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看歌舞实际上挺无趣的,很快厉雁西就厌倦了台上万变不离其宗的表演方式。还好,没多久附宴终于也散了,她第一时间拉着周显煜往宫门外走。
“皇宫的宴席也很无聊啊,形式大于意义。”厉雁西说。
周显煜:“是没什么趣,不过一年中也就皇伯父的生辰,皇后和太后的生辰,以及中秋、除夕才会这么办。”
“你开玩笑的吧?”
周显煜笑:“四五次总是有的,只是以前我常在军中,不用次次都来。”
厉雁西头大:“我可以随军吗?”
周显煜笑而不言。
他们没有随人走灯火通明的大道,而是由他带路挑了条夜景独特的小道,一路沿河穿花拂柳,倒比皇宫大道有趣些。
正走着,前头摇摇晃晃走过来一人,人还没到眼前,冲天的酒气就传了过来。
他俩让到旁边,想等那人过去再继续走。
谁知那人并不着急走,路过的时候停下来,眯着眼打量他们,半晌恍然大悟道:“哎呀,这不是六表哥吗?”
虽然周显煜向来喜怒不形于色,但他还没说话,厉雁西却没来由感觉到他的不适。
那人看到厉雁西,顿时眉开眼笑:“这是六表嫂吧,你还没见过我呢,我是淮西侯最小的儿子,皇后的亲侄子王岩,听说过吧?”
明白了,原来是淮西侯家的。
“哦,没听说过。”
对方一愣,随即道:“没关系,今天不就见过了吗?改日我亲去府上拜访,定叫嫂子好好认识我。”
周显煜没有理睬他的意思,对厉雁西说:“走吧。”
“哎,我说六表哥,这么赶时间哪,前段日子很忙吧?要我说何必做那无用之功,多花时间陪陪美娇娘不是很好嘛。”
周显煜显然不欲与他多废话,只平平淡淡回了一句:“谢谢建议,是不是无用之功、孰是孰非自有定夺。”
厉雁西突然笑吟吟道:“能走了吗?也不知道意秀在衣服上熏了什么香,特招虫子。”
王岩醉醺醺道:“那六嫂还是快走吧,这里草多天又黑,难免招虫子。我这也要走了,回见啊!”
可悲啊,连讽刺也听不懂。厉雁西笑得无比灿烂:“慢走不送!”
在王岩转身前,她脚尖一点,一颗石子像长了眼睛似的飞出去,正中王岩小腿。
只听他哎呦一声,原本就醉醺醺站立不稳的身子更是支撑不住,一下子向他俩的方向倒来。
周显煜眼疾手快,扶着厉雁西的腰侧身一让,王岩立刻摔了个狗啃屎,好在地上都是草,倒没什么大碍。
厉雁西的手更快,眨眼间已经神不知鬼不觉牵走王岩腰间的玉佩,羊脂白玉的配饰触手生温,确实是难得的佳品,看到他爬起来又大叫着倒霉,醉醺醺走远后,她悄悄将玉佩丢在了地上。
“呀,好大一块玉,他可真不小心,竟然掉在这了。”她故意道。
周显煜看到地上躺着的玉佩,平静无波的脸上浮现几缕似笑非笑的模样,抬头看她无辜的眼神时,笑容越发深了:“那可真不小心。掉在这多可惜,这里人烟稀少,很难被人发现。”
原来你也不是什么好人哪。厉雁西笑吟吟眨了一眨右眼:“你莫不是与我想到了一处?”
周显煜:“找个人多的地方放着,别人才能帮他捡回去。”
两人一个比一个无辜,奔着前头不远处的伎乐馆去了。
第二日,酒醒的王岩发现代表家族象征的玉佩不见了,急得头大,派太监宫女在皇宫里好一阵搜寻,最后终于在伎乐馆里找到。
还没来得及高兴,就被皇后叫到中宫训斥一顿,说他大半夜跑到伎乐馆成何体统,将太监宫女派了一大帮好大阵仗,简直不知所谓。训了半日才让他回家,又罚了闭门思过三月。
此为外话。
*
周显煜和厉雁西回府后,已经很晚,难得的是意秀几个全都没睡,依然撑着。
李生在外院等着,这人自从进了王府,病体痊愈后就留了下来,把周显煜当成再生父母,拼了命地干活,实际上王府没什么活让他干,这人却死心眼,没事找事,经常抢别人的活埋头苦干。
厉雁西道:“你怎么还在这呢?不是说王府里没那么多规矩,活干完就歇息呗,不用等我们。”
李生不好意思得摸摸自己的头:“反正也睡不着,就在这待着。刚刚老夫人也在这等着的,被我好说歹说劝回屋了,这不,才刚走。”
李生口里的夫人是周显煜的乳娘,将他从小带到大,两人感情自是非同一般。
周显煜点点头:“嗯,我去看看,你先休息。”
厉雁西知他们情同母子,感情甚渎,便没要同去,免得打扰。
回屋没多久,她刚要洗洗睡,周显煜便回来了。
“这么快,乳娘睡了?”
