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善 第二章决生死

    杀虎口是西边通往仙城的必经之处，老疤脸潜伏在岩石的阴影下，这里是视线的死角，从对面看过来，只是一块平凡无奇的巨石，但站在这里却能将对面尽收眼底。

    老疤脸是他们一伙人里，最好的追踪手，精通伪装和埋伏，他潜伏在这里，就连草里的虫鸣，附近的鸟兽，都一切如常。

    他旁边是一只红色的燃灵烟桶，只要受到剧烈的碰撞，就会升起橙色的巨大烟柱，数十里外都能清晰的看见，那时候，埋伏在其他地方的兄弟，就会在大老青的率领下支援过来。大老青反复交代，只有在见到卢然那小子，或者是有敌人来袭的时候，才能点燃。

    这当然不是看得起卢然，而是要防备其他帮会的突袭，每次他们分割人手的时候，总要做些准备，以防被人各个击破，这次用在卢然身上，老疤脸觉得实在有些大材小用了。

    他觉得，那小子多半死在了死人渊绝地，去那的人十个顶多能回来两个，如果让卢然那小子回来，杀了他还要打点执法殿，实在麻烦的紧。

    面对这种天罗地网，卢然那小子活着从死人渊出来又怎样？肯定也回不到临渊城，让老疤脸觉得麻烦的是执法殿的追究，卢然可不是没身份的贱民，可以随便‘消失’，他和他妹妹都是临渊城注册了的修士，受到执法殿的保护。

    可是这次，贵人出的价钱实在太丰厚了一些，顶的上他们几年的收入了。

    所以，大老青下了死命令，如果卢然能活着出来，就一定要活捉他，然后逼他妹妹自己乖乖过来，免得她一时硬气宁死不屈，让煮熟的鸭子生生飞掉。看到卢然的第一眼，老疤脸就必须打爆烟筒，让大老青带着人过来。

    此时天气正好，十几里远的地方也能看到，只见天边出现了一个黑点，正在朝这里狂奔，老疤脸振奋起精神，一只手摸在旁边用来窥视易容和伪装的清灵镜上。

    等到那个黑点靠近，老疤脸暗骂一声，原来那人的脸布满了大片大片的红斑，身上散发着恶臭，完全看不出模样来。

    他装若疯狂的奔跑着，身上却一软，瘫倒在地上，双手扒拉着向前爬。

    经验丰富的老疤脸一眼就看出，他中了鹧蜂毒，这种恼人的灵虫常常在灵药下做窝，每年都有不少采药人招惹到它们，还好蜂毒虽然疼痛的可怕，但致命者并不多。

    这种情况，自然是无法用清灵镜辨认身份的了，这时候就需要老疤脸亲自去检查，而那人身上一股蜂毒的恶臭，自然让老疤脸头疼不已。

    凑近了看，却看到那人身上带着城里最大的帮会采药堂的标志，老疤脸更是郁闷了，这代表这次的死人财是发不了了，采药堂可不是他们能招惹的。

    “药！给我药！”地上那人发现了老疤脸，挣扎着向他爬过去，老疤脸谨慎的用刀指着他，问道：“你是谁？有什么身份证明吗？”

    那人似乎已经神智不清了，只是挣扎着像老疤脸脚下爬过去，身上的背篓扯下来大半，一根叶脉泛着紫金的白色植物从里面伸出一角。

    “嗯？”老疤脸瞳孔缩了缩，笔尖敏锐的闻到一点恶臭都压不下去的馨香。

    是麝草，老疤脸心中狂喜，手上的刀都拿不住了，连忙背到身后，就俯下身子，想要解开那人身上的背篓。

    麝草这种珍贵的灵药，价值超过四百灵石，可以雇佣老疤脸这样的修士四五人去卖命，被贪婪冲昏头脑的老疤脸哪还顾得了其他，只想先拿在手上再说。

    冷静！冷静！

    看着一点一点把手伸向自己的老疤脸，卢然心里紧张的不行，他极力抑制住自己紧绷的肌肉，脑子里努力回想着自己治疗过的中蜂毒者的每一个反应，并极力表现出来，用嗓子呼吸，嗓子是肿大嘶哑的。

    卢然这样不断的暗示着自己——我身体抽搐，瞳孔放大，呼吸困难且神质不清。

    我中毒了！

    我受了蜂毒！

    我浑身抽搐！

    忽然一股麻洋洋的电流从身体中流过，卢然躺在地上的身体，竟然真的抽搐了起来，这种逼真的表现彻底打消了老疤脸最后一丝疑虑，他眼睛中除了背篓，已经彻底忽略了这个没有反抗能力的采药人。

    就是现在！

    卢然右手闪电似的刺出，从老疤脸的肋下狠狠的捅了进去，仿佛还不够，卢然用匕首用力的往深处搅了搅，直到确定他内脏被搅成一团，这才松开匕首，双腿奋力往后一蹬，整个人抱成一团，向一个有遮掩的地方滚了过去。

    最后跪在地上的老疤脸，并没有立即失去反抗能力，他睁大双眼，不可置信的看着卢然，眼中尽是悔恨，双手伸向躲在巨石后的卢然，嘴角动了动，“这不可能！”

