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荏苒,转眼又过了月余,天宫中没有任何天令下达,五达观也平静的像是一潭死水,也许是在这里呆了太久,过惯了人的日子,瞿白鹿甚至也许久没有想起那些往日里的是非了,与二师姐惜烺的话相比,那些是非什么都算不上。
月有盈时亦必有亏时,白鹿虽然算是平静的过了一段时间,可再平静的日子她的心里却总觉得缺了一块什么,空荡荡的心里四面都被巨石堵住了,不透风,不透气,憋着闷着无法喘息。
离这个月末越近,这种压抑的感觉就越是明显。
这种感觉一前曾经经受过,她只当是近来想多了,所以情绪又回到撕心裂肺的那时而已。
孔桃近来也一直在不断努力着。有时候嫌弃咖啡不够提神,还特意买来苦丁茶,泡得浓浓的一杯,就摆在面前,困了就喝上一口。效果如何孔桃不敢说绝好,但也不会差到哪里去,那种销魂的苦味在孔桃看来算得上相当提神。
海伦呢?她近来是把牛奶悄悄调换苦丁茶为己任,每天晚上算是陪着孔桃加班了。看着孔桃顶着大熊猫眼就差没往牛奶里兑安眠药了。
虽说孔桃每天都是把自己关在屋里学习,可瞿白鹿还是不想打扰到她,正好也有月余没有回五达观看看了,就趁着这段时间,好好地让孔桃专心做自己的理想中的事情吧。
当天一早,白鹿给卫琉知等人寄了符信去,晃悠悠看看云,辰时到达涌泉山,他几个早早的回来了,正在山头上迎候。
白鹿本以为回了涌泉山胸膛里的那种难以明述的压抑感会有所抑制,哪里知道驾云离涌泉山越近,就越是觉得心里四面的石头在不断的收紧,一丝丝的排空所有的好情绪,然后堂而皇之的占据着心窝。也是因为如此,瞿白鹿并未与几人多言语,稍稍吩咐几句之后便一个人往永寒洞去了。
到了永寒洞才发觉冰冷清净如永寒洞也无法抵挡这种压抑,瞿白鹿此时发觉事情有些许不对了。是哪里不对?孔桃?五达观?仑者山?潋月?逐风观?......亦或是......瞿六壬。
她忙掐指细算,可说来也奇,今日不知怎么了,算什么都是好结果,没有一个不好的,瞿白鹿这才算真的慌了神。
世事分阴阳,一桩事有阴阳两面,不过是不同方面而已,若说一味的都是好,天下间也没有这样的事。若这些算来都是错的,那是错在哪里?亦或是算漏了什么?
已经从冰层上站起身的瞿白鹿忙运气调息,慢慢沉下心境,永寒洞外忽然传来卫琉知的声音:“雪圣!师父!仙君!”
一句话换了三个称呼,白鹿还以为不只是叫自己,他声音和瞿六壬十分相像,若不是瞿六壬只会叫瞿白鹿团儿,怕是瞿白鹿也分不清哪个是哪个的声音。
这声师父鲜少听他讲,不知是不是因棠雪曾叫过自己被他听到过的缘故。
卫琉知匆匆忙忙赶来,神色绝非平常温和的样子,今次瞿白鹿进永寒洞时满心想着算众人的情况,也未想起用截魄冰封住洞口。卫琉知就这么径直闯了进来。瞿白鹿抬眼看他,他看着瞿白鹿却顿住了,还是跟在他后面来的跟着瞿六壬的天狐闯了进来,一个头磕在地上,抬头时满头满脸的血顺着冰阶一层层的往下蔓延。
瞿白鹿冲出了永寒洞。
一路风驰电掣,满眼满眼全是大片的云朵,飞的太快的她已经看不清那些云朵的模样了。
那天狐说:“我等去了魔界,君上已被围攻!”
他受了伤,可能是来的太快了说话带着喘息,说的太慢了,慢的让瞿白鹿听到了最后就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最坏的能有什么呢?再一次的将他们从自己身边夺走?掠夺他们的生命?最坏的不就是这了么。
那小天狐脸上的伤口整齐而干净,像是薄而韧的利器从面庞上划过留下的痕迹。
魔界无人看守么?六壬兄长,你们是怎么过去的?
去了又能怎么样?兄长你此番去,是为了和我一样的原因?
即便是去,也不该你去,好容易带了你回家,还没有把九婴的事原原本本告诉你,怎么能就这么......