“刚刚睡下。你洗漱了没?”
“还没,正要去。”
“那先别忙,陪我去个地方。”
这么晚?虽然诧异,她却没多问,他这人向来是有分寸的,没事儿也不会提这请求。
“行啊,走!”
原本以为是去府里的哪处,谁知他携她直奔府外,走了好一会儿进了一处园子。
这座园子叫菊园,顾名思义里面种满品种各异的菊花,这个季节还没到菊花盛开的时候,但园子里已经不见寂寞,很多早菊竞相开放。
大半夜来赏菊?兴致真特别。
这当然不可能。
不过她不问,就当作就是来赏菊的,陪着他逛来逛去,点评完这朵,点评那朵。
走着走着,鞋子里似乎进了一颗小石子,特别硌脚。她顺势扶着周显煜的胳膊,把他当了扶手靠着他,抬起右脚拔下鞋子倒了倒。
倒完右脚顺势再倒左脚。
周显煜原本看着,这是突然抬起手,用宽大的袖子挡在她的身前,刚好挡住她露出的左脚。
“谢谢哈。”她重新穿上鞋子抬起头。
余光不小心瞄到前方,一个背影拐进了不远处的小角门里,纤瘦而挺拔。
厉雁西无比眼尖,一下子就认出来,薛、晴、天?
这下她回看周显煜的目光就有些意味深长了。
周显煜却无比淡定深藏不露的样子,仿佛根本没看到前面的背影。
厉雁西试探着问:“我有些累了,想在这休息一会儿,要不你自己先逛吧。”
周显煜说:“也好。”
不出意外地,他也拐进了小角门里。
厉雁西靠在一颗柳树上,遥想着薛晴天。
天机军元帅薛昌之女,常年随父出征,嫁与五皇子周显炤为正妃。
既然常年在天机军中走动,与周显煜的互动在所难免,连那说书先生都编得头头是道,可见空穴来风未必无因。
想到当初在写有薛晴天资料的纸上所做的标记,她原本就是要以此作为空子,与周显煜谈判,在这场盟约里占得后期先机。
今晚皇宫晚宴上,薛晴天就坐在她右手边,从头至尾也是一个字都没说,冷冷淡淡似乎话也不多,就连给太后献礼也是周显炤一个人侃侃而谈。
厉雁西习惯性撑着下巴陷入思考中。
“哟,真巧啊,想不到在此还能遇到弟妹你。”
只听声音,就知道来人是谁,果不其然,周显炤转着折扇站在角门前,笑呵呵地看着她。
厉雁西竟然没觉察到他从是从哪个方向走过来的。
“呵,不巧。”
周显炤一掀衣摆,直接坐在了角门前的台阶上:“逛累了,休息一下,弟妹要不要过来坐坐?”说着拍了拍旁边的位置。
厉雁西从靠着的柳树上站直身子,眼睛突然眨了眨,坐在了他旁边。
“反正无聊,要不咱们玩个游戏吧?”她说。
周显炤诧异,没有摸清她的思路:“什么游戏?”
“简单,咱们互相问问题,你问我答,譬如玉川有多长之类。”
“这算什么游戏?”
“你别小看这游戏,为了增加刺激性,咱们押上赌注,我答错了给你五十两,你答错了给我一百两如何?”
“为何我给的比你多?”
“你看啊,你是王爷,我不是;你有官职,我没有;你良田千亩,我白手。怎么看都是你比我有钱,再说,以你的智慧还怕输吗?”
周显炤意味不明道:“似乎有些道理?”
厉雁西:“为表诚意,你先问吧。”
周显炤也不客气,扇子一开,道:“好,听着,宣武帝时有位最著名的常胜将军孙楚,他参与胜利的第一场战役是哪次战役?”
厉雁西:“历史题,襄岭之战。到我了,那场战役牺牲的士兵有哪些,请说出他们的名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