渝川县城连着下了几日的雨,终于在这日有了些许停止的迹象。阳光从厚重的云层中微微漏出来,给整座县城镀上一层昏暗的光,零星的小雨落在积水坑里,漾开一圈圈的涟漪。
县里到处都在传,有一个大官从益州首府泗水来,专门前来主理知县王福山被杀分尸案。于是这日一早,人们争先恐后地冒雨赶来县衙,不管是来关心案件的真相,还是来一睹高官的风姿,抑或是来弄清自己未来的命运。
渝川是个山野中的小县。如若不是战争,女帝也不会注意到此处独特的地理位置而在附近修建官道,让渝川与周边几个小县能够进入世人的视线。渝川务农的,多半家中一贫如洗,时常被地主克扣,又被老赖流氓骚扰;而抓住机会,跟着心思活络的人靠这条官道发了家的人,也不在少数。前者忧心王福山死后是否会来一个爱民如子的知县,后者则忧心自己的营生是否能继续下去。
其实王福山不能算是个好知县,他做的那些中饱私囊的事,还有金溪别业的勾当,许多人心知肚明。但在王福山可能是被镇北侯所杀一事上,全渝川的百姓出乎意料地抱成一团,并对这个泗水来的所谓的高官也怀着敌视的态度。
校尉周济拎着一个人的领子进来,狠狠地摔在地上。他眼睛发红,单膝下跪行了个军礼,对堂上正襟危坐的人说道:“传播谣言之人已经抓到,请按察使示下!”
堂下当即便炸开了锅,有一男一女的声音尤其高亢,尖利地刺着耳膜:“狗官!随便抓个人就想顶罪啦!我爹分明是最老实的人!”
立时便有人附和道:
“镇北侯杀人偿命!让无辜之人给他背黑锅,有没有王法啦!”
“天可怜见!老刘可是最老实的,四邻八方都看得见的嘛……”
“强权压人啦!连知县也惨遭毒手,何况咱们呐……”
“要我说,这什么按察使,多半也是一伙的……”
四方各种声音不绝于耳,众人被这些话,尤其是其中最敏感的几个词汇所激,愈发群情激奋,也不管衙役的阻拦,推搡着呐喊着,似是要把衙门公堂掀翻。那个被周济压跪在公堂之上的老头,分明面色红润,此刻却忽然两眼一翻,晕了过去,口吐白沫。那一对男女高呼一声“爹啊”,哭天抢地,被衙役死死抱住了。
周济看着这一幕,只觉有口难言。他恨不得把地上那老头薅起来狠狠打一顿,拳头都攥紧了,狠狠吁了口气,还是慢慢放松了,便听得高座上那位提刑按察使大人几不可闻的一声轻笑:“难怪延之提前逃了。”
周济抬头,这才看清了按察使的面容,不由睁大了眼睛:“云何?”下一句话忍住了没出口,几年不见,臭小子混这么好了?
堂上端坐之人穿着三品孔雀绯袍,姿容隽秀,颇具威仪。一片嘈杂中,他显然是听见了周济的声音,抬起头,对着周济微微歪了歪脑袋。
都是当年西北神策军出身,云何算是血影里头玄天承嫡系的嫡系,三年前调职后据说是在西南衙门办事,书信来往间也一点没透露自己身份,竟然悄无声息就成了正三品的益州按察使。
云何这次来,心里也知道,他在按察使的位置上坐了几年,到了该冲锋陷阵的时候了。
他正与周济眼神交流,忽然听到一个极其熟悉的却刻意压低的声音。“谁提前逃了?”有人上前帮他添茶,他侧眸看去,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
“大哥,合着你压根没事,搁这坑我呢?”云何用宽袍大袖遮住面容,骂骂咧咧,“我来这给你镇着场子,你倒逍遥。”
“周济让你派人来,没让你自己来。”玄天承道,“情深义重,感人至深。”
听着这敷衍至极的感谢,云何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我话放在前头,我就帮你撑一日的场子,今晚能解决吧?吵得我脑瓜子嗡嗡的。”
“就当来体察民情了,按察使。”玄天承带着几分笑意说道,“放心,今晚必定解决。”
说话的功夫,玄天承悠悠换好了茶盏,绕过大堂东侧的屏风走下去,隔着纱帘低声道:“周济,按察使有话要问。”
堂下声音嘈杂,自是无人注意这边动静。但周济认出玄天承声音,喜上眉梢,连忙绕过纱帘,看见眼前分明顶着镇北侯的脸,却哪哪都不像他们家侯爷的人,张大了嘴。
玄天承一身素色衣服,头发以布巾束起,脸色微微蜡黄,低眉顺眼的,体态也刻意佝偻着,弱化了原本过分刚硬迫人的气场。一双眼睛中却比寻常多了几分光彩。他拍了拍周济的肩,毫不吝啬地赞赏:“我不在,你稳住了场子,做得好!”
