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流逍遥客 第十六章

    只见柳暗花明，风景绮丽，沿途尽是八节长春之草，四时不谢之花，行走其间，如遨游仙境，魂游太虚，不觉生出飘然脱世之感。

    正行之间，突然前面影物大变，但见一丛丛低矮花枝，形成蓠围，当中有一扇半掩柴扉，藤葛蔓延，杂枝攀树。

    细看之下，柴扉两边，竟然有用花枝编成字迹的一副对联，只见写道：“曲径不曾缘客扫，篷门今始为君开。”

    一位女子美眸流转，颔首道：“此情此景，摘借工部侍律，尚称雅致。”看得出此人天生一股冰冷傲气。虽然是在赞美，语气神态，依旧是冷冰冰的。

    走进柴门内，触目花草阑珊，残红满地，一片秋意萧瑟的味道。

    残花凋红中，有无数黑蜂穿飞其间，每一只黑蜂都像拳头那么大，“嗡嗡”之声不绝于耳。

    这些人见闻之广，也从未看过这样大的黑蜂、因此惊讶之余，已知道这群黑蜂非比寻常，要穿过这片残花只怕不容易。

    一位老者看了一阵，笑向那女子道：“姑娘可知这些黑蜂为何物？”

    女子没有立即回话，凤目冷冷地掠过众人，反问道：“宇宙间万物丛生，几位之中，不知可有认得这群黑蜂之人？”

    众人神色茫然，迟迟没有一人答话，老者瞥见一个年青小伙，冥目锁眉沉思，乃微微一笑，道；“宋兄精研博物昆虫之学，江湖上无人不知，谅必已想出黑蜂的来历。”

    那男子姓宋，名维对异物、昆学颇有心得微微颔首，接道：“这些黑蜂，是不是如兄弟想象之物，我还不敢确定。”他生平精览博物之学，在武林中名望极着，没有十分确定的事，不敢信口开河，何况他听出那女子似是行家。

    女子带着轻藐的口吻，冷笑道：“诸位既是不知，自然不敢轻易冒险，我替你们带路。”

    一个穿着苗衣的老者突然哼了一声，道：“老夫生长南疆，生平之中，阴瘴虫蛊，屡见不鲜，谅这区区黑蜂，何足道哉？”举足当先走去。

    一位俊俏少年关切叮咛道：“辛兄小心！”原来这苗衣老者，正是苗疆百兽叟辛奇。

    只见他龙行虎步，走入花地中，那些黑蜂沾花采蜜，悠然自得地来回穿飞，对他毫无侵犯之意。

    百兽叟不禁呵呵冷笑，昂首直行。

    众人看得好生纳闷，想不到这群黑蜂会这么乖。

    突然有三、四只黑蜂，“嗡嗡”地向辛奇头上飞来。

    只见他眉头一皱，怒道：“畜牲无礼！”举掌拍去。

    女子冷哼一声，道：“找死！”

    宋维脱口急叫道：“辛兄不可！”但已迟了。

    掌风何等强猛？那四只黑蜂在三尺外，就被震毙坠落。

    他刚一震毕黑蜂，蓦闻“嗡嗡”之声大震，群蜂齐至，好象一片乌云，当头罩落，怕不下数千只之多。

    百兽叟惊骇万分，双掌风雷迸发，立刻又震毕数十只。

    这时他全身上下左右，都被黑蜂困住，那些蜂前仆后继，舍命向他冲去。

    百兽叟双掌齐飞，不敢稍停，蓦然有一群蜂被逼得往俊俏少年立身之处飞来。

    俊俏少年与他身边二位红衣大汉，三人同时扬手拍出一掌。

    宋维睹状，急叫道：“南兄不要劈它就没事！”原来那人就是南孤枫，自南孤枫受郝诩赠花后，便游历江湖。

    南孤枫功力深厚，掌力收发由心，闻声之下，陡然将劲道斜引过去，拦住左边那红衣大汉的掌风。

    只听“砰”的一声，那左边红衣大汉，被震得翻飞一丈多远。

    南孤枫双足轻点，窜退一丈以外，伸手揪住那红衣大汉的后领，敢情他虽然将红衣大汉震飞，却比红衣大汉退得更疾。

    抬目一看，另一位红衣汉子，击出的掌风，已震毙十几只黑蜂。

    这一来围攻百兽叟辛奇的蜂群，立时冲出一半，向他飞袭过去。

    黑蜂从四面八方，如海潮涌到，无穷无尽，红衣汉子顿时险象环生，狼狈不堪。

    霎时之间黑蜂被百兽叟辛奇，及红衣汉子震毙千只左右，堆得满地黑压压一片。

    众人惧于蜂群的袭击，都畏缩地退出了柴门外。

    只有百兽叟及红衣汉子，被蜂群围得水泄不通，叱声雷动，掌风虎虎，犹自挥劈不停。

    那女子在群蜂攻袭下，缓缓地走了过去，有无数的黑蜂，飞过她头顶，停留在她秀发蓝衣上，她都没有举手去挥拂。

    众人见状奇甚，宋维大叫道：“对啦！这些蜂名叫‘墨蜮蜂’，是一种最毒、最慈善、最有亲情的动物，人不犯它，它不犯人，但只要击死一只，其余必群起报复，赴汤蹈火在所不辞，辛兄与四郎，看来凶多吉少。”

