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起天下 第一章南柯

    风咆哮着卷起层层水浪，那桀骜的海鸟也不敢再翱翔。天灰灰沉沉，像是压抑着什么。天边不时有红色闪电拼了命地闪耀，只留下不可愈合的天上的黑色裂缝，像一个黑洞，像是阿鼻地狱的入口，远看着阴森，近看……根本无法靠近，仿佛死亡禁地，收割一切敢于靠近，挑战他权威的生物。隐隐可见裂缝内的一个巨大身影，散开无与伦比的威压……

    此刻的海再没有了往日里的澄澈透明，在天空那轮火焰下的闪闪发光。而是一片黑暗，黑是看不透的迷惘，暗是让人沉沦的阴沉。在这般天海一色的沉沦中，海浪的拉扯中，有一滴水，一滴纯粹的墨色的水，正在努力地让自己不被同化。这片天地的黑暗是让人迷失的，而这滴墨水的黑却如此纯粹，能让人一眼就分辨出它的与众不同。

    终于在他的挣扎中，那道浪似红了眼，猛地拍打在礁石上，墨水精疲力尽的慢慢瘫在礁石上，艰难的呼吸着被裂缝吸扯后的空气。静静的，静静的，不知过了多少时光，从遥远的北方模糊出一个身影，是一叶古老的舟船，以及舟上一个穿着黑色长袍的男子。前一刹还在遥远的天边，后一刹却又出现在礁石旁。他顿了顿，凝视着礁石上奄奄一息的墨水，喃喃道：这毁灭之际，居然生了灵，罢了罢了……听声音是个老者，苍老的呢喃散去的一瞬，那滴墨水也被老者收入了袖中，再一看，舟船早已不见，只留这片迷茫的天地独自守着迷茫……

    不知何时，一片片灿烂投射在他的脸上，他缓缓睁开眼，光很刺眼，下意识地用手遮挡，然后双眼一收缩，蓦然一震，他竟有了身体！他缓缓坐起，也不知为何，本是一滴墨水的他竟很自如的控制着这具陌生的身体。站起身，走了几步，十分勉强，踉踉跄跄的他迷茫的走着，四周的一切都是陌生的，不是那片他记忆中的海，不是那个原本很蓝但却最终被暗笼罩着了的天空。很奇怪，他觉得记忆中似是少了些什么，好像他并不是墨水，也并不是现在的人样，这让他的头更痛了。捂着头又走了很久，直到他看见了一片湖泊，不管怎样他对水依然很有好感，他疾走了几步，来到湖边，用手捧了几抔水喝下，又让自己清醒了下，他发现自己的脸是一张陌生的脸，可又带着些熟悉，这让他很头疼的同时又很无奈。索性不去想，就这样躺在湖边，闭上了眼，竟又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睡梦中，他感受到有一个来自遥远天边的声音在呼唤着他，由远及近，好似就在耳边却又抓不住。他醒了，睁开了仍是很疲惫的眼，这时，他惊讶地发现湖边不知何时站了一个陌生人，一袭黑袍遮着头。当他望去的时候，那黑袍人转过了身，并没有开口，却有一个苍老而带着威严的声音传入他的耳朵：天地毁灭之际，亦是你灵诞生之际，既是相逢，便是有缘。赐你身，塑你魂。好自为之……

    声音越来越远，黑袍人的身影不知何时已模糊，成了一道残影。他低头沉思，忽然好像是想到了什么，朝着残影的方向大喊：我是谁！！

    没有回应，许久一个声音缓缓从心底传来：你已经知道了……

    “我已经知道…了？”沉默充斥着这片天地，直至天暗地昏，一切扭曲，不复存在。

    “我已经知道了……”

    “我已经知……”啪的一声，一个枕头应声而来，重重地砸在他的脸上，将他从睡梦中激醒。

    苏烨你是不是有病？！你看看现在几点！是午夜三点的帝都啊，大晚上不睡觉，在那嘀咕什么玩意？你知道个屁啊！这tm是你第几次了？能不能好好睡个觉了？

    来自斜对床的他的室友的咆哮彻底将他激醒，然而他的咆哮也同样激醒了其它两个室友，随之而来的是两个枕头的夹击。

    对啊，我…是苏烨，我是苏烨……这时大家也都没了睡意，他上铺的室友林振东爬下了床，摸了摸苏烨的额头，也没发烧啊，魔怔了？喂，烨子，你没事吧。

    被两个枕头夹击的胖子王冉也爬下了床，你们平时睡的死，他这不是第一次了，总是夜里嘀咕什么，我也没好意思多说，今晚上丫这声儿特别大，带个耳机都听得见。嘿，你知道什么了？

    没有在意室友的话，苏烨还在愣神，这确实不是他第一次做这个梦，之前的几次总是模模糊糊，看不真切，还有一个声音不停地回荡，对他来说这简直是个噩梦。然而这次整个梦境竟然如此真实，那种清晰感让他有些迷茫。

    喂！喂！他一下转过神来，只看到胖子正一个劲的在他面前摆手。

    我没事，只是做了个梦而已，不好意思了，吵到大家了。

    林振东看苏烨脸色苍白，神情也有些不自然，边“死命”锤了一拳胖子，你说说你，睡觉不好好睡，大晚上叫什么！烨子不就说个梦话么，搞得你晚上不打呼一样，多大点事。

    胖子也反应过来了，看见苏烨脸色不太好，也软了下来，嘿嘿不好意思哈，这个这个胖人睡眠质量差，不是都说了吗，睡觉被吵醒最容易情绪暴躁了，都怪我，嘿嘿，都怪我，苏烨，内个这样，明天我请吃饭，咱哥儿几个出去搓一顿怎么样，算是我的道歉局，行不。

    苏烨看着这几个室友，露出了微笑，也想缓和下气氛，我没事，就是这几天累着了，不过，嘿嘿既然你说了请客就别怪我们宰你喽。

    胖子就故意露出一副肉痛的样子，嗯嗯了几声。其实胖子家境是挺不错的，也算是个什么二代，性格也不错，土生土长的帝都人，满口京片子味儿。大家看苏烨好点了，也就各自回床继续睡了。

    苏烨枕着自己的手，望着窗外的天空。稀疏几点星光，倒是没有校外大马路上的灯光亮，但配着黑夜却别有一番风味。然而苏烨还在想着自己的那个梦，那么…诡异，又让人无法自拔。想着想着，沉重的眼皮还是占了主导，四周传来均匀的呼吸声以及胖子惊天地泣鬼神的呼噜声。不知何时天上的几点疏星变换了位置，组合成一滴水的图案，光芒开始闪烁，闪烁，居然苏烨的眉心也浮现了同样的图案，闪闪发亮。直至天空中的那几颗星星停止了闪烁，慢慢消失在无尽的天空中，世界又被黑色笼罩，街灯诡异得一盏盏灭掉。苏烨那水滴图案也隐没在他的眉心中，再也不见踪影……

    这一切的一切好似南柯一梦，显得真实而又虚幻，诡异之中却又带着点美好。在不知不觉，潜移默化中，苏烨已然深深地记住了那片海，那方天，那艘舟船，那个老人，以及那一滴执著，不同的墨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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