这倒把周济夸得不好意思。他看向堂下的骚乱,垂下头,有些丧气地说:“可属下抓了那传谣之人,似乎让局面变得更复杂了。而且,我没想到云何就是按察使。”
“无妨,云何能对付。”玄天承说,又问,“杨添去看过王福山的尸体了?怎么说?”一面往县衙后头走去。此时衙役们都在前厅当值,这后院倒是闹中取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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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颅仍旧没有找到,尸身碎得厉害,断面利落,骨头和油脂剃的干净,杨添觉得,没有任何刀具能做到,也许是用灵力或者术法直接分割的。从尸体上看,没有中毒和中药的迹象,死亡和分尸几乎在同一瞬间完成。”周济跟上他的脚步,快速说道,“捕快在金溪别业附近的山林中找到了一把破伞,经王福山夫人辨认,确为那晚王福山带走的伞。王福山所乘马车翻在山沟里,车夫和马均被一刀割喉。属下等潜入别业,确认那晚王福山在那儿见过西川转运使,故推测其应该是离开后在下山路上被杀。王福山妻儿似乎对他私下的勾当不甚了解,只说他每月这日夜里都要外出。”
玄天承点了点头,“我大概知道凶手是谁,也知道手段和动机了。”他看向一脸懵的周济,微微一笑,道:“这两日辛苦你了。”
周济摸不着头脑,却有些着急,跺脚道:“侯爷既然知道真相,又为何任由小人污您清白?这些刁民,简直蛮不讲理。”
“知道蛮不讲理,便不要讲理了。”玄天承道,“他就是笃定,我明知道是怎么回事,却不敢说,或是不能说,企图以此困住我。”
“啊?他是谁?”周济愈发迷糊,“而且,什么真相是不能说的?”
“没事,你不用管。”玄天承道,“不过,真相虽不能说,凶手却是能抓的。且让他们闹着,过了今晚,他们便不会闹了。”他忽地收起了胸有成竹的模样,忧心忡忡道:“可小五和唐大人他们会去哪里,我却实在猜不透。派了人手去找,也是无头苍蝇乱转。”
周济想起这事,也皱眉道:“是啊,属下去那书店,也没见什么特别的机关,老板和伙计都是再普通不过的人。那么多人,怎就凭空消失了?”
*
入夜,金溪别业。
细雨缠绵,这座金碧辉煌的宫殿,不曾因为白日县衙事而受到分毫影响。
赵甲搂着姑娘狠狠香了一口,姑娘嬉笑着软倒在他怀里。他一只手顺势伸进了她的领口,舒服地叹了口气,一面说:“也不知那位按察使是哪边的人,若是能把他拉来,咱们兄弟往后行事岂不是更加便利?”
钱乙摸着在他身下服侍的女孩的头发,凹陷的双颊上薄薄的肌肉颤动着。他慢悠悠吐了个烟圈,语调有些飘忽:“那可不好说。人打那泗水来,听说和布政使指挥使他们走得近,是襄阳侯那边的人。咱可别给转运使惹麻烦。”
李丙怀中的姑娘还是个雏儿,闹腾得很,他搞了几次都没成功,那姑娘哭得撕心裂肺,脑袋磕在桌子角上,流了一脸的血。李丙把她摔在一边,凑过来听赵甲和钱乙说话。他听了个大概,颇为担忧:“先别说拉不拉来的事了。王福山死了,谁来做下任知县?再说,那镇北侯一直不见人,你们不觉得有点古怪么?”
赵甲不在意地摆摆手:“哎,这你就甭操心了!流水的知县,铁打的金溪嘛!他镇北侯算老几?王福山死了够他头疼了!”
