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镯 第二十一章良知

    太阳缓缓从地平线上升起，透过晨蔼，红彤彤的，温暖而慈祥。

    林志云坐在所长赵永胜的办公室里，里面只有他们二人。林志云手里拿着烟，他使劲吸了几口忽说：“赵叔，我想来想去，还是想到九龙去一趟，那扎西的确与我非亲非故，但我有一种直觉，那就是他的确是被冤枉的。”

    赵永胜靠在椅子上，吸了一口烟，将烟雾缓缓的从嘴里吐出，过了一阵才说：“你想替那扎西翻案打官司？”

    “就算有这个想法，就算我知道他是被冤枉了的，但没有证据，也没有证人，案子估计是翻不了的。”

    赵永胜疑惑的问：“那你还进山去干什么？”

    林志云想了想才说：“不管怎么说，我哥总是对不起他。再说，他是我第一个为之辩护的人，虽然他现在已被判了刑，但我还是想去看看他。”

    “你这个想法跟周队长说过吗？”

    “没有。”

    赵永胜有些无奈的说：“小林哪，你还年轻，应该注意自己的前途，你从警校分配到我们所里，对工作勤勤恳恳，任劳任怨，不但所里的同志对你印象不错，局里的领导也很器重你。自从你跟周队长家的小曼耍上朋友以来，老周更多次嘱咐我，要我好好管教你，可是我老了，能管你些什么？无非指望你踏踏实实的去干工作，你应该不辜负我们大家对你的期望啊！”

    林志云听了他这话，显然他是不准备准自己的假，忽有点恼火的埋怨道：“赵叔，我来派出所工作这么些年，请假的次数也不多嘛，许多时候大家放假，也都是我值的班，为什么轮到我请假，赵叔就推三阻四的不同意？”

    赵永胜叹了一口气说：“你以往工作踏实肯干，我们是知道的，组织上也是认可的，但你应该更高的要求自己，有道是‘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大家对你要求严格些也是对你好嘛。”

    林志云摇头说：“赵叔，我不懂你的意思。”

    赵永胜伸手将烟头掐灭在烟灰缸内，重新从包里取出一只烟，丢了一只给林志云，点燃烟，等烟雾再次从嘴里吐出时才缓缓说：“你知不知道，你上次进山帮那扎西打官司，就有人把你已告了上去，说你违反纪律，老周为了这事还很不满意我，说我不该就准了你的假，哪知道会有这后来的事？小林哪，你要明白，我不准你的假，是为了你好。”

    “赵叔能不能说得明白些？”

    赵永胜苦笑着说：“你就是这个犟脾气，好吧，我索性再说明白些。如果那扎西跟别人打官司，你要去帮他，我也不拦你，可他偏偏去跟这个鲜正华打官司，他跟我们局里内部的个别人关系可是不一般啊！”

    林志云揉了揉鼻子说：“这我知道，以前有人写匿名信告他说我们内部有一个人与他是把兄弟，一直在暗自帮他的忙。”

    “这就对了，你可知道这个人是谁吗？”

    “不知道，他是谁？”

    “我也不知道，但是这个人有可能是你最好的朋友，也许还是几位局长中的一位，还也许就是我，也有可能是你那未来的岳父大人……”

    他刚说到这里，林志云摇了摇头说：“不会是周叔的。”

    赵永胜苦笑着说：“老周在公安战线上干了这么几十年，我也不怀疑他，但你想一下，局里的人谁又有必然的嫌疑呢？所以……”

    林志云说：“赵叔，你不用说了，我懂你的意思。正因为这样，我更有必要进山去一趟，我的工作打脱不要紧，现在干个体不比干公安差，但我决定了的事，我会毫不犹豫的去做的。”说完起身从包里取出一张纸来，放在赵永胜的桌上说：“对不起，赵叔，这是我的假条，批与不批你看着办吧，反正是无论如何我也是要走的。”

    “你在威胁我？”赵永胜忽一巴掌拍在桌上，大声呵斥道：“你居然用这种语气与我说话？！”

    林志云自来这里工作后，一直觉得这赵所长是个温和忠厚的长者，还从来没有看见他发过这样大的火，只好默不作声的站在那里，坐也不是，走也不是。

    只见赵永胜兀自在那里生气，过了一会，怒火稍减，才严厉的说：“我可以告诉你，这假我批，但我有几句话要对你说，你坐下！”

    林志云坐下，赵永胜才说：“这假我可以批，但我问你，你这次进山是不是想帮扎西翻案？“

    林志云昂头说：“是。”

    “你是不是想把鲜正华扳倒？”

    “是。”

    赵永胜点了点头说：“好，很好！鲜正华的事一出来，我们内部的人也势必查出来，假如那人就是你周叔，你怎么办？”

    “不会是周叔的，这点我敢肯定。”

