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此次前往的目的地并非长江聚英帮,而是山西阳泉。原来聚英帮的弟子为查蛇谷一案,追踪到山西阳泉时损失了不少好手。帮中高手“五湖”也甚觉棘手,这才传信给荀五,让帮主火速支援。
这一天,几人进入了山西境界,夜晚便投宿于一个路过的小镇。
这个小镇不大,一千多户人家的规模,不过倒挺繁华,尤其夜间各店铺都挑出红灯,使这个小镇成了繁华的夜市。
众人投宿的这家“悦宾客店”是镇上最好的一家,房屋颇多,已住了很多客人。
几人要的是一等房的东厢房,在客店的里面,与西厢房相隔十丈有余。
院中有一座小小的假山,假山下面是一个圆形水池,池中清水荡漾,游鱼可见,颇有一番别致的韵味。
与东西厢房比邻的北面正房此时无人入住,黑着灯。南面是丈高的围墙,没有建屋,墙上开有一个圆形的月亮门儿,使得整个院中的假山和前庭遥相呼应。南墙虽然挡不住前庭的喧闹声,但也有一种隔绝尘世的味道,使得这个小院有一些宁静怡然的感觉。
今天入住悦宾客店的旅客有一部分是武林人。
萧飞逸几人火眼金睛,能看出这些人中暗藏不少好手。不过几人连日来会过不少高手,也就没把那些人放在心上。行走江湖,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没必要弄清每个人的身份来历。
不过,几人的到来倒引起的西厢房的一些镖师的不友善,从他们警戒的眼神中可以瞧出。
入住西厢房的客人是龙虎镖局的人。龙虎镖局也算小有名气,不过和昔日的天马镖局相比,就不能相提并论了。
见到了龙虎镖局的旗子,欧阳飞雨又虎目泛泪了,一幕幕的往事映上心头,使得他竟无语凝噎。正是因为爱屋及乌,才使得欧阳飞雨默默地看着龙虎标镖局的镖旗,痴痴地想着心事。
没想到,欧阳飞雨的反常行为,竟引得龙虎镖局的镖师们怒目相向。走镖的人,谁不怕心怀叵测的人觊觎他们所保的货物呢?对走镖的人来说,偷窥与打探镖局所押的货物是最大的威胁与不敬。
欧阳飞雨岂能不知这些?所以他感觉出火药的味道时,便黯然地走进了自己的房屋,之后把门关死了!
吴命刀叹了一口气道:“哎,二哥的心情”
他只说了半句话就打住了。能说什么呢?无论是谁在经历了那么大的打击都不会开心起来的。
欧阳飞不但家破人亡,唯一亲爱的人又远在天涯不能相见,还有比这更悲惨的事情吗?
几人默默无言,一起走进房间,簇拥着坐下了。
白雪见大家都不言语了,转了转脑袋,瞧瞧这个,又瞧了瞧那个,率先开口说道:“悲哀是失败产生的,所以为了避免过多的失败,你们今日何不总结一下这段日子的经验与教训?”
白雪只是想让大家说说话而已,至于是什么话题,根本就不重要。
水妙兰也这么想,于是接口道:“对,白雪妹子说得有理,我们总结一下以前的事情吧,那可是前车之鉴啊!”
两人随便的话题倒真引起了萧飞逸的共鸣,于是开口说道:“我也正想就此话题和大家共同研讨呢,没想到白雪竟率先提了出来。对了,冷老弟、三弟、四弟,你们可曾想过一件古怪的事?”
冷凡应道:“什么古怪的事儿?我觉得我们遇见的事儿都够邪门儿的了。”
吴命刀与荀五没言语,只是在听萧飞逸把话说下去。
萧飞逸接着道:“这些天,我始终在想,于秋雨老英雄护送盟主令一事是怎么走漏风声的?最初我百思不得其解,索性就没再去想,可五毒神君在剑府大牢里的一句话使我又想起了这件事儿。”
“什么话?”许妙兰问道。
在司马剑府的大牢里,五毒神君说了很多话,大家也不知萧飞逸指的是哪一句,于是都好奇地瞅着萧飞逸。
萧飞逸神情古怪地道:“那次,我们本是想引司马长血他们上钩的,可谁知反坠入他们设计的圈套。在我听见五毒神君说出那句话时,我才知道,原来他们早就知道了我们的计谋,本就是故意装作上当而引我们上钩的。
“那天五毒神君说的是‘可笑,他们竟敢使计欺骗咱们,真是不自量力!我早从血掌那里得知盟主令已被送去少林寺了,又怎么可能出现在邵阳呢?’这是那天他对司马长血说的。”
“咦?这有什么奇怪?盟主令现身武林现在已经不是秘密了啊,少林寺不正准备发起盟主令号令天下群雄吗?”白雪问道。
荀五沉思了一下说道:“是有些古怪!”
吴命刀恍然大悟似地说道:“不错!现在它不是秘密,可在当时却是秘密呀!当时,少林寺对此事秘而不宣,可以说江湖中除了六大派外几乎无人知晓盟主令已回归少林寺,否则我们又怎么会放出风声说盟主令在邵阳城出现呢?对,是有些古怪”
萧飞逸道:“不错!那次我们遭遇了一次巨大的惨败,全是因为对手早就获悉盟主令已在少林寺了,所以才不会上当,才会反过来设计我们。这使我不能不联想起于老英雄他们护送盟主令泄密一事儿”
其余几人异口同声地说道:“少林寺?!”