周围几个抽大烟的也附和着笑起来。其中一个把那破了相的姑娘拉起来,刷拉就撕开了她的衣服,看着姑娘白皙如玉的身体放肆调笑。血顺着身体留下来,他的手指也跟着摸下去,“来,帮你擦擦血……”
旁边的人看得津津有味,有一人便说:“老魏呐,说不定那镇北侯在宫里也是这么服侍人的,哈哈哈哈哈哈!”
又有一人嬉笑:“诶,你怎知不是女皇帝服侍他呐!说不定还是和皇太女母女双双上阵嘞!”
一群人肆无忌惮说着荤话,皆都哈哈大笑。
孙丁是来谈盐铁的,自觉与那些精虫上脑的东西不是一道,因而对这一切冷眼旁观。他端着酒杯靠坐在椅背上,略带了几分不耐烦地问身边的侍从:“转运使怎还不来?他是要失约么?”
侍从为难道:“咱们生意小,转运使不放在心上,也在所难免。公子且再等等。”
孙丁看着楼上几个紧闭的厢房,有些期待。听说楼上是在谈米粮生意,如今渝川附近一带饥荒横行,买卖米粮必然能狠狠赚上一笔。他的盐也是好货,如若不能卖给转运使,跟那里头的贵客谈,应该也是一样的。
他在心里盘算着,等得焦躁,于是走到牌桌前,跟着摸了几个子儿。但也许是心神不宁,居然眨眼就输出去了几千两,他不免瞠目结舌。平日里他从未输过这么多钱,但在别人地盘上他也不好赖账,只好认栽。
他掏银票的时候,手都在抖,看着那一叠厚厚的银票,忽然右眼皮也开始狂跳起来。
这时他便看见,十二个风姿绰约的姑娘排着队伍走了过来,俱作西方大漠上的打扮,纱裙下裤腿肥厚,上身却仅穿抹胸,略施粉黛的脸隐隐从面纱后露出来,当即就让男人们看直了眼睛。
孙丁叹息着摇了摇头,不太想去看接下来的场面,只抬头看向紧闭的厢房,期待着里头的人能快点出来。忽然他后背一凉,觉得哪里不对,但当反应过来时,身后已经传来了男人此起彼伏的杀猪般的叫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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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刚回过头,眼前便寒光一闪,一把匕首横在他脖颈上,蒙面的姑娘冷冷地看着他。
孙丁当时腿就软了,颤抖着身子看过去,只见赵甲几人昏死在位置上,下身血流成河,显然是已经做了太监。有个姑娘把那东西挑在剑尖上剁碎了,挨个扶起了抽噎的女孩们,给她们披上了衣服。
原来那几个姑娘的裤腿里头藏的都是武器,所以才鼓鼓囊囊的。
孙丁后悔莫及,自己应该早点看出来的。啊不,他今天就不该来的。
不过,也不一定。
孙丁的侍从也被制住。他呸地吐出一口血,骂道:“这金溪别业,可是有军队罩着的!你们几个死定了!”
他话音刚落,就有打手从楼内各处冲出。那十二个姑娘,除了控制着孙丁主仆的两人外,皆都抛下了赵甲等人,与打手战作一团。
金溪别业里,可不止孙丁和赵甲等人。但因为楼内本就光线昏暗,又缭绕着大烟的雾霭,众人只能看见姑娘们玉白的肌肤和一锭锭闪耀的金银。何况别业鱼龙混杂,出老千的,火拼的,寻仇的,把场子掀翻了都是有的。故而一开始听到惨叫,众人也没当回事,只当是谁被剁了手,又或者三刀六洞的。
蒙面打手出现的时候,众人才意识到事情不同寻常。但他们也并没有特别恐慌,因为诚如孙丁的侍从所言,这别业是有军队罩着的;而且,他们这种常在河边走的,身边哪能没几个得力的打手?
就连赵甲他们身边,也是有侍卫的。然而谁都没想到刺客是美貌女人,故而都没有反应过来。而赵甲几人又偏偏在角落里,粗犷的侍卫比不得女人身体灵活,一时竟被那十个姑娘带着人逃脱,只好回头去救护自家主子。
十个女人,还带着不会武功又受了伤的女孩,对上数十人的打手,显然很是吃力,几乎都挂了彩。她们倒也不恋战,只是在等什么信号似的,互相掩护着,一路往楼梯上挪去。
别业主人,那个矮小清癯的中年人,在打手之后出现在二楼。他眯起眼睛,借着昏暗的光看向那十个女人,嗤笑道:“不自量力!”
