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喜欢你是寂静的 第54章乔安说二

    今天的太阳很大，日光从天上倾泻到地面，漫天刮落的叶子，路边的枯草都带着毛茸茸的光圈，一切景物美好的一泻千里。

    这一天于我而言，是个特别的日子，是的，我要结婚了。

    天气不错，阳光正好，我的新郎也是个帅小伙。而令我最开心的莫过于，许慕来了。

    这一天，他穿着一身白色西装，剪裁得体的衣裤穿在他身上，配上他那张足以颠倒众生的脸，这样的他，完美到无可挑剔。

    很多次，我跟他们提起他，我都会满脸骄傲的向众人宣告，“许慕是我最好的朋友，好到相依为命。”

    他看了看钟表上的时间，距离婚礼开始的时间还有一个小时，“时间还早。”他说。

    于是，我们两人离开围满了人群的化妆间，坐在礼堂后面的花园里。

    由于昨天刚下过雨的缘故，地面上的泥土还带着潮湿与松软，双脚踩上去，给人下一秒就会跌入泥坑的错觉。花园里的植物纷纷枯萎了，迎着微凉的秋风，漫天的树叶，枯草纷纷随风覆盖在大地上，转眼就消失得无踪无影。

    他坐在我身边，亲密的样子，就如同那一刻我们都回归到了年少时的质朴与纯真。终于，他对我笑了，但他眼里，却仿佛隐藏着一整片冰封的海洋，带着苍茫万丈的忧伤。

    他说，“乔安，恭喜你，嫁得良人。”那一刻，他的声音孤独而又落寞，细如尘埃的沙子被风吹得微凉，打在人的脸上，有些微微的疼。

    我笑着说，“许慕，我也祝福你，早日娶得佳人。”

    “早日？”他微微蹙眉，看我的眼神充满着难以置信。

    忽然，我深觉自己口误。于是，我急忙转移话题，“那个，许慕，恭喜你身体康复。”

    这时，他的眸子里仿佛染了雾，“乔安，你我之间，不必这么客套。你应该知道的，现在的许家风雨飘摇，关于继承人的争夺异常激烈。许家的各个旁支，包括许多外戚，除了我的父亲还有冯叔，都希望我死。”他的嘴角微微翘起，叹息着说，“现在啊，我就连吃饭都不敢随随便便吃。我每吃上一口，冯叔都会对我说，少爷，别吃，饭菜里恐怕有毒。于是最近这段时间，我总是一副饥肠辘辘的状态，有时候我也在想，这样的生活继续下去，还有什么意思？”

    “许慕...”我急了，试图打断他。

    但，他依旧在继续，像是在自言自语，“记得我年轻的时候，我因为妒忌父亲对许家言母子的宠爱，于是，在许家言12岁生日那天，我默默在心里诅咒他，诅咒他有朝一日众叛亲离，此生永失所爱。这个诅咒真狠啊，当时，它在我心里反复徘徊的那一刻，我哪曾想过，这个诅咒，最后竟会应验在我身上。”

    说到这里，他的眼中充满无助，它们无处遁形，淋漓尽致的演绎着他的悲伤。

    我狠狠地叹息，“许慕，你别这么想。”但是，我在心底挣扎了许久，却都想不起一字一句来宽慰他。

    就这样，顷刻间，气氛变得沉闷。我们并肩坐在宽大的石椅上，看太阳缓缓落进小院，风徐徐吹过耳边。我们都沉默了许久，不说话。

    终于，他神情慵懒的起身，偏过头看向我，“乔安，别再为我伤感了。你别忘了，今天的你，要做世上最美的新娘。”

    说完，他头也不回的朝前走，漫天的日光刺痛我的眸子，此时，我禁不住冲他的背影大喊，“许慕，那北北呢？你不爱她了吗？”如果她看到此刻如此消极，悲伤的你，她该作何感想呢？

    当然，后面的话，我没说出口。

    这时，他停下脚步，阳光淡淡的洒在他身上，他一副黯然失色的样子，声音轻而冷，“认识她这几年，我花光了此生所有的力气去爱她。到最后，我也能花光所有力气放弃她，来成全她的幸福。”

    那一刻，呆若木鸡的我，站在风里，竟失了言语。

    那一刻，我终于明白，这世上最深沉的爱，不是占有，而是成全。

    许慕啊许慕，我不相信诅咒，如果你对这恶毒的诅咒深信不疑，那请把它转嫁给我吧。

    因为，在我心里，一直都潜藏着一个秘密。

    这个秘密，龌龊，阴暗。仿佛，永远见不得光。

    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相遇时的情景吧，那年，你18岁，我17岁。

    那年夏天，走投无路的我，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我的父亲很早就过世了，而我的母亲也早早地改嫁了。从六年级期末的那次家长会，她匆匆离开教室以后，就再也没回来过。于是，从我13岁起，就过上了食不果腹的日子。年少时的我，没有任何生活来源，于是就在那段时间里，我结识了清风街最有名的大姐大，孔颖。