    话声中，突闻一声哀号，只见红衣汉四郎，翻身倒地，原来他武功稍弱，时间一长就顾此失彼，应接不暇，只觉肩膀一麻，右臂顿时运转不灵，倒地之际，群蜂一拥而上，也不知被钉了多少毒刺，但见密密麻麻的黑蜂，掩盖了他整个的身体。

    “墨域蜂”飞起之际，只见四郎全身脓肿一倍以上，突然手足缓缓化成黄水，血肉肌骨，渐渐融化，瞬息之间，地上只剩一摊黄水，骨骸无存。

    众人看得心头猛震，另一位红衣大汉看得背脊直冒冷汗。

    他先时被南孤枫一掌震退得莫名其妙，待看清四郎死去的惨状，才恍然大悟，敢情南孤枫那一掌，等于救了他一命。

    南孤枫浓眉一皱，向一位老者急问道：“黄教主，现在‘墨蜮蜂’所剩无几，愚意不若合众人之力，把群蜂尽数击毙，好救辛兄一命！”这老者便是天外老叟黄尘世。

    这时百兽叟汗湿淋漓，情形异常惨烈。

    天外老叟脸色异常沉重，望着宋维肃然道：“宋兄无有驱走这‘墨蜮蜂’的妙诀？”

    宋维摇头道：“兄弟无能为力，也许那蓝衣姑娘有方法也说不定？”

    这时那女子已走过那片残红满地的花园，天外老叟急忙大声喊道：“姑娘请留芳步，可有方法解辛兄之围？”

    那女子头也不回。

    “我们以二人作祭，已属万幸，谁想惹火烧身就去救他吧。”

    话犹未完，又有数千只“墨蜮蜂”飞出，众人已知救援无望，不禁齐齐叹喟一声。

    忽见百兽叟翻身栽倒，黑黝黝的蜂群，遮住了视线，“墨蜮蜂”飞开时，辛奇身体己肿如水桶，渐渐也化成一摊黄水，死状与红衣汉四郎一般无异。

    南孤枫叹了一口气，道：“辛兄称霸苗疆，不意惨死在这群畜牲毒刺之下，令人惋惜。”

    那女子美目凝望着一片怪林，冷冷地接道：“屑小之辈，何足吊悼，几位如果怕死，现在回去还来得及。”

    天外老叟纵身朗笑道：“天下大概还没有能阻得住黄某的路。”

    说完话，率先挺身走进花地中，其余的人也都不肯示弱，小心鱼贯相随，一任那“墨域蜂”在耳鬓边“嗡嗡”飞来飞去，都不敢去碰它。

    来到那女子身边，个个都停下脚步，仔细瞧着面前那片怪林。

    只见那些树木异常奇特，树杆粗如烟囱，树叶大如芭蕉，片片垂到地上，叶面满是绿茸茸的绒毛。

    众人首先注意的是，树林的种植排列可有否特别的地方，因为江湖上无奇不有，往往有借着花木、石竹、亭台、甚至于屋宇廊榭，依奇门遁甲之理，布成各式各样的阵图的，如果不谙阵中秘诀，误闯奇阵，任你身负盖世神功，也要被活活困死。

    其次便是细察树林中，是否有机关埋伏？

    天外老叟看了半天，看不出有什么名堂，不禁诧异地笑问南孤枫道：“南兄可觉得这些怪树，有什么奇特之处？”

    南孤枫干咳一声，讪讪笑道：“兄弟对奇门遁甲之学是门外汉，谅黄教主已洞悉秘奥？”

    天外老叟仰天打个哈哈，道：“兄弟生平之中，未曾涉及八卦神算之学，如果诸葛堡主在此，或许可窥出一点名堂。”

    诸葛堡以精擅五行八卦之理，而闻名江湖，几人闻言，都频频点头，表示同感。

    那女子突然轻藐地哼了一声，道：“自作聪明！”

    天外老叟闻言一怔，他觉得这位来自东瀛的姑娘，不但武艺超群，而且天纵才华，无所不能，因此对她那轻藐的语气神态，毫无愠意，当下淡然一笑，道：“姑娘想必已洞悉其奸？”

    女子冷冷道：“这些树天生自然，未经人工布置，只是机关埋伏乃可想见。”

    天外老叟颔首大笑道：“姑娘言下之意，这片树林并不是依五行八卦之理布成？哈哈，那这回该由黄某作祭了。”

    “齐眉棒”一横。双肩微晃，已窜入怪林中四五丈深，他身边的黑衣大汉急步纵身尾随。

    突然一阵香风吹拂，那女子莲步跨动，己超在天外老叟之前，只见她柳腰摇摆，柔若游龙，遥望之下，生似一只蓝色蝴蝶，穿飞在浓林密叶中。

    天外老叟惊叹一声，道：“九霄游龙步！”

    这时南、宋、及属下人，都已闪入林中，个个全神贯注，如临大敌，对于那些怪异的树于枝叶，丝毫不敢触及。

    这片怪林虽然仅有十几丈深，但因枝叶横陈，必须迂回而行，故似走起来颇费时间功夫。

    突然天外老叟长身一跃，疾如飞隼出林，落在那女子身后数尺外。

    黑衣汉紧跟着，大喝一声，振臂而起，纵跃三丈之外，那知他这一提气飞跃，疾落的势子无法控制，一脚踏在大叶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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