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郑重其事道:
“这是我施家在西疆保留下来的族亲,陈少舵主如用的上,可随时与他们联系,就说是老夫朋友。”
陈景农接过名册,拱手谢道:
“多谢施老将军雪中送炭,晚生今后确实需要一些外围人手。”
“军中有事,你大可去找吴配繁,他…你总该认识吧,老夫走后,你便可与他联系,我都安排好了!”施万仲继续道。
“什么,你把都护府驻军里的事,都交给他了?”陈景农错愕道。
“不交给他,还能交给谁?”施万仲颇为无奈道:
“他有一定的统军能力,忠心不二,他不是出卖兄弟朋友之人,况且以前也与你这边合作过,是个信得过的人。”
陈景农点头又摇头,不置可否,显得十分纠结,“这个人打起仗来倒不差,忠心赤胆,但是员猛将,心计谋略方面差点,随机应变力能不够。”
“老夫跟第一营的两个营将,他们是老夫亲信,也都交代好了,你就放心吧!”施万仲安慰道:
“不管曹其昌在西疆耍什么花招,驻军中有你们的外围势力,到时应对起来就不会太被动。”
“但愿如此!”
陈景农淡然回答道。
施万仲总归是军汉粗人,读书不多,把事情想得太过简单。
不过,外围势力不是经常在用,平常彼此接触也不算多,看一看再说吧。
陈景农腹诽着,身子却已站了起来,提起木桌上的酒壶。
施万仲见状,则默契地从桌上排好两个酒樽。
陈景农给每个酒樽里满上高度老烧锅,然后端了起来,沉声道:
“今日为施老将军送行,就此别过,后会无期了!”
施万仲听闻,也伤感地叹了一口气。
想想的确如此,自己不大可能再从凉州老家,回到数千里外的西疆来。
两人一饮而尽,抹了下嘴角便拥抱在一起,分开时彼此都眼泪汪汪。
对视片刻,施万仲便哈哈大笑起来。
他转身走下楼去,跨上亲卫牵着的战马,头也不回地出了后院侧门。
见施万仲走远,从屏风背后走出一位绝色女子,“大兄,施老将军走了。”
望着施万仲消失的背影,陈景农感慨道:
“老将军一生忠君爱国,是个大好人,今日叫你在屏后,算是送别吧!他曾救过你的命。”
说完,陈景农瞥了女子一眼。
绝色女子轻声道:“但愿好人一路平安,从此不闻江湖,享受天伦之乐。”
河西走廊,瓜州敦煌城。
七月底,这里天气异常干燥,闷热。
这里是中原到西域的必经之地,丝绸之路,茶马古道。
敦煌城这些年发展很快,已成为河西地区政治经济与文化中心,终晋王朝战备物资中转站。
帝国兵部的河西道行营,也设在敦煌城。
河西道行营大将军叫叶荫廷,从二品武职,是曹其昌提携起来的亲信。
这天傍晚,敦煌城北的行营大将军府,来了几位神秘人物。
其中一位,是曹其昌世子,京师北大营禁军统领,骠骑大将军曹砚春。
半个月前,曹砚春被太子元智杖责二十军棍。
他表面上养伤在家,实际早就悄悄出京城,前往瓜州敦煌府城。
他的二十军棍,根本就是装模作样。
营帐外,责杖军棍的刑行官,都是他的部下,当然是手下留情,只把他的屁股打得红肿。
曹砚春回家涂上金创药膏,休息两日之后便照样骑马,快奔如常。
他到这里来,是执行其父的秘密使命。
曹砚春今年三十六岁,自幼学武,经常随父出征。
只是曹其昌出于私心和爱护,没让他单独冲锋陷阵。
他在边陲“镀金”过一年,经历了一些小规模的战斗。
所以,他立过军功,但鲜有丰功伟绩。
曹砚春先在雁门关出任偏将,副将五年,后回到京师,在禁军里服役,官至北大营统领,骠骑大将军,二品武职。
这些年,曹其昌掌控朝政,除了京师里的禁军,兵部等安插自己人,在青州豫州淮河,北疆并州道,河西走廊等地,所有刺史,大将军等,都是他的人。
他的如意算盘打得很是精细。
当朝宰相,按朝制他不得兼任军职。
而曹氏一脉三品以上高官,在朝就有十数个,不是侯爵就是柱国。
但在京师之外,尤其是边陲,没有掌握兵权的大将军,刺史,也就是没有根基。
将来争储或爆发战争,会显得头重脚轻而不稳。
他清楚所有帝王,都是薄情寡义,鸟尽弓藏之徒。
随着皇位的稳固,慢慢会动手清理门阀权臣。
六年前,军神郭骧病故,元仁乘机回收了郭氏军权,裁撤军堂,又借曹其昌等人的弹劾,让郭威父子赋闲在家。
突然有一天,曹其昌从宫中得到密报,皇帝元仁下一个清理对象,便是曹氏家族。
情急之下,他精心策划了那起“皇帝狩猎坠马事件。”
然后,利用皇帝瘫痪不能临朝,他乘机把控朝政,加固家族的根基。
现在,监国太子元智却横空出世,他不得不动用西突厥这步棋。
让曹治平出任安西都护府镇守将军,这是他计划中的其中一步。
敦煌城北。
行营大将军府邸的一个偏堂里。
坐在上首位的,则是曹氏家族少族长,骠骑大将军曹硕春。
而刚上任不久的安西都护府镇定将军曹治平,正恭敬地坐在下首。
曹治平,是曹其昌侧妾所生的庶子,今年二十七岁,相貌堂堂,仔细看上去,略显阴冷,城府颇深。
这性格,颇有点继承了曹其昌的衣钵。
在曹其昌众多庶子中,他算是比较突出,聪慧机灵,有上进心,文武双全。
他从十六岁参军,一直在军界,依靠家族势力,在兵部兵务司任兵曹,五品军职。
曹治平之前没立过什么军功,只跟着曹其昌出征过二次。
但都是作为曹其昌贴身近卫,没有真枪实刀地上前线拼杀过。
这是曹氏一族子孙们的通病。
“贤弟啊,这一次让你去安西都护府,是父亲和为兄,给你争取一个磨炼的机会,你也知道,族里可有不少人比你更有资格呵。”
曹砚春此话一点不假。
曹氏家族枝繁叶茂,曹府侍妾婢女上千,甚至比皇帝后宫还多。
除了七个嫡生子女之外,侍妾们所生的子女,连曹其昌自己都不太清楚。
在终晋王朝,庶子是没有任何家族继承权,家庭地位比嫡子低的不是一星半点,而是差一个等级。
曹治平听得明白,也想得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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