他身子骤然凌空,鬼影一般迫近,右手成爪,转瞬便来到女人们身边。旁边两人见状都抬手相护,只是没来得及,眼睁睁看着他的右手刷拉穿透女人的面门,红白浆迸溅。其他九人齐齐发出一声惨呼,含泪拔刀摆阵往他身上招呼,却是被他以一敌九毫不费力挡住。
灵压对冲之下,九人齐齐吐血,支持不住,往后倒去,又有两人被侍卫尖刀捅穿身体。三楼原本紧闭的厢房忽然被破开,两个身穿布衣的人满身是血地杀出,从三楼一跃而下,飞身落在楼梯上,齐齐攻向他的面门。
他看见那两人的身法,倒是讶异了一瞬,“谢家军?”
“好眼力啊,杨公!”随着一个被拖长了的声音从天而降,金溪别业奢华的屋顶被整个掀开,十个士兵抓着绳索一同滑下,当中的人锦衣玉袍,手中一柄御赐折扇,正是遂宁侯谢幼清。
“原来,遂宁侯也想做这米粮生意哇!”他口中的杨公飞身而起,凌空接住他的折扇,感受到他微微的吃力,不免笑道,“生意嘛,何必弄得血次呼啦的,你说呢?”
谢幼清虽自知不是他对手,手上力道却分毫不让,挑眉道:“恐怕杨公要失望了?”
“小鬼,你不是我对手!”杨公冷笑,“我成名的时候,你还穿尿布呢。”
随他而来的那几个士兵,已经掩护着先前的姑娘们,与楼内的打手交起手来。别业的大门被冲开,穿着各色衣服的人举着火把拎着兵器冲进来,楼内的客人们或掏出自己的武器,或让侍卫们拔出刀剑,各方战作一团。
谢幼清已经跟他过了几十招,知他所言非虚。他额头沁出冷汗,脸上却还是一片嬉笑:“我打不过你,没什么好丢人的嘛。”他手中折扇一变,扇骨化作铁剑,直直刺向杨公身后空门,杨公面色一变,闪身躲避,又见他赤手空拳,抓住机会也攻他空门。
二人从空中打到二楼三楼,又从掀开的屋顶越出,在绵延的屋檐廊道上打。
此时别业内,各幢楼内都充斥着喊杀声和哭叫声。各方都有人倒下,但死的最多的,还是那些在此侍奉人的姑娘和小厮。廊道间和庭院里,躺满了尸体,雨水和血水混在一起,流淌成河。
雨幕朦胧,浇得两人湿透。
谢幼清支撑了这许久,终于忍不住口吐鲜血。他躲了一掌,大吼道:“张延之!你他妈死哪儿去了,还不快来!”
杨公心中一惊,镇北侯也来了?却见他喊了半天也不见有人应答,不免嗤笑:“镇北侯?他身陷王福山案,只怕是自身难保咯!”