瞿白鹿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只是隐约记得等到赶到时,满地的天狐血让自己不断的作呕,白沙地上血色深处正在拼命往自己这里赶来的是谁?那个人被围攻了,却仍强撑着站住,眼睛看着瞿白鹿,身上不住的冒血仍不肯倒下。
纵然已经想到了最坏的结局,纵然给心里做了许多铺垫,可真当她看到瞿六壬的时候瞿白鹿仍不免倒抽了一口凉气。
她在发颤,从指间到整个躯干。
纵然如此瞿白鹿仍感到庆幸。
“起码你还活着!还是活着的!”
能坚守到现在的瞿六壬有多么的不易啊,瞿白鹿面前也有许多魔兵蜂拥而至,白鹿不记得自己用了什么法术,只记得身边的魔族越围越多,自己离瞿六壬越来越近,六壬死命抡起青龙偃月刀,口中念着瞿白鹿提到过的咒诀,抵退了又一轮的围攻。
瞿白鹿心中着急,又使出了万芒白莲来开路,面前的小魔兵们全死透了,四周的又围了上来,瞿白鹿看准了空当,忙上前抓住了瞿六壬的手臂。这里正好是魔界边境的一条分界,隔着一重屏障,瞿白鹿站在外面,瞿六壬站在里面。
魔兵可真多啊,一阵一阵如同潮翻涌而来。
白鹿带着瞿六壬就要往外走。
瞿六壬已经被她使出神力咒拽了过来。
过了前面就好了。
只听得众位魔兵皆抚掌笑言道:“来了,来了,是她,是她。”
瞿白鹿心内一紧,忙抬头看。
一个身影从瞿六壬身后窜出两丈高,他手里拿的是什么啊?一柄长枪么?还是...一柄已经贯穿了瞿六壬的长枪?
贯穿了...兄长...的长枪?
自己还明明抓住瞿六壬的手臂!那么紧的拽住他,紧紧地不肯松开,已经这样这样紧了,怎么还会......六壬的那双眼睛看着瞿白鹿,目光渐渐涣散倒了下去。魔兵一拥而上,疯狂的撕扯着他。
他倒了,白鹿也倒了。
她身上大概也被捅了许多刀,应该也刺穿了,可是怎么会没有感觉呢?
两个人都是一样的以一副尚未反应过来的表情倒在地上的。
唯一的不同,大概就是瞿六壬紧皱着眉头吧。
自从瞿白鹿再次见到他,好像没有一次他的眉头是舒展开来的。
他倒了,白鹿也倒了。
他死了,白鹿疯了。
杀戮过后,眼前再也没有任何一个残兵败将。
逃走的那个人,总有些眼熟,很像是董重七的模样。
那种煞气也是董重七身上的。
让你逃了。
居然让你逃了?
我兄长呢?我兄长......
地上被浸上血的还有一半酒水的玉葫芦又是谁家的?
......
瞿六壬的元丹已然离体。
眼下本该是生离死别的撕心裂肺的哀嚎,可瞿白鹿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只是把他的元丹握在手里。
边界的风好像从来都不留情,一次次的割着瞿白鹿的脸,
除了瞿六壬之外的人全都没了,白须长老什么都没有留下。
想来,他老人家一心护着天狐们,将自己折在了这里。
地上的血哪一滴是哪个人的?
哪里能分得清楚啊?
瞿白鹿满心满意想要保护着的人,想要护佑着的,心内至为重要的族人。
他们的存在是必要的,是替代祖父,是瞿白鹿遮掩自己情绪的责任。
这场屠戮不是一时半刻的,坚守下来等着自己的却只有瞿六壬一个。
天狐九条命,坚守下来的只有瞿六壬一个人。
眼前的躺着的那个人,看不清楚呐,模模糊糊的。
果然是风沙太大了吧。
白鹿拥着支离破碎的兄长的头颅,颤颤歪歪站立起身,瞿六壬血已经流尽了,界地上的白沙土已经见不到白色,除了玄赤色就是沙土上的裂痕中泛出的地下岩浆的血红。
想是瞿六壬眼看不敌,不愿拖累旁人,才拖延时间让其他天狐能逃去五达观报信,可是过去了太多时间,不管她怎么赶,但白鹿来时,瞿六壬渗入白沙土的血已经干透了,那是他的最后一条性命了。
她驾云疯了一般过来,那些指望不上的天狐们跟都跟不上来,为的就只是守住他们。
瞿六壬负伤力战魔兵时没人帮他。
瞿白鹿被魔兵围攻时,他们没有到。
魔族在背后痛下杀手的时候,他们也没有赶过来。
疯狂的杀戮之后,当瞿白鹿见到躺在沙土上筋骨皆断的瞿六壬的那一刻,她十足厌烦着甚至是恨着那群无用的族人。
该整理整理了。
因为该整理了,所以白鹿捡起地上瞿六壬被撕扯开的手和残肢,一个个的轻轻地抱入怀里,另一只手拥住兄长的残肢,这些机械般的动作,是她最不喜欢的,在梦中的井底瞿白鹿时常也会有这样的举动,机械化的盯着那抹月色,像是追寻梦想的凡人们一直在追寻着的可望而不可及的美梦。
现在她实在不知道如何是好,只知道东西掉了就要捡起来啊,所有的都要捡起来,断手断掉的肢体都要捡起来,捡起来拼上就好了。
拼上就好了。
她是不断的拼着瞿六壬的肢体,但她脑海中还在想着:天狐九命,天狐九命,九条性命,一条也无。
......