    “我死也不放过你！”老疤脸奋力嘶吼，猛地朝卢然扑过去，身上的真气燃烧着他最后的生命，可刚刚燃烧起来，一股阴冷的毒气猛地从匕首上爆发出来，轻易的扑灭了生命之火。

    老疤脸死不瞑目的倒在了地上，他有太多的想不明白，他想不明白一个中了蜂毒的人，哪来的力气，他想不明白，为何卢然身上会有蜂毒的反应，如果不是确定他中了蜂毒，他不会那么大意。

    “要是我先桶他一刀，死的就是他了！”老疤脸带着满腔的疑惑和不甘死去，眼睛睁得大大的，里面全是血丝。

    卢然半跪在地上，小心的将身体缩在岩石后面，平抑着身上涌动的热血，他没理老疤脸的尸体，反而闭上了眼睛，呼吸和心跳渐渐的重合起来。他将呼吸放得悠长，感受着身体中渐渐平静的真气。

    忽然，一个黑色的圆珠出现在了丹田里，上面贯穿着一条血丝。

    黝黑的圆珠很是不起眼的样子，和卢然印象中挂在他脖子上的一模一样，只是多了一条淡淡的血丝，在黝黑的珠体上游动着，看上去邪恶而诡异。

    卢然凝聚精神仔细观察，耳边仿佛听到了无数人的悲鸣、嘶吼和惨叫，一股浓厚的血腥气扑鼻而来，腥臭中却有一种淡淡的馨香。

    散发着丝丝的凉意黑珠在他丹田里缓缓转动，真气被珠子吞噬进去，然后打了个转又被吐出来，卢然却感觉黑珠吞噬过的真气精炼了很多，有种质量提高了的感觉。

    这是什么？

    卢然心里骇然，任何人看见丹田里出现异物，都会跟他一样的反应，他用真气去试探，结果除了被精炼了一番，没引起半点反应，有心继续探索，但身外还有一具尸体等着自己处理，现在也不是考量这些的时候。

    反正看上去，这个珠子不像是危害自己的东西。

    一想到这是父母的遗物，卢然心里莫名的信赖了起来，他相信父母是不会害了自己的，这是一个孩子对父母本能的信任，即使没什么道理，但他就愿意这样去相信。

    卢然睁开眼睛，扒开自己的衣领，果然只有一条空荡荡的红线挂在上面。

    “这个珠子，我随身带了十几年了，可一直没什么反应！现在突然出现这种变化，莫非，是我杀了人吗？”卢然思衬到。

    回头看了一眼老疤脸的尸体，不知道是不是心理因素，卢然总感觉好像尸体上少了一点什么！仔细想一想，似乎先前尸体上缠绕着不甘的怨气，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卢然谨慎的朝老疤脸的尸体要害上补了一刀，同时从身后的暗袋里，掏出一些药粉和一粒药丸，把药粉仔细的洒在老疤脸的身上，就看见一群密密麻麻的虫子，从四面八方汇集起来，爬在老疤脸的尸体上。

    卢然咽下口中的药丸，感觉脸上火辣辣的疼痛消退了许多，他利用野外的毒草制作了让人脸上起红疹的药物，咽下事先准备好的解药，一时半会就能消退下去，至于身上的恶臭，就需要回城慢慢处理了。

    手上拿着老疤脸身上搜来的储物袋，卢然脸上一片惊喜，他清点这里面的东西，自言自语道：“清灵镜，好东西，这种走俏的东西，在市场上能轻易卖到八十灵石。百斩金鳞刀，二手货，不过保养的还不错，能卖一百灵石。”

    这是老疤脸身上收获的大头，卢然算了算，其他林林总总的小东西，也能凑上五十多枚灵石，加起来，妹妹的药费竟然就凑够了！还能多出来点，让她补补身体。

    不过，想起执法殿，卢然脸上就黑了起来。

    执法殿在城里的威望非常高，它保护着卢然和妹妹不受不怀好意者的威胁，也是他们两个孤儿能活下来，保住父母财产的依仗，但要是让它知道卢然杀了人，执法殿瞬间就会从保护者，变成两兄妹生存的威胁。

    在城外，执法殿讲究民不举，法不究，并不一定要查的水落石出，以往狩妖季和猎魔季的时候，城外的帮派、战队把脑浆子都打出来，也不见得它们管一下，但要是大老青去执法殿控告他，还是会给两兄妹带来麻烦。

    万一被取消了注册修士的资格，卢然和妹妹根本无法在一群虎狼窥视下，活下去。

    当然，这种可能性很低，卢然也不是没有靠山的，但威胁毕竟存在，只有应聘上荣阳丹坊的基础丹师，有了丹坊作为大靠山，卢然才能稳如泰山。

    丹坊的丹师身份尊贵，一般考上了，都会被执法殿赋予贡献修士的身份，受到仙城更严密的保护和尊重，而荣阳丹坊的庞大势力，也足以保护卢然，免受任何人的威胁。

    那个身份神秘的贵人，始终是卢然心里的一根刺，能轻易支使大老青，卢然在他面前就像一个能轻易捏死的蝼蚁，毫无反抗之力。

    只有获得丹坊的保护，兄妹两才能安全起来。

    这次的招聘大比，容不得卢然出半点差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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