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你们所猜测的那样,开学第一天,我就莫名其妙地被一群人乱打乱踹。衣服上好几个鞋印子,不过幸好当天我穿的是灰衣服,拍两下就看不见了,没人发现我被打了。金家耀还警告我,说如果我下次再踩他,他就把我的头给拧下来。
他们是那样的理直气壮,让我有些怀疑刚刚发生的事情。我明明记得是我被一个东西给绊了,怎么他们口中,就是我踩了金家耀呢?
这群人真的很莫名其妙哎。
我有踩他吗?
有吗?
真的有吗?
好像……
有吧……
于是,我就很傻很天真地相信了他们是对的。还很狼狈地跟他们道歉。回到教室,王盈盈跑过来关心地问我有没有跟他们打起来,我笑着摆了摆手:“没有啊。”
“慧悟,我跟你说,那个金家耀很霸道,连老师都要敬他三分,有钱能使鬼推磨。你以后多躲着他点,就算这次没有被打,那下次也逃不过去!”王盈盈说话的声音很小,估计只有我和她能听到,“要不,你买点东西送给他?”
“我才不是那种喜欢讨好别人的人咧。”我拍了拍王盈盈的肩,“该干啥干啥去,你就甭管我了。我又没有对他们做了什么,他们不会找我麻烦的。”
屁。
他们肯定会找我麻烦。
虽然嘴上那么说着,但我心里是这样想的。
王盈盈没说什么,点了点头,去发作业本了。
然而这时,我的左腿腘处突然传来一阵疼痛,两膝本能地弯曲了下来,跪在地上发出“咚”的声响。——有人狠狠地踢了我一脚。
我不用猜就知道是谁了。
金家耀。
这家伙一天找了我两次茬。
“哟,不好意思,你站在中间太挡路了。”金家耀不好意思地笑笑,笑容中那么一丝讽刺的意味。他身后的那群人配合着他没有形象地大笑起来,喷了一地的唾沫星子。
有的同学好奇地凑过来瞅了一眼,又迅速缩了回去若无其事。有的连看也不敢看,几步跑出了教室。
我原本想大吼一句反驳他,但是脑海里突然闪出了王盈盈对我的劝告,便压住了怒火,识相地站起来走开。左腿刚刚被他踢得有些发软,所以走起来的模样有些怪怪的。
“对、对不起。”
“啧,滚吧滚吧。”
你还蹬鼻子上脸了?
我不满地想着,瞪了金家耀一眼。
谁知,就是这一个眼神,让我在放学回家的路上,又被他们打了一顿,原因是我踩死了他们养的蚂蚁。
这回他们打得比上次要痛,害得我连脚都迈不出去,最终还是打车回家。尽管我装出一副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的样子,但怪异的走路姿势还是出卖了我。坐在沙发上看报纸的父亲注意到了我,冷不丁地问:“慧悟,你干嘛去了?”
我一惊,整个身子僵硬住了,干笑着:“我去上学啊。”
“为什么走路一瘸一拐的?”
“还不是因为体育课跑太快摔了一跤嘛!”
“小心点。”
“是是,有劳你老人家担心咯。”
说罢,我赶紧走回房间,生怕父亲又问起什么来。
我并不是怕我父亲会骂我,而是怕他操心。父亲和母亲老是吵架,已经够烦心了,我这边要是在闹出个什么事情来,他准儿叹声连连,整日睡不好觉。可身上的伤痛还是无法避免的,我又没有医药箱,只好一直忍着。
“怎么?很累吗?”
不知道从哪里,响起一阵空灵而又惊悚的声音。
我认为那声音不是从外面传过来的,而是从我的内心或者说是大脑里发出来的。不过我并没有百分百的确定和把握,毕竟我也不清楚那个声音究竟是人是鬼还是幻觉。对于我来说,虽然已经习以为常了,但还是一点也不了解。
我没有回应那个声音,坐在椅子上开始管自己写日记。
2014年 9月8日 星期一 晴
今天是非常美好的一天,同学很热情,很开放,没有想象中的那样难以相处。而且我还拿了军训最佳学员奖,我没有拿给父母看,估计他们看了也不会很高兴。
一切都是那么顺利,让我满怀欣喜。我交到了许多朋友,陈研普是班长他成绩优秀,幽默风趣,崔涤是我的同桌,虽然成绩一般,但他很老实,总是憨憨地笑着。还有金家耀,据说有钱有势,我跟他相处的非常愉
“你撒谎。”
写日记的笔头只是顿了顿而已,接着又继续写着。
我跟他相处的非常愉快,当我在体育课上跑太快摔倒时,他第一个扶我去医务室,
“你不喜欢他对吧?”