天狐九命,一条也无。
九条性命,全折在这里......
瞿六壬双眼圆睁,眉头紧锁,面目上的怒色未去,怒色未去颜面已僵。
白鹿悄悄的替他合上了双眼。
他的头颅和残骸被她一拥全抱在怀里。
瞿六壬面庞颜色如生。
她驾起祥云,一路往回赶,只知道要往回赶,回去怎么样她没有去想,就这么疾驰不歇,行至半途瞿白鹿只觉心窝痛如刀搅,这里刚刚松开六壬,那里不待她反应,只觉抖如筛糠,心口猛地一扯,继而一凉,瞿白鹿身形一歪,整个人登时跌下云端,硬生生摔在一片田地里。
这一摔却并不打紧,只是刚才心口那一阵疼才是生生要了她一条性命。
瞿白鹿哆哆嗦嗦站立起来。
想要找什么,却不知该找什么。
脑中嗡嗡一片。
什么声音都听不到,只有“嗡————”的声音从四面八方袭来,比半山腰倾斜下来的洪水还要可怖。
卫琉知与道黎先赶了来,行至半途才想起不知地方在何处,忙演算起来,等算准了这才算拐个弯摸索到这里,他二人刚到这里正遇上与刚刚赶来的天狐们,两拨人正好碰在一处。
卫琉知想的是:他们怎么这般迟,赶得上么?若是白鹿有个好歹......
众人眼见前方一朵祥云急急将至,却不想从云端上跌下一人,待众人反应过来之时,瞿白鹿已经跌在地面上,脊背磕在一个土丘上,又被那力道反弹了下去,撞的整个神形散了一下。
他二人慌了。
卫琉知连同道黎急降云头,三步并作两步迈到她面前。白鹿见了他二人却好似猛然醒了过来,神色惨惨,突然发笑,声音原本是轻轻的,然后越来越止不住,直到最后仰天大笑不止,整个脸通红通红的,手上全是血,面颊上也被蹭了一抹暗红。
二人愣在当场,面面相觑。
天狐见状心知有错不敢上前。
道黎看她只觉不好,便往前迈步要扶住她。
卫琉知几欲搀扶,都被瞿白鹿推了过去。
只见白鹿笑意不止,口中发出的声音竟还带着哽咽,笑声夹杂着哭腔道:“好!好啊!”
声音刚歇,又一跳跃上云头,将祥云上瞿六壬的尸骸抱在怀里。他的尸骸上还残存着丝丝温热,瞿白鹿舍不得,这一丝丝温热过后,他就没了。真正意义上的没了。许多许多的人都走了,他们走了,不再回来,可是你回来了,为何还要走呢?为了什么?
瞿白鹿心中压了一座巨石砌成的塔。死死地压在瞿白鹿的胸口,压得她喘不过气来,无法思考,只能顺着情绪,就那么一直走啊,走下去,怀抱着瞿六壬的尸骸走下去。
要走到哪里啊?往日里走着走着心中就不累了,可是为何这次越来越累,越来越难过?
