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千树一个人在财神殿度过了六十年。
六十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对于大部分凡人,这几乎是他们的一生,而对于神明,不过弹指一瞬。
花千树始终还是不能理解司命当初的那句“你会很辛苦”。
即便整个财神殿,或者说整个天庭只有她一个人,她也从来不觉得无聊,也不会觉得孤独。
而这,应该要归功于一个人。
宗承炎。
在花千树归位之前,他曾向她要求:
【我要你,稳坐神位,千秋万代。不受七情之苦,不被六欲所缚。往后余生,所得皆所愿,所遇皆所求。我要你有心,要你如意。】
这个狡猾的人,将他的目的,藏在了最不起眼的四个字里:
要你有心。
都说木石无心,但他要她有心,却又要她不受七情之苦,不被六欲所缚。
那花千树还剩什么?
开心和如意。
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花千树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但她答应了,又有天地监督,总要实现的。
于是花千树总是充满活力,耐心聆听生灵的诉求,又根据他们的情况选择出手或不出手,再时不时哼着歌清点聚宝盆,这样日复一日,时间的流逝也在她这里没有了概念。
直到那片她抛入凡间的叶子又回到她手里。
她才恍惚想起,那个凡人花千树的寿命结束了。
事实上那片叶子被她扔进凡间之后她就没怎么关注了,毕竟神明不偏私,即便是自己的分身,入了凡尘也和芸芸众生没有区别。
花千树捏着那片叶子,微微怔神。
她从叶子里,看到了她和宗承炎的一生。
婚后,所有人都在等着看花千树的笑话,毕竟在旁人看来,两个人门不当户不对,迟早一拍两散。
更何况谁会相信宗承炎这样一个站在金字塔尖的人,会对一个女人死心塌地呢?
就像曾经,所有人都不相信,炎帝一生只会有听訞一个妻子。
文明体系尚未建立的时代,忠贞是个很遥远的词。
但炎帝做到了,并且,从未改变。
就像宗承炎和花千树,一生夫妻和睦,是商界出了名的伉俪情深,并且逐渐从所有人都不看好,到传为一段佳话。
尤其,宗承炎一生无子,也从不影响他对妻子的感情。
人类总把延续香火看得很重,但他们的首富大人,似乎并不放在心上。
他的深情,人尽皆知。
花千树的目光又落在财神殿里的聚宝盆上,那里,大部分的供奉都来自他。
大概是知道财神的财力来自于天下财富,越是财力雄厚之人越受财神青睐,他一生都致力于稳住自己世界首富的位置,不敢松懈半分。
花千树当然也不吝啬,按着规矩定期涨涨他的财运,不过也是公事公办,目光从不停留。
傻子。
花千树沉默着将掌中的叶子捏碎,又面无表情地回了神殿。
忽然,她脚步一顿。
嗯?好像哪里不对?
她觉得神殿有些什么不同,一时间又说不上来,直到目光在整个神殿逡巡一圈后,她才注意到——
她的神座旁,多了一盏小油灯。
天庭永昼,哪里需要灯?
她觉得奇怪,上前观察,却发现油灯的灯芯只有很短的一截,燃着的火焰也非常微弱,一跳一跳的,似乎有随时熄灭的风险。
花千树摇头,感觉这盏灯也撑不了多久,索性不管它。
但是一天、两天,许多天过去了,油灯的灯芯还是那么短,火焰依旧微弱,而灯里的油却始终不见少。
咦?
这居然是……长明灯吗?
花千树来了兴趣,尝试吹了一下,小火苗晃晃悠悠,居然没熄。
花千树愣了愣,盯着那油灯看了许久。
嘴角勾起一抹几不可察的弧度,花千树收回目光,也不再尝试将它熄灭。
自此,财神殿里多了一盏永不熄灭的长明灯。
*
首富夫人去世那天,听说首富大人气急攻心之下,也吐了血。
那个在商界的神话,强大如山的男人自此倒了下去,再也没有起来。
首富夫人和首富在同一天逝世,世界哗然。
谁都知道首富情深,却没想到他能情深至此。
一时间,宗承炎被列为好男人典范,民间甚至有人为宗承炎立雕像,建宗祠,赞他忠贞不渝,甚至有不少单身的女孩儿前往祭拜,祈求可以遇到一个像他一样专一的男人。
竟然不少人还真的实现了!
于是首富的情深被更广地传播开来,越来越多的人信仰他。
没有人知道,这些凝聚起来的信仰,最终都飞向了财神殿的那盏长明灯。
*
花千树不记得那盏长明灯陪了她多久,七千年?八千年?好吧,实在是忘了。
神明的岁月太过漫长,她也不会刻意去记,总之时代更迭,人类向更高文明发展,世界多姿多彩,花千树作为唯一的神明,与有荣焉。
不变的是,人类依旧信仰财神,供奉财母,花千树仍旧每天要处理很多的诉求。
这天她处理完,正要去归整聚宝盆的时候,忽然觉得哪里不对。
还没等她想出个所以然,忽然听到了敲门声。
花千树:“???”
她是此间唯一的神明,天庭长久以来只她一人,哪里来的敲门声?
正奇怪间,那人已经不请自入。
看见来人那一刻,花千树有些发懵。
时间确实是能冲淡一些东西,以至于花千树在看到对方那一刻只觉得对方眼熟,甚至没想起来他的名字。
对方已经相当自来熟地开始自我介绍了:
“你好,是财神吗?我是此间新神,听说目前天庭就你一位,以后请多关照。”
男人俊美的脸上笑意浅浅,花千树张了张嘴,“你……你是……”
“你可以叫我,长明星君,不过凡间都叫我……咳,情圣。”
长明星君……
花千树下意识转头。
神座旁的那盏长明灯,早已没了踪影。
喜欢财神敲门你不开,首富脸都被打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