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坤走到井壁边,抓住一根枯萎的粗藤,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好不容易才爬出深井。
他沿着来时的路,跑回了小伙伴们所在的那块儿林地。
借着皎洁的月光,看到眼前的情形,他呆站着,无法挪动步子,也无法说出话语,心中犹如打翻了五味瓶,不是滋味儿。
小壮瘫坐在地上,半身靠在红果子树边,两眼灰白,瞪着远处,嘴唇青黑,面色苍白干枯,嘴角流出的血迹早已经变黑变干。
芊芊面朝地趴着,整个面部都埋在泥地里,两只手比枯树皮还要枯瘦,死死的抓住地面,死前痛苦挣扎的动作固定在了最后一刻。
小黑牛坐在红果子树下,眼睛紧闭,面颊塌陷,斑斑血迹留在衣服上,胖柱倒在芊芊身边不远处,全身上下都已经干瘪,只剩下皮骨,一点肉都没有了。
“这是怎么了!这到底是怎么了!小壮!芊芊!你们……,你们……!”刑坤呆了半晌,回过神来,狂奔到近前,抱住小壮的身体,嚎啕大哭。
“主人,你不要哭了,他们都已经死了,唉!早就被祭器吸成了干尸,没得救了!”绿霉青苔怪吧唧吧唧的爬了出来,看着主人这般伤心,自己也不好受。
刑坤将小壮的身体放平,又将芊芊翻过身来,放平,轻抚他们的双目,好让他们闭上眼睛。
“都是你!”他转过头,愤怒的盯住绿霉青苔怪:“是你害死他们的!你把他们缠住,吸干了他们的血!”
绿霉青苔怪睁大眼睛,无奈的抖了抖身体,说道:“主人,不是我吸了他们的血,青苔怪是不需要人血修炼的,我修炼所需乃是露水月华,星辰林雾。多年前,我被血藤精抓来,被逼迫,才做这等事,你若是不信,可以将我杀了,看我体内有没有半点人血气味。”
“你不要说了!我不想听!不管是血藤精还是你,我的小伙伴们都因你们而死!现在解释这些有什么意义?也许你有苦衷,但他们呢?他们呢?他们的死就是应该的吗?”刑坤深叹一口气,转过头来,不再看绿霉青苔怪。
他站起身,走过去将小黑牛和胖柱挪到地上,搬过来和小壮、芊芊的尸体靠在一起。
看着伙伴们就这么死了,再也听不到芊芊稚嫩的声音,再也感受不到小壮豪放乐于助人的性格,小黑牛的爹爹,胖柱的爹娘,他们又该如何面对这一切!
王家堡催债,孩子又死了……,这双重的打击,让他们怎么面对?
“小壮,芊芊,小黑牛,胖柱,我还能帮你们什么吗?你们的父母又该怎么办?王家堡的恶人就要来催债了,而今日的这一切都因他们要来催债而起……”刑坤哽咽了,难过的低下了头。
绿霉青苔怪吧唧吧唧的爬了过来,伏在刑坤的脚边,轻声说道:“主人,你还是先去村里报信吧,人已经死了,总不能就这样躺在林子里。现在是夏季,如果时间耽搁得久了,恐怕会腐烂掉。那时候,他们的双亲连见孩子们最后一面的机会都没了。”
刑坤擦干眼泪,点点头,转身准备下山,刚快步走了一小段路,只听后面绿霉青苔怪呼唤着他。
“主人,你等等我,不要把我一个留下啊!”绿霉青苔怪爬得很慢,根本追不上刑坤。
刑坤停下脚步,连头都没回一下,说道:“你走吧,我恨你们!我不是你的主人,你随便去哪都行,就是不要跟着我!”
绿霉青苔怪一听,着急万分,怯怯地哀求:“主人,你就原谅我吧!你说得对!这一切,都是我和血藤精的错,你让我怎样补偿都行!但是我一定要跟随你!”
刑坤深吸一口气,摇了摇头……
绿霉青苔怪见他还是不愿收留自己,便爬到他脚下,贴住他,说道:“主人,我也没地方可以去,这林间早已不是可以继续住下去的所在!”
它顿了顿,又说道:“血藤精虽死,但魔石还影响了其它生灵,你若不带我走,我这般弱小,迟早还会被大妖物抓去,被迫帮他们做坏事。”
说道这里,绿霉青苔怪伤心地哭了:“可我实在不愿再害人!我只是小小青苔怪,生命本不由自己,全靠依附于人,才可活下去,只求一个不会逼我做恶的主人,此生便满足了!”
刑坤低下头,将自己的金目变成了黑瞳白底,看着正在咕噜噜冒水的青苔怪,深叹一口气,什么也没说,将脚挪了挪,顶到了青苔怪的面前。
“啊!你同意了?谢谢你,主人!谢谢你!”绿霉青苔怪甩去湿嗒嗒的眼泪,吧唧吧唧滑进他的裤管,黏在刑坤的小腿上,便不再动弹。
他一路小跑,在半夜时分终于跑出了西山林子,正要下山跑上大路,却看到西山林子的东边闪着阵阵火光,还有嘈杂的人语之声,细细一听,正是王家村的村民们。
他急忙朝着火光闪现的地方跑去,刚到近前,还未说话,就听有人喊道:“你们快看!是刑坤!抓住他!快抓住他!”
