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宁是个爱好历史的图书馆管理员。
但他脑子一热,去考了美术生。不出意外的,他落榜了。
然后,他穿越了。
大明,弘治十八年,京城郊外,小河村。
江宁站在院中,一脸愁闷。
怎么好端端的就穿越了呢?
还成了个穷酸秀才。
家徒四壁就不说了,身体还羸弱得紧。
整整一个上午过去,江宁才从恍惚中清醒,勉强接受了这个事实。
“相公,吃饭了。”
一道清脆悦耳的呼声,打断了江宁的思绪。
他应了声,走进堂屋坐下,看着面前给他盛粥的李芸儿。
貌美如花,持家能干。
这是他的妻子,已经成亲一年多了,感情不错。
但由于这具身子实在太弱,又没钱调理,就一直没圆房。
“相公,给。”
李芸儿将一个粗瓷碗递过来。
江宁低头看了眼碗中不多的粟米,心底叹了口气。
就这么点东西,还是李芸儿平日里省下的。
“呦,正吃着呢!”
这时,一道略显粗犷沧桑的话音传来。
从记忆中,江宁知道是他的便宜丈人李山来了。
李山每隔一段日子就会来一趟,找各种理由数落。
“小婿见过岳父。”
江宁下意识地起身行礼。
“行了行了,一天天的,就你礼数最多,偏偏连下锅的米都没有。”
李山大马金刀地坐下,看了看桌上简陋至极的饭食,一脸嫌弃。
“堂堂秀才公,大中午家里就吃这个?
我可真悔了把女儿嫁给你,看看,都消瘦成什么样了。”
“爹!”
李芸儿不满地跺了跺脚,嗔怨地看着李山,走到江宁旁边。
“爹,你今日又来做什么?”
“嘿,我来看看我女儿还不成?”
李山把眼一瞪,重新看向江宁:
“秀才公,别说我这个丈人苛待你。
我给你找了个活,打杂记账,挺适合你的。
到底挣俩钱儿吧,莫要亏待了我女儿。”
“爹,你在说什么嘛!
相公是读书人,有大本事,怎么能去做这种事情?”
不等江宁开口,李芸儿便维护道。
“读书人怎么了,读书人就不用吃饭了?
秀才是功名不假,可不是举人老爷呐。
他落了第,又没钱没粮,可不得找个活干。
难道靠你养一辈子?”
李山刺耳的话语,把江宁给干沉默了。
原身是真的有些窝囊。
功名止步于秀才不说,还为了读书,把家底儿一点点败光了,甚至还欠了一些债。
不怪丈人瞧之不起。
只是现在他占据了这个身子,难免会感同身受。
“爹!你再说,女儿把你请出去了啊。”
李芸儿看了眼沉默的江宁,焦急道。
“得,女大不由爹,我白来。”
李山站起身,斜着眼看向江宁:
“明儿个我再来,你最好想明白咯,我的秀才女婿。”
说罢,他悠哉游哉地慢慢踱步出门。
“相公,我爹人就是这样,你别往心里去。
你只管安心读书,家里有我呢。”
李芸儿关切道。
“放心,我没事。”
江宁心底流过一丝暖意,摸着她的柔荑轻拍着:
“而且,你爹说得对,大男人确实不该让妻子养的。”
读书功名什么的,远没有填饱肚子来得重要。
李芸儿抿了抿唇:
“相公,我听人说过,隆福寺的菩萨佛祖可灵验了。
一定能保佑你早日高中的。”
“这,也好。”
江宁看着乖巧懂事的李芸儿,点了点头。
不管有用没用,散散心也是不错的。
正好见识一下大明的风土人情。
两人吃罢午饭,搭上一辆牛车进到了城里,步行来到隆福寺。
李芸儿拉着江宁在大殿内上香,又诚心诚意地磕着头,嘴里还念念有词的。
江宁不禁摇头失笑。
“走吧,我们去逛逛。”
上完香后,江宁牵着李芸儿的手,在隆福寺闲逛起来。
“相公,我们已经拜过了菩萨,运气好了,你日后一定能考中的。”
走了一会儿,李芸儿注意到江宁依旧有些恹恹的,便柔声宽慰。
“其实,每个人的气运都是有数的。
我能遇上你这样的贤妻,便用光了运气,哪还敢奢望它的照拂。”
虽然相处时间很短,但江宁已经从心底接受了这个妻子。
在前世,哪里有福分娶到这样好的老婆。
李芸儿万分娇羞,红着脸小声道:
“相公怎得突然说这些羞人的话,也不知是哪里读来的歪理。”
“这可不是歪理。”
江宁忍不住捏了捏李芸儿的脸蛋,笑道:
“莫说我们这些普通人了,就是这王朝,也是气运有数的。
该断,还是得断。
日后我去弄些史书来,与你读了,你便知道,这王朝气运啊,最多三百年。”
江宁半开玩笑道。
“敢问这位公子,此话何解?”