谢幼清真是有苦难言,只觉得心肺都扯着痛,一边打一边在心里骂玄天承。
这时杨公听得楼外一声尖锐哨响,心头猛地一跳。这不是自己家的信号,而且他也这时才意识到,南郊山中的兵马,这时本该已经到别业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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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神恍惚间,后背忽然有劲风袭来。他一个激灵,反应极快闪身躲避,回头便见一黑衣男子负手而立。杨公只在八九年前远远见过镇北侯一次,甫一照面自是没认出来,却仍被他周身的肃杀之气惊到。
但他自诩修为高深,并不胆怯,电光火石变了招,打算先取走谢幼清性命,再转头对付来人。怎料那黑衣人行动比他还快,虽远先至,一把拉走了谢幼清,叫他扑了个空。
“娘的,你可算来了。”谢幼清骂了一句,“再晚来一会儿我可交代了。”
“重死了。”玄天承一把推开他,腾出手来迎战,一面道,“谁跟我信誓旦旦说能拖一炷香?谢希玉,你这功力荒废了啊。”
杨公这才意识到来人便是镇北侯,不由起了兴致。早听闻这镇北侯修为在同龄人中一骑绝尘,与一些成名前辈也可战为平手。过了几十招,果真名不虚传。不过他很快便发现镇北侯有伤在身,灵力流转间有极其细微的停滞,心中不免多了几分把握。
玄天承其实也不是很有把握。心脉的伤实在是有点拖累,尽管他在凌花阁尽力调息稳住了,但也不知何时会再次爆发。而且,听闻这杨公乃是当年纵横江湖的第一高手,又是陈梁兵乱的在逃主犯之一,今日无论如何要将他拿下,最好还是生擒,他也不由打起十万分精神来。
玄天承忧心别业内情况,也忧心南郊山中战况,打斗间,便乘隙对谢幼清道:“歇够没?好了就去帮梅姨。”
“不用我帮你?”谢幼清见他二人打得几乎连影子都看不见了,不免十分着急。
玄天承声音微微低沉,“陈霖来了,南郊山中比我想得复杂……”他忽地没声了,片刻又道,“你先去,我解决这里就来。”
谢幼清只好应了一声,远远又道:“抓不了就给他杀了!别让他跑了!”
玄天承挑了挑嘴角,足下微微趔趄,飞溅一排的碎砖碎瓦,身子一歪,一个倒勾又翻身上了屋檐。
杨公飞身连环双拳追至,微微气喘,“你们竟还请得梅若霜出山?”见拳锋擦着他肩膀划过,险险避开直冲他腰腹而来的一股掌力,又大笑道,“可惜,她远不如当年了!”
玄天承接住他又一拳,顺势变招,借力打力。他的招式无疑是快准狠的,可到底输在了年纪上,灵力不免有些后继乏力。这一乏力,同为高手的杨公便敏锐地察觉到了。他冷哼一声,一拳捣在他胃脘。
玄天承闷哼一声,呛出一口血,连退数步。
杨公便有些轻蔑了,冷笑道:“本事不好,就不要分心了。”
两人又过了百来招,身形与雨夜几乎融为一体,从别业一路打到山上。
杨公急追而上,把玄天承逼到了一个夹角,正欲乘胜追击,忽地感到一阵剧痛。原来玄天承压根没管他的攻势,直接便把空门暴露在外,靠着极快的速度,瞬间卸掉了他的肩骨。
玄天承这时忽然像变了个人似的,本已干枯的气海重新充盈,手中淡蓝色的水系灵力忽然就变成了纯粹的白色。
杨公大惊,失声道:“白家?”很快又镇定下来,“不过是个娃娃,谅你也没有多少魂力!”他虽一边胳膊不能动弹,但比起健全时动作也不遑多让。比灵力,他又不是比不过,再打下去,首先坚持不下去的只会是镇北侯。
“你好像,不太了解白家。”玄天承忽然笑道,身形蓦地消失。
没错,就是原地消失了。
杨公目瞪口呆。
只见这林间万物,忽地都发出了幽幽的白光。那些白光星星点点升起,逐渐汇聚成一个巨大的光球,光球展开,刺目的白光过后,金色的咒文跃然而出,升腾跳跃,盘旋几圈,刷地朝杨公飞去。
杨公岂会束手就擒,当即运起灵力抵抗。谁知这咒文竟然不为灵力所动,径直穿过他灵力凝成的壁障,刷地缠上了他的身子,在腰腹处猛地收紧。他哇的吐出一大口血,感觉到胃肠都在被碾碎的边缘,气海则更是有种崩裂的痛。但他到底是一方高手,即便痛到痉挛,也硬气地一声不哼,只虚着气息道:“我道能与镇北侯杀个痛快,没想到你竟使这等下三滥的手段!”
玄天承重新出现,捂着嘴连连咳嗽,指缝间也有鲜血溢出。他随手抹掉嘴边的血,冷笑:“手段,管用就行。”
“看来,你也没有那么厉害。”杨公看着他虚弱的模样,呸了一声,“用一次这种术法,很伤身吧?你的修为应当也不足支撑你完成这个术法,所以你才将我引来林中,借用草木之灵。”
玄天承没有理会,手腕翻转,干脆利落废了他的气海。他动手将咒文收紧,翻出绳索把人捆好,一把扯了下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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