她不明白,也不思考,只是放逐自己在情绪里,沉寂下去。
卫琉知与道黎看到了她怀里搂着的残肢方知道她是受了刺激,他俩对视一眼也不敢多言,明白此时怎么劝也没有用。他俩是明白,可那群天狐不明白,此时众天狐见白鹿几类疯癫无状,都赶上去要劝一劝。
一时瞿白鹿身旁围了很多人上去。
道黎都拉扯不住。
卫琉之只恨没叫他们几个一同来,若他们在,也好再有明事理的抵挡住几个蠢物一阵。
卫琉知见状忙拨开那些天狐,没曾想瞿白鹿此刻受了刺激,她又是最厌人多的,竟控制不住体内的戾气,一掌之下扇飞了众天狐,因力气过大,速度过快,琉知接都没法接,不但眼睁睁看着天狐一个个跌倒在地,自己没留意间竟也被掌风掀翻在地。
这一掀,琉知知道真正是坏事了,她从来都是护着众人鲜少发怒,更少动手。他心道:坏了事了。
白鹿抱着尸身,双目圆睁驾着祥云径直往涌泉山去了。
众位天狐姿势各异,看样子多少都是受了些损伤惊吓,看着卫琉知也不说话了,道黎忙着扶起身边的天狐,卫琉知看着仑者山的天狐自己也不好说什么,忙跟着瞿白鹿走了。
此刻瞿晓与其母瞿清韵已经到了涌泉山。
白鹿径直驾云进了永寒洞,在山崖上等候着的众人远远瞧她神色不对,还没等细细思量,已经看不见了她的身影。卫琉知随后匆匆驾云而来,流萤拽住瞿舒康的衣袖,看向卫琉知,双目相对之下,就已经知道事情不好了。
瞿舒康走上前去问:“怎么?”
卫琉知看他一眼,摇摇头。
瞿晓此刻也在此处,他走上前去:“还请琉知先生与我一同往永寒洞前守着罢。”
卫琉知点点头随他去了。
永寒洞内,瞿白鹿没有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
她只是做着重复的动作。
瞿六壬的尸体是散开的,瞿白鹿像拼积木一样一块一块的拼凑着他的尸体,眼前这个人若是旁人也就罢了,可偏偏是瞿六壬。
她好容易拼凑完了整个尸体,脑子豁然开朗,突然明白过来瞿六壬的魂魄已散,纵然拼凑了,他也回不来了,瞿白鹿怔了怔,没反应过来。
......
冰面上的光闪了她的眼睛。
等到她反应过来后,当即将手边的符咒全扫在一旁,冲着他零碎的尸身吼道:“瞿六壬!”
嘶吼过后,事实仍是如此。
我以为抓到你的手,就会一如既往...你仍会同我一道回去,就像上次一样,可是,我没能抓得住你......没能守得住你,九婴也没了,你也没了,家没了,都没了...都没了...
知道九婴的事情之后,不告诉他怕的就是他去找人报仇,可没告诉他,他也变成了现在这副样子。
早知道,就早些说了,也算叫你知道九婴究竟经历过什么。
她的手上全是瞿六壬的血,抚过眼睛,眼角边也染上了他的血,这眼角边突兀的一抹血色和眼睛中映现出的颜色一模一样。
经过了太多的事情,她已经明白哭是没有用的,哭过了该怎么还是怎么。
他们死的时候,自己也哭了,可是他们还是死了,不会因为自己哭不哭而决定瞿六壬的生死,自己的眼泪一文不值。也是因此,所以眼下必须冷静下来,尽快想法子。
瞿白鹿不住的喘息,却又想控制住自己不规律的喘息。
现在应该怎么做?要怎么做?
洞口被她设下的屏障封住,卫琉知与瞿晓正在洞外细说来龙去脉,提供自己的建议给瞿晓。瞿晓看着山底下那几个当初跟着瞿六壬走的天狐,心知他们有错,但也明白瞿六壬此行太过冒险,心中又为着白须长老一众死无全尸而难受,心中纠结错杂,可当着众人却又不能太过表露,毕竟眼下看来这些人还要听候自己发落,瞿晓也心知再怎么责罚,他们也回不来了。
流萤也跟着他俩守在永寒洞口,自打白鹿回来她就没离开过,瞿舒康知道此时瞿白鹿戾气大生,绝不是个劝慰的好时候,更何况流萤言语太过坦直,也不是个会劝慰旁人的人,所以看她来了自己忙也跟了过来,连劝带哄的让她回去歇息了。
五达洞府前的桃树轻摆着枝条,那枝条舒展着,像是在悄悄听着触碰着瞿白鹿远远飘渺来的声音。
尸体在永寒洞内也是保不了太久的,既然保不了倒不如送出去。
白鹿打定主意后出了永寒洞。
他二人站在洞外,谁也没有先开口。
瞿白鹿视若无睹,自顾自的用截魄冰冰封了永寒洞,又在外设下九重结界屏障,一切做完后,差人叫来侯镇,由卫琉知、瞿晓、侯镇三人守住永寒洞。而她则使了个净衣咒,将身上的血清理干净后,往天宫燧离宫去了。
她要去找一个人。
她想问问清楚边界有兵镇守为何还会让人有机可乘,想问问清楚这种情况他有没有见过,他成仙已久见多识广,定然能寻出一个法子来。
她驾着云刚刚到了南天门,只见鹿仙家正巧从里面出来,他也是未曾想到会碰上瞿白鹿,见到了之后,神色如常忙走来道:“仙友近日可好啊?”