    就这样，我跟她学会了盗窃，学会了撬锁，学会了许许多多杂七杂八，可以维持生活的营生。尽管，都是违法的。

    而那时，小小年纪的我，每天热切盼望的，仅仅是填饱肚子。我想，既然孔颖收留了我，那么，她无疑成了我的恩人。

    而令我没想到的是，我的命运，竟在那毫无预兆的一天有了转折。

    那天，孔颖无意间看到一本相册。它被我自认为隐秘的藏在床铺下面，四周都被垃圾，塑料袋覆盖着，但还是，被她发现了。

    于是，她一眼就在相册中看到了我的母亲。那一刻，她的表情很奇怪，像是震惊，又像是窃喜。我只是紧张兮兮的站在那里，因为清风街的规矩就是，不能藏东西。不管是我们今天偷来的钱，还是我们的私有物品，都要交给孔颖一一过目。

    但那天，她不光没责怪我，甚至从此对我疼爱有加。理由就是，我的母亲，竟成了你父亲的第二任夫人。

    于是，为了积累更多财富，她将目光转移到你们许家。

    其实，我们第一次的相遇，就是孔颖一手策划的。你可能，没多少印象了。

    那天，为了吸引你的注意力，我早早地潜伏在你家附近，偷了你的司机王师傅的钱包。以我的技巧，还不足以被人发现任何端倪，但是在你面前，我必须装作被你识破的样子。

    那天，漫天的血色夕阳照亮整片清空。你紧紧地攥着我的胳膊，不松手，一脸的严肃，你对我冷冷的说，“小丫头，把钱包交出来。否则，我会报警，给你送进警察局。”

    然后，我就乖乖地交出了钱包。下一秒，我就用纯熟的演技征服了你。在你转身的那一刻，我膝盖一软，就跪在你面前，对着你的背影哭得梨花带雨，“哥哥，大哥哥，求你带我回家吧，我真的走投无路了，不然也不会出来偷东西。”

    你转过身，不顾冯叔对你的催促，毅然决然的走到我面前。忽明忽灭的光影里，我透过模糊的视线悄悄打量你，那时的你，尽管才18岁，就已经长成了模样清俊的少年。只见你面无表情的将我从地上搀扶起来，那一瞬间，你的声音变得越发柔和，你问我，“你的爸爸妈妈呢？没人管你吗？”

    我一边抽泣一边狠狠地摇头，你仅仅犹豫几秒钟，就牵起我的手，对我说，“小丫头，把眼泪擦擦，跟我回家吧。”

    就这样，如孔颖所愿，我成功混入许家。

    没错，我的妈妈就是韩秋云。直到现在，当我提起她的名字时，依旧是咬牙切齿的模样。我想不通她是怎样费尽心机接近你爸爸的，我只记得，从我爸爸去世后，她就接连改嫁了无数次。在她心里，我这个女儿永远都是无足轻重的。

    入住许家那段时间，我理直气壮的对着韩秋云“作威作福”，带着浓浓的恨意。我以和你交好来威胁韩秋云，我一次次的胁迫她给我很多钱，她不敢不从。因为，她害怕，她害怕我向你说起我和她之间的真实关系。所以，在你无意间的推波助澜下，我将胁迫韩秋云得来的钱财给了孔颖一部分。然后，我就带着剩下的钱继续回到了学校，就像普通的女孩一样，每天上学，放学，过着每一个女孩必须经历的平凡生活。而过去那段不光彩的印记，也渐渐被时间一一抹平了。

    后来，像许多傻姑娘一样，我为情所困，被那个已婚男人骗光了我的所有。

    我曾对顾北北说起过那段过往，当然，故事里的爸爸妈妈都是我杜撰的，真实的生活里，我何时有过如此疼爱我的爸爸妈妈？

    那段日子，只有你，一次次相信我的谎言，对我有求必应。直到，我孤苦无依，生活窘困到差点沿街乞讨。无奈之下，我向你坦白了我和那个男人的事。那天，你从国外出差回来看我，那天晚上，你的身上还夹杂着那独属于远方的气息，带着一丝风尘仆仆的香气。

    那一刻，我的谎言再无藏身之地，你知道了我一次次向你借钱，竟是为了维护那个男人。对此，你未曾抱怨我一字一句，你只是在临走前对我说，你说，“乔安，我从始至终都相信你是个好姑娘。因为初见时，你的那句‘哥哥’，叫进了我的心。”

    那一刻，望着你渐行渐远的背影，我忽然想哭。

    你也曾问过我，“乔安，你为什么对顾北北如此照顾？”

    是啊，我也曾一遍遍的问我自己。就因为她的经历和我很像？恐怕不是。而直到今天，在我的婚礼上，我好像终于有了答案。

    因为，在你第一次因为拯救一个姑娘来请求我时，你的眼里满满的都是深情，你说，“乔安，求你，救救她。”

    这句话，就好像我们初见时，我言不由衷，喊你的那声“哥哥”。

    而，这个秘密，我恐怕再也不会提起。

    不管是在我的婚礼上，还是在以后的山河岁月里。因为我知道，当悦耳的婚礼进行曲响起时，你便离开了我。

    我的幸福才刚刚开始，却又不得不和你做场告别。

    因为，今天一早，我在化妆间的桌底下，看到了你写给我的那张纸条。

    你说，“乔安，祝你幸福。我们，后会无期。”

    我是知道的，你从不曾骗我。你一旦对我说告别，就真的，告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