大家只说了这三个字就不说了,因为他们已经猜出问题就是出在少林寺,但这可能吗?
萧飞逸神情凝重地道:“以前,我根本就没敢往少林寺那里想,可出了这两件事后,我不得不怀疑少林寺里有离别园的人!”
如此重大的事,也许只有这几个超凡的年轻人才敢说出口。
少林寺向来被视为武林的泰山北斗,向少林寺说一句大不敬的话往往就等于向整个武林宣战。
可是这几个年轻人不但说了,还做了一件更重大的事儿,这件事儿关系到了少林寺的生死存亡!没有今日的奇想,就不可能在日后挽救少林寺于危难之时。当然了,这都是后话了。
待大家想就寝的时候,才发现欧阳飞雨已经不见了
这是一个偏僻的陋巷,没有灯光,没有行人。鬼才会深更半夜跑到这里来。这里住的是镇上最贫困的农户,贫穷是这里所有事物的代表。
欧阳飞雨此时就走在这条陋巷上。
他自己都不知从何时起养成了愿意独自一人喝酒的习惯。
一个巨大的酒坛正抱在他的怀中,坛中的酒已经快见底了。
酒对欧阳飞雨来说实在不是什么好东西,喝多了不但会让他能吐出苦胆,还会让他头痛欲裂。
但不知为什么,他还是有意无意地纵情于狂饮烂醉。也许只有在他醉倒街头时,才能彻底地从痛苦中摆脱出来。
今日他喝的酒实在是差得不能再差的劣酒,除了辛辣得令他肠胃欲呕外,恐怕再也没有别的作用了。
劣酒也是酒,只要能让自己喝醉,欧阳飞雨是不会在乎它是好还是坏的。
欧阳飞雨趔趔趄趄,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时不时地还要扶上一把那快要倒塌了的巷墙才免于自己跌倒。
欧阳飞雨有些眩晕了,身外的景物仿佛更加模糊不清了。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来到了什么地方。夜幕下的他就似一个孤独的游魂,一个本就是多余的行尸走肉,冷漠麻木地行走着。
举起酒坛,欧阳飞雨又把劣酒倒在了自己的脸上,让它流入到自己的嘴里,流入到自己的衣领里。
本是寂静的小巷,忽然响起了狗叫。欧阳飞雨分不清是几只狗在叫,叫了多少声。但片刻后,一切又趋于寂静了。也许狗都懒得去理这个醉汉吧。
又灌了一口劣酒,欧阳飞雨终于摔倒了。身上的酒水混合了地上的泥土,使他比那流浪汉都要邋遢,可他不在意,也根本不去理会。
酒坛还是完好的,里面的酒也没洒在地上。此时这些酒可是他最珍贵的东西,他怎么舍得浪费呢?
他的腿仿佛已不听他使唤,几次想站起来却不能。站不起来也无所谓,他还可以爬。爬算得了什么?此时就算有人拿着皮鞭狠狠地抽打他,他都不会躲闪的。
欧阳飞雨迷离的双眼仿佛又看见了父亲与他离别时那痛苦的眼神
欧阳飞雨声音沙哑地低呼:“不要把我扔入密道,让我出去,让我出去!”
身上的衣服也碎裂,发髻已散乱,可欧阳飞雨浑然不觉,仍艰难地向前爬着。在他面前,又出现了天马镖局血淋淋的场面,残肢断臂,血腥冲天
血腥味使得欧阳飞雨怒血沸腾,“呼”地一下子就站了起来,宝剑在他站起的刹那间已出鞘。
除了愤怒就是黑暗。
愤怒使得欧阳飞雨又回到了现实,感觉又灵敏了起来,仿佛他正在和离别园的人厮杀一样。
没有敌人。
可欧阳飞雨的宝剑却没有回鞘,因为他的确闻到了血腥味。
血腥味很淡,就来自他的脚下。
欧阳飞雨俯下身用手指沾了沾,之后放在鼻前嗅了嗅,的确是血。
血腥味的刺激把欧阳飞雨又变回了以前的欧阳飞雨,循着若有若无的血腥味一直搜索向前,最后在一间房门前停住了脚步。
就在房门被欧阳飞雨打开的一刹那间,无数的暗器夹杂着尖锐的破空声向欧阳飞雨打来。
黑暗掩饰了暗器的本身,只留下了恐怖的呼啸。
谁能躲过这猝起的一击?放眼天下,实在没有几人可以做到。
来不及思索,来不及躲闪,本能使欧阳飞雨一下子就关上了那扇房门,用门挡在了自己的前面。
雨打芭蕉的声音传来,暗器大部分打在了木板上。
还有一些暗器从木板的破碎处射出,电闪而至。
欧阳飞雨的酒坛还未抛下,他就是用这支酒坛收下了这些暗器。
“砰砰”的声音传来,酒坛碎裂成数块,而欧阳飞雨在这生死系于一线间飘了出去。
没有暗器追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