白鹿面色木然:“鹿仙家,我有一个疑惑,不知当不当问。”
瞿冷枝也正当值,此刻面无表情目不斜视,已经是个很称职的天兵了。
且说那鹿仙家面露惊讶之色,笑道:“啊呀呀,不曾预料仙友竟也有疑惑,只是我此刻还另有......”
说话间抬脚便要走。
瞿白鹿迈步走上前,径直挡住他的去路,几乎是面对面的在鹿仙家面前道:“天狐有劫你都知晓,六壬有劫你竟不知?”
瞿冷枝目光一凛,却仍然不得动一动。
白鹿话音刚落,萧疏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竟先与鹿仙家行礼。鹿仙家见状连忙领着身后小童还了礼,面上带笑领着身后的两对小仙童匆匆离去。
离去的身影步履瞒珊。
“正巧遇上你,马王爷叫我告知你一声,医人的药只有朱枫一味。”
瞿白鹿抬眼看他,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忙道谢行礼返身便要回去。
萧疏忙走过来交给她一丸丹药:“马王爷本是差我下界给你送这丹药,说是算出你受了伤。”
白鹿拿过那丹药吞入口中,再次行礼转身便走了。
萧疏回了燧离宫,马王爷稍停下了手中的笔,看了他一眼后,又继续写了下去。
“看过了,无大碍。”
他并不在意的样子:“嗯。”
瞿白鹿驾云疾驰,不多久就回到了涌泉山。
涌泉山上,三人守在永寒洞前,瞿白鹿走上前去穿过自己设下的屏障,将瞿六壬的尸身收入贴身所带的白玉香囊之中,转身化做清风去了逐风观。
逐风观外的云海仍旧翻涌不停,苍松颜色不改仍旧如常,逐风观外一早候着两个小道,远远见瞿白鹿到了,口中忙道:“是了,是了。”
说着其中一个小道忙将身后的观门打开,二人齐声道:“恭迎师姑,师祖嘱咐请师姑在炼丹室中静候。”
白鹿降下云头,一边道:“多谢师侄。”一边已经脚步匆匆迈步赶往炼丹室。
果如瞿白鹿所料,繁琅道人正等着她。
炼丹室中的八卦炉炉体通红,映的室内暖融融一片。
她迈步进去,见了繁琅道人先叫一声:“师父。”
随后不待繁琅道人说话,瞿白鹿便将香囊小心翼翼拿出,将瞿六壬的尸身连同他那颗元丹一并放置在繁琅道人面前。
瞿白鹿跪倒在地:“徒儿没求过师父什么,也知道不该求什么,今次徒儿明知不可却要求师父,求师父救他,我家只有他一个了,求师父救一救兄长。”
说罢纳头便拜,伏身于地静待繁琅道人说话。
室内已经充斥满了天狐血的腥味,瞿六壬的尸身虽然被拼合起来,伤口仍触目惊心。瞿六壬的伤口除了那致命的一枪之外,还有无数个细小的刀伤,看起来像是被极薄的利刃所穿透,这种伤瞿白鹿见了不止一回了。
“魂魄散尽,元丹受损,尸骨分离且块块沾染魔毒。白鹿啊...”
瞿白鹿抬眼直直望着繁琅道人,眼圈通红却没有了眼泪。
约莫半个时辰之后,瞿白鹿从炼丹房里出来,一群道人见她出来了,忙行礼问好,称呼也各有不同:“师姐稽首了。”
“师姑有礼。”
君儿的年岁看上去也和他们一样大小,瞿六壬也并没有多么年长,白鹿轻叹一声,点点头让了一条路出来,道人们进了炼丹房,小道们在门外候着。
她独自一人回来,双手空无一物,一路带笑,行尸走肉一般走到十二楼去。
卫琉知站在原处,瞿清韵上前道:“瞿六壬......”
她挥手召她上来,待瞿清韵上前后又示意她俯身听话,只听瞿白鹿轻轻道:“有这么一个人么?”
清韵抬起头,正见着她面色发灰望着自己,忙低头道:“...不知,不曾记得,恐不曾有?”
“我也不记得。”
说着瞿白鹿唇边泛起一抹笑意。
瞿清韵转身看向自己的儿子,也不知该怎么着,只是不想儿子呆在这里太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