突然,一道温润而带着磁性的声音,传入了他的耳朵。
江宁被吓了一跳,转头看去。
只见不知什么时候,冒出来了一个中年男子。
锦衣华服,雍容华贵,一看就是豪门大户。
而他身边还跟着一个半大少年,正用好奇的目光看着他。
看模样,应是一对父子。
“先生什么意思?在下可是说了什么?”
江宁装傻道。
“你这家伙莫要装糊涂,我和父亲都听到了。
劳什子什么三百年的,快快讲与我们听。”
少年不客气道。
江宁有些尴尬。
他刚才以为没人,才直接说的。
论起来,这话可是大逆不道。
“呵呵。”
中年男子笑眯眯地看着江宁:“我儿顽劣惯了,若有冲撞之处,还望公子海涵。
只是这三百年论,我却是很有兴趣,想听一听公子的见解。
公子放心,此言入得我耳,断不会传与他人。”
“这”
江宁陷入踌躇。
“好吧,既然先生要听,在下便讲一讲拙见。”
反正这里也没别人了,真传出去,他不认就是了。
“公子请。”
中年男子指了指旁边的一处凉亭。
几人走过去,分别落座。
江宁清了清嗓子:
“先生看上去也是个读书人,应是读过史的。
不知对历朝历代的年数,可有研究?”
男子道:“依稀有些印象,汉四百年,唐三百年,宋三百二十年。”
“爹,那这家伙糊弄人,哪个没过三百年?”
少年插嘴道。
江宁也不恼:“那小公子可是忘记了,汉宋皆拦腰被斩。而大唐确切来讲,国祚二百八十有九。”
“这,皆无过三百年者。”
男子双目圆瞪,低声喃喃道。
“敢问公子,为何如此?”
江宁微微一笑:“其实很简单,就是个人地矛盾的问题。中原天下总归那么大,土地是有数的。
经过前朝末年的战乱,百姓人口锐减。这人少了,土地自然相对的就多了。
君王与民休息,国力恢复。不出两三代,便可达所谓“盛世”。
而随着后期土地兼并,加之人口暴涨,天灾人祸,这流民匪盗,可不就遍地横生。
届时叛乱四起,又有异族入侵,已然进入末年了。
等到下一个王朝重新一统,轮回便重新开始。”
男子闭眼沉思,良久才睁开眼睛:“公子所讲,我有些明悟。只是敢问,何解?”
江宁没有答话,看了看天色,道:
“时辰已经不早,在下和娘子住在城外,若太晚,便出不了城了。”
他站起身行了个礼:“先告辞了。”
说罢,他牵起李芸儿的手走出凉亭。
男子也没有挽留,只是看着他的背影,陷入了沉思。
“照儿,你觉得这个人如何?”
“还行吧,挺好玩儿的样子。”
“那为父,让他当你的侍读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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