    赵永胜紧追不放：“我说的是假如。”

    林志云想了想才说：“就算是他，我也会毫不犹豫的把他抓起来。”

    赵永胜语气放平和了一些：“那假如是我呢？”

    林志云叹道：“那我也不会为赵叔讲私情的。”

    赵永胜冷冷的说：“好，我记住你今日说的话！你已有两年没有耍过探亲假了，我就一并放你四十天的假。四十天后，不论你能否为扎西翻案，你都必须回大塘派出所上班，就是你死了，也必须叫人把你的尸体台抬到这里来。”

    林志云深深吸了一口气，毅然说：“谢谢赵叔成全，我答应你。”

    赵永胜淡淡道：“只是你将来不要怪我。”

    林志云没有说话，转身走出所长办公室。

    赵永胜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忍不住长叹了一口气。

    林志云坐在雅安发冕宁的客车上，感慨万分，他想起了自己临行前去找周队长时周队长对他说的那番话。

    那天林志云来到了周队长的办公室，周队长很热情：“小林，你进城啦，请坐。”说着又递烟又沏茶，竟让林志云有一些别扭，但他还是说了：“周叔，我已请假准备到九龙去一趟。”

    周队长的脸色没变，只问：“进去干什么？”

    林志云嗫嚅着说：“我……我想进去看一下扎西。”不知为什么，也许是眼前这位威严的老人不久就会变成自己岳父大人的缘故吧，他对这位老人又尊重又害怕，所以说话不免吞吞吐吐的。

    “你想为扎西翻案？”周队长问。

    “不，我只想去看看他。”

    周队长坐在椅子上，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你与小曼就快结婚了，这段时间，小曼为买家俱布置新房而东奔西跑，她一个人忙不过来，你如果有时间，何不去帮帮她？”

    林志云知道周队长说的是实情，所以他不知道怎么说才好，过了半响才说：“我只进去几天。”

    周队长慈祥的看着他说：“你要进山，我不拦你，我知道你想替那扎西翻案，但你想想，九龙法院把这个案子都定了，你以为那里的法院就是不负责任的？这个案子有案情，有证据，有证人，都是定型了的案子，你一个人有多大能力为他翻案？再说了，你只是凭直觉认为扎西是被冤枉的，但他真的有没有被人冤枉，你同样不知道。所以你一定要去也可以，我只想给你说，你不要一时感情用事，到那边后，如果有把握的确可以为他翻案，再作决定也不迟，不要因为一时的冲动毁了自己的前途。”

    现在，林志云已坐在客车上。他总觉得这次进山对他来说不会有个好结果。是啊！周队长说得对，这个案子有案情，有证据，有证人，否则九龙法院不会轻易宣判的。但他有个直觉，那就是这个案子中一定另有隐情，他又想起了请假时赵所长说的那个不但是公安局的而且还是鲜正华的把兄弟的人。那人是谁呢？

    他先作了一个排除法，首先女同志不可能，否则不是把兄弟，年轻也不太可能，剩下几个老同志，也同样是一个也不像，如果一定要定出一个嫌疑的话，只有赵所长最有可能，他只所以把赵所长定为嫌疑人，有这几方面的原因：

    第一：平时赵所长与鲜正华仿佛交情不错。

    第二：当初大塘派出所传讯鲜正华时，周队长要将鲜正华留质一夜，只有他表示反对。

    第三：当扎西所报的案都还没有着落时，是他先提出扎西有诈骗诬陷鲜正华的可能。

    第四：还在自己在九龙为扎西当辩护人时，是他叫自己回来的，而自己刚回来，九龙法院就开庭审判了这个案子。

    第五：这次赵所长不准他的假，无非的怕翻案对自己就不利。

    第六：这个案子也只有他知道扎西可能是被冤枉了的，因为他曾经提出鲜正华在公安局内部有内线，并暗示过查出来这人对自己不利。

    ……

    想到这里，林志云又回想起那天他请假时，赵所长淡淡的那句话：“只是你将来别怪我才好。”

    是劝告？是威胁？或者是两者兼有？林志云不知道，他只长长叹了一口气，暗道：“赵所长也是几十年的老公安了。谁知在经济大潮下也把持不住自己，以致走上了犯罪道路。”想到自己自从分到大塘派出所后，赵所长对他可谓仁尽义尽，关心他，培养他，又是他的入党介绍人，然而自己今天却要为一个毫不相干的人企图把他弄翻，值不值得？难怪那天赵所长会发那么大的火！所以他心想：“我先去看看，也只去看看。”这样，他心里稍微安了一些。

    但总的说来，他现在已开始有点后悔，他甚至想自己是不是做得太过分了？别说这个案子现在要翻也无从下手，如果真有证据，自己该不该去帮扎西打这场官司？想到赵所长满头白发，他心里矛盾万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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