我很喜欢金家耀,他乐于助人,从来不会用踢我的左腿,更不会打我骂我,他就像我的兄弟一样,
“他是你的仇人。”
我今后一定要跟他好好地玩耍,
“你必须杀了他。”
我真的超喜欢他,
“你恨他。”
我想一直跟他做好朋友。
“杀死他。”
“你他妈够了没有!”
烦死了烦死了烦死了烦死了烦死了烦死了!
无法忍受的我猛地站起来愤怒地吼了一句,椅子向后翻到发出“砰”的撞击声。我紧攥着笔狠狠地戳在那张皱皱的白纸上,往下划去,撕裂了半张纸。接着,我又将写有“金家耀”三个字的半张纸撕成了碎片,在手心揉捏成一团废纸,扔进了垃圾桶。
我讨厌金家耀,他让我在同学面前出丑,我明明没有做出什么过分的事,他却要一个劲地欺负我,为什么他不去欺负别人偏偏盯着我不放?我惹他了吗?我跟他认都不认识,他凭什么打我!不就是踩了他一脚吗,不就是挡了他的路吗?不就是踩死了他养的一只小蚂蚁吗?至于把我打的连走路都没法走吗?至于吗?有钱有势了不起啊!你很屌啊金家耀!
我在心里将金家耀的十八代祖宗统统骂了一遍,还幻想着有一天自己将他打得哭爹喊娘。然而,我自己却哭了。
“你他妈滚……金家耀……”
我坐在床上边哭边骂,双手捂着脸,泪水不断地从指缝间溢出去,那个声音也不断地出现,怂恿着我。
“杀死他。”
“你也滚……全都滚……全世界都去死好了……金家耀他该死,他会有现世报的……”
我已经难过到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了,反正是想到什么就骂什么。没过一会,我就躺在床上睡着了。梦中,我还是在哭着,半夜醒来发现枕头都被染湿了。
笑久了的人,一哭,就停不下来。
比如我。
第二天早上醒来,我的眼睛还是红肿的。父母也没问我怎了,匆忙地就去上班了。
之后的两个月里,我想方设法地躲着他们,一下课就跑进厕所占了第一间,把门给锁住。结果他们把厕所大门给锁了,害的后来我被困厕所一节课,还被老师训了一顿,却又无法解释。于是我不敢躲在厕所了,便以帮老师改作业为理由窝在老师的办公室。可是我忘了王盈盈说的一句话:
连老师都要敬他三分。
金家耀来到办公室,跟老师说了些什么,就把我拽走了。我把求救的目光看向老师,可老师好像刻意躲避我似的,低头改着作业。后来,他们更变本加厉地欺负我。
忍无可忍了。但又能有什么办法呢?人家有钱有势。我什么都没有。
每天都带着大大小小的伤痕回家,我不想父母发现这些事情。因为他们最近吵架的次数越来越频繁,我害怕他们很快就要离婚。
可是我彻底没有可以躲藏的地方了,伤痕累积的越来越多。记得有一次下课,我不小心撞到了他的桌子,他就在众目睽睽之下把我摁到黑板上用黑板擦打,我呛了满嘴的粉笔灰。还有一次,我跟班花王梓萌聊天,他却硬是说我好色,我大喊了一句我没有,他又打了我。遭受欺凌的我向班主任告状,班主任却让我安分点。他们知道了我把事情告诉班主任,又把我拖进学校后门的树林里打,完事后丢进了垃圾箱里把盖子盖上,放了好几块砖头在盖子上。最后还是路过的清洁工救了我。
我努力让自己不去讨厌金家耀,努力幻想出我跟金家耀的关系很好,但那都是假的。我只能听到那个奇怪的声音在一遍又一遍地对着我说:
“杀死他。”
“杀死他。”
“杀死他。”
“杀死他。”
“杀死他。”
“杀死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