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清翎确实有一整本名册的人要放,那都不是册子,而是书,厚到得分上中下三册,甚至还能和她把灵泉从王城带出来这件事搭上点儿关系。
不过这事儿急不得。
曲清翎坐在枷笼山谷外松和城的酒楼里,面前的桌上靠她那一半摆了一瓶灵露,一碟很像李子的妖界水果。灵泉潺潺和凉钰同坐一条凳子,正在向他学习时下的语言措辞,纠正自己“吾”来“尔”去的用词习惯,努力适应新事物,快速融入新环境。
她明显不习惯现在的表达方式,爱用特别多的形容词,前缀后缀一大串,累赘臃肿,一句话长了就转不过弯,凝滞停顿,等捋清楚句子的主谓宾了才继续往下说。
凉钰在他刚被送进天枢宫时就展现过当老师的潜质,那份细心和耐心能把世界上最差的学生教育成才,经过几年的沉淀,除了声音是唯一的瑕疵,整个如同春风化雨,居然把灵泉的暴脾气都捋顺了,跟着他学的很认真。
听酒店伙计说,来参加妖兽展览会的人比往年多了好几倍,全都一副热情高涨义愤填膺的模样,好似这些妖族都恨不得购置一二妖兽骑着去战场,砍死几个鬼族以泄心头之愤。
人数激增,导致松和城店店爆满,曲清翎她们只有三个人,又没点什么菜,用不着一整张桌子,没一会儿就有人过来拼桌,点的妖族野味基本把桌面摆满了。
曲清翎不想看桌上那些几乎全生的、还在咕噜咕噜往外冒血沫子的菜,捧着碟子往凳子另一侧又挪了挪,她来这里不是为了吃东西或休息,主要想多打探点当地的消息,消息摸得差不多了,打算再坐会儿就走。
潺潺的造型放在平时可能会引起别人的注意,但这会儿整个松和城鱼龙混杂,什么千奇百怪的生物都有,她混在里面反而显得不怎么特别,也没被人察觉过端倪。
她们进店坐了没多久,曲清翎听见隔壁的隔壁桌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造孽啊,一个小姑娘,带着一个被火烧成炭的残废,一个痴呆儿,连盘菜都点不起,吃后厨用剩的佐料……”
“也不知道三人是什么关系,哪怕是佐料,小姑娘都没让另外两个吃一口,只能巴巴看着拼桌的其他人大吃大喝。看起来挺齐整一人,怎么能拮据到这个地步?”
曲清翎三人:“……”
她赶紧示意凉钰控制潺潺,免得这个暴脾气会错意,以为那些人在说她们不好,一跃而起把整个酒楼变成屠宰场。
除了这桌,还有另一桌也在讨论他们仨来枷笼山谷干嘛。
“莫不是想来展览会碰碰运气,看有没有机会一夜暴富吧?”
“难呐!能来参加展览会的都非富即贵,她不像是能拿出什么高等级妖兽的样子。”
“妖兽?怕不是连她自己都要被人掳走,我看她的模样倒是生得很适合拿来当商品卖。”
曲清翎用法术改变了自己的样貌,不那么光耀夺目,但气质还在。有些人就是这样,哪怕看不清楚模样,只是隐隐绰绰一个剪影,也能迷倒一大片人。
这次需要压住不让乱杀人的换成了凉钰。
“不知者无罪,不知者无罪。他们说说而已,别生气,公子,别生气。”曲清翎死死摁住他的胳膊,发现硬的像石头,不由分神想,蚀心轮居然还能变出肌肉来啊?触感好真实……
“高等大妖个个癖好奇特,要是她不幸落入那些人手里,怕是骨头都不剩下。”
“小姑娘实在来错地方了,可怜,真可怜。”
那些人还在意犹未尽地讨论,曲清翎已经拽着凉钰和潺潺走了。
他们打算先去山谷里看看摊位,摸清楚每个摊位的价位,如果可以的话顺便占一个好位置。
结果从松和城的正大街一直到枷笼山谷中心,就没有哪里是人少的。摊位?老早以前就没了!
凉钰护着曲清翎挤过人头攒动,好不容易找到一个这一片的负责人,问摊位的事。
“你们咋不等展览会结束了才过来问?”负责人忙了一上午,累的团团转,语气很是不好,“加价转让?拜托你们先去问问,摊位刚放出的时候,连最末的位置都是这个数!现在加价都租不到了!你们能拿出来多少钱?一边去一边去,别影响我,我忙着呢!”
凉钰一把将人抓住,他们耐着性子挤了半天才逮着一个负责人,他又得护着主人又得控制潺潺不暴走,不是一般二般的不容易,可不能让他跑了。
他掏出一个东西递过去,“这个,你看够什么级别的摊位?”
负责人不耐烦地低头一看,下一刻直接瞪大了眼睛。
万年玉衡蝉!
这玩意儿入药,能起死回生,价格不比一只高等级妖兽低啊!
凉钰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有戏,非常上道地说:“这点见面礼你拿着,摊位费我们照付不误。就是这位置……我家主人第一次来,想见见世面,位置最好的那些摊子,你看还有没有转圜的空间?价格不是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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负责人没想到这个奇特的三人小队,一个小姑娘一个痴呆儿一个黑炭残疾,看起来相当寒酸,黑炭残疾的声音也十分难听,却能拿出万年玉衡蝉这样的宝贝。
人不可貌相,不保证他们的货一定个个精品,但是从这三人下手,说不定比他多接五六十个摊赚的油水还要多!
他把三人领到不那么挤得慌的地方,握着玉衡蝉说,“摊位嘛,兄弟你也清楚,一向是价高者得。就是这高等级展示位不是贵族占着,就是控制在富豪手里。你们的货品,我也没有验过,万一放进去惊扰了贵人,这……”
“这个不劳你担心,”凉钰拍拍胸口,“我也不夸海口保证我们的货绝对靠谱,但有一点,就算有任何一丁点儿不妥,也一定不和你扯上关系。”
说着,又往他手里塞了一只裂叶龟。
这下负责人再无屁话可讲,嘴角笑的快裂到耳根,见牙不见眼,直接开高等级通道,放三人进去,末了一边爱不释手地摸着裂叶龟的壳,一边祝她们大卖,赚个盆满钵满。
曲清翎没想到凉钰这就把第一层的负责人搞定了,心想比自己预计的轻松不少啊,她还以为负责人会狮子大开口,不狠宰他们几刀不会松口,结果一个玉衡蝉加裂叶龟,就把对方收买的服服帖帖,甚至还有种给太多了的感觉。
“这才只是开始,里面还有很多层,无数这样的负责人。”凉钰说,“每一个都是一层关卡,每一个关卡都不会轻易放人过去,不把每一个都喂饱,生生扒掉几层皮,我们的货品是不会出现在展览会上的。”
这才是能参加顶级妖兽展览会的成员非富即贵的真正原因。
要想赚钱,就得先大出血。
幸好曲清翎在凉钰的提醒下意识到这一点,提前准备充分,保证单靠各种顶级妖兽的周边就能一路保驾护航,把她送上最高等级展览位。
“腐败。”曲清翎给出非常简单直接的评价,“大发战争财的人,在任何时空任何世界里都不会缺席。”
妖兽展览会的终极主办方是裘卢亲王,也就是一个个负责人贪的这些东西,天价竞拍的展示摊位,最后都会变成他腰包里的一部分。
曲清翎想,等展览会过去,她高低得去裘卢府邸上看看,这个妖界第一富住的地方,和妖界第一强住的廉惑宫之间有多大的差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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