸清他们的计划,他们好拿这些人的性命,去换钱,然后远走高飞。
陈秀秀汗毛倒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原本以为自己的队伍,都是一心一意打日本小鬼子的人。
没想到还是出了这样的事儿,这可是在背后捅刀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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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不是韩二当家的提醒,那这次,很可能就有去无回,一命呜呼。
自己死了到不要紧,关键还有自己肚子里头和大荒子的孩子,更重要的是,还有这么多兄弟,也会跟着陪葬。
将会死得一点儿价值都没有,死得不明不白。
“妈了个巴子的,良心都让狗吃了,等我抓住他们几个狗崽子,活剐了他们。”陈秀秀气得都坐不住了,站起来,双手攥拳。
恨不能现在就出去,把那几个人揪出来,亲手杀了他们。
韩二当家的阴阴一笑:“大侄女啊,沉住气。俗话说抓贼抓脏,捉奸捉双,你这就去找人家,人嘴两张皮,人家一晃脑袋,不承认,你不也没招儿吗?”
陈秀秀冷静下来,认可了韩二当家的话,皱着眉头说:“那咋办呢?可不是吗,现在咱们没有证据,他们要是真就不承认,咱也不能直接杀人啊。
何况,这事儿咱们还真得慎重处理,别万一冤枉了好人,让弟兄们寒心。
唉,我倒真希望他们背叛咱们的事情,是咱们俩在这儿瞎猜的。
真不希望,兄弟们一场,到最后反目成仇。更不希望,他们背叛咱们,投靠了日本鬼子,认贼作父,丧了良心!”
陈秀秀接着说:“韩叔,你足智多谋,您给出个主意,我这头发长见识短,也没招儿了。”
韩二当家的掏出烟袋放桌子上了,拿出烟袋锅子,把烟袋嘴叼在嘴里,习惯性的吧嗒了一口,想抽烟。
可是吧唧吧唧半天,也没冒出烟儿来。想起来自己当时怕影响到陈秀秀肚子里头的孩子,把烟袋锅子里头的烟灰都倒没了,更何况烟叶子了。
尴尬一笑,说:“这事儿说难办,就难办,说好办,可也好办。你为难,是因为你是当局者迷。”
人命关天,陈秀秀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人家韩二当家的不说,或者说一半儿,留一半儿,那也没招儿啊。
他不缺钱,吃穿不愁,凭啥跟你一起豁出老命去打仗啊。
以前自己老爹陈厚魁对他有过恩,但人家也加倍回报过了。
现在想用人家,就得给他足够的尊重。
让他感觉到自己的才能,受到了重视,有价值。
要不然随口一说,那成什么事儿了。
陈秀秀明白这个道理,老话不是说什么艺不轻传、法不贱卖,得赶紧给韩二当家的打溜须啊。
拿过韩二当家放在桌子上的烟袋,又接过韩二当家的,手里头的烟袋锅子,往里头装满烟叶子,又用手指头,把烟袋锅子里头的烟叶子,压实成了。
拿出洋火,“刺啦”一下,给韩二当家的点上烟,又恭恭敬敬地,给韩二当家的,到了一碗热水。
热水里还特意加了一把红糖,这红糖在当时可是金贵玩意,还是大荒子在家的时候,托人买的,说是让她坐月子,或者身子虚的时候补一补。
韩二当家的见陈秀秀上道、懂事,倒不是图什么东西,主要是得有个学习的态度。
他抽了一口旱烟,把门开了一道缝,脑袋伸出去吐了一个烟圈。
怕影响陈秀秀,也是再次确认外面没人偷听。
又狠狠地抽了几口烟,用手指头,直接按灭了烟袋锅子里头,燃烧的烟叶子。
韩二当家的眼神,一下子就变得狠戾起来。
他每当动了杀心,都会让自己的手,让烟袋锅子烧一下,那种皮肉之苦,是在提醒自己,杀人,就一定不能手软!
如果自己不灭了对方,那么对方就会杀了自己。
到时候被人背后捅刀子的滋味,会比这手疼的感觉,强烈百倍、千倍、万倍!
“来,丫头,附耳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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