刑坤一听,感到莫名其妙,为什么要抓我?
当下便呆立在原地,很快,村民们便将自己团团围住,几个年轻力壮的村民,冲上来就将自己翻手抓住,用粗绳子五花大绑起来。
“顺叔叔!你们为什么要绑我?”刑坤没有丝毫反抗,满心的不解,望着小壮、芊芊的爹,一脸疑惑。
“我的孩子呢?刑坤,我的孩子呢?”王顺冲上来,扯住刑坤的衣领,瞪大眼睛看着刑坤。
“……”刑坤想起了小壮和芊芊悲惨的死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顺叔叔的逼问。
“刑坤,我们一家对你不薄,你为什么要害他们?”王顺流下了眼泪。
“这西山林子里到处都是鬼怪,去了就回不来!可你!你怎么活着出来了?”小黑牛的爹爹冲到近前,瞪住刑坤。
“看来孩子们说得对,就是刑坤让他们几个去西山林子的!”胖柱的爹站在人群中,声音都沙哑了。
“……什么?”刑坤愈加糊涂了,没听明白这是什么意思,是谁给大家说的?现在怎么成了我让小壮他们来这西山林子的呢?
“顺叔叔,不是我让小壮他们来这里的!他们……”刑坤刚要解释,就被粗暴的打断了!
“你不要废话!快带我们去找孩子们!”之前在大河塘边,其中一个没有去西山林子的孩童的爹爹厉声喝道。
“对!别废话了!快带我们去找他们!既然他能好好的出来,我们也能进去!我们都进去看看!”村民们愤怒的叫喊着!
刑坤无奈,只能被众多村民连踢带踹,推推搡搡地押到了林子里。
不久后,他们打着火把,来到空地上,从林子外可以看到第二片树林边缘那几棵红果子树。
“我的孩子呢?”王顺走到刑坤面前,瞪住刑坤。
“他们在哪里?快说!”小黑牛的爹急得跳脚。
“刑坤!我家柱子呢?我家柱子呢?……”胖柱的爹逼到近前,恨不得吃了刑坤似的。
“……”刑坤呆呆的望着大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哽咽着,流下了眼泪。
王顺将他松绑,说道:“刑坤,你带我们进去!”
接着他转头看看陪他们来找孩子的村民,说道:“乡亲们,今晚的事,全靠大家帮忙,我们三个对大家感激不尽!现在,你们就不要进去了,在这里等我们三个出来。”
胖柱的爹一把抓过刑坤,将他往前一推,狠狠的说道:“快带我们进去!”
刑坤连说话的机会都没有,更别提有人能耐心听他解释。
他只好走在最前面,不一会儿便到了那棵粗壮的红果子树下。
王顺和其它两位父亲当场差点昏死过去,看到孩子们竟成了这般模样,他们憋住痛哭的冲动,一声不响,走到自己孩子的身边,将各自的孩子抱起,走出林子。
刑坤跟在他们身后,也出了林子,来到空地上。
众村民看到孩子们的时候,都沉静了,大家一声不吭,几个年轻村民上来,将刑坤绑了,用木棍吊着,两人一抬,跟在最后,借着火光下山回村去了。
回到王家村的时候,已近黎明寅时!
刑坤被村民们绑在村后的木桩上,整整三天,日晒风吹,没吃没喝,不能动弹,只听到村里哭声一片,几个孩子的丧事办了三日!
在第四日,孩子们要入葬了。
几个年轻村民过来,一句话都不说,便将刑坤从木桩上解下,绑到粗木棍上,吊起来,扛到了坟场。
因为是中妖邪而死,所以几个孩子下葬的时间选在了深夜子时。
村中的老者,德高望重,见他们将刑坤带来了,便说道:“将他绑在火堆上!等下葬填土的时候,点火!烧死他,祭奠亡魂!”
“烧死他!孩子们太无辜了!”……
“对!烧死他!”……
“烧死他!为孩子们报仇!”……
……
村民们愤怒的喊叫声混成了一片!
“顺叔叔,顺叔叔……,你们听我解释!不是我害死小壮、芊芊、小黑牛和胖柱的!你们……”刑坤挣扎着,却无济于事,浑身上下被五花大绑,根本使不上力。
“让他闭嘴!”……
“对!让他闭嘴!”……
“打他,让他闭嘴!我们不愿意听到妖怪恶棍的声音!”
……
王顺走过来,将刑坤的包袱扔到了柴火堆上,冷冷的说道:“这是你的东西,全部都在这!你带上一起去阴间吧!”
“孩子们死得那么惨,你要付出代价!”胖柱的娘亲哭着跑过来,一把撕住刑坤的头发,使劲的扇刑坤的脸,十几巴掌下去,整张脸都被她扇肿了。
刑坤只感觉被扇得两眼发花,面颊又烫又疼,就这么被拖着,几个年轻力壮的村民将他架上了柴火堆,紧紧绑在上边,他想微微动一下都绝无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