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下去,常大人私心认为,大周离灭国也不过百年。
“常大人,我们虽是女子,却也不是没有远见,现如今阻挡大周发展的人身处庙堂之高,很难办呐。”
话到此时,常宗道已经卸了心防。
又点起一锅烟,愁容满面——要瓦解贵族集团,谈何容易。
书房内陷入一片寂静,只有常大人抽烟的声音。
“大周弊病,老夫心知肚明。”常宗道闷声说。
“只苦于没有下手的地方。”
凤药突然开口,转了个话题,“常大人怎么看御史钱大人?”
常宗道不爱背后论人,私心里他不喜欢钱大人。
此人好大喜功,净会作些表面文章,无奈名声在外,又无大恶,他倒没怎么注意过。
“那常大人知道钱大人是谁的人吗?”
常宗道记得钱大人保过李嘉为太子,但政事从来不是表面上所看到的就是真相。
“他是皇后的人。”长公主冷笑一声说。
“没想到吧,皇后在朝堂上的人可不少呢。”
自然是因为这些人都赌将来李慎能登临大宝,他们就是保皇的臣子。
“未必是大人想的那样。”李珺似乎看穿常宗道的心思,否定这种看法。
“大人格局再高些,心思再狠些。”长公主引导常大人继续往深处想。
“难道?”常宗道犹豫着没说出口,即便他同意与两人结为政治上的伙伴,也不愿说话这样直白。
他一向最讲“慎独”二字。
“这些大臣是皇后拉拢来,保证李慎登台的人手啊。与其猜测,不如做个有保证的交易。”长公主替常大人说出心中所想。
站队未来储君已经不该,暗中勾结左右将来帝位人选更是死罪。
常宗道气愤之下,用力压抑怒意,拿烟锅的手都在哆嗦。
凤药真怕把这位太宰大人气晕过去。
“大臣的心都用在争斗与结党上,谁关心大周的百姓死活呀。”常大人用烟锅敲打桌面骂道。
“钱大人罪当斩首。”凤药按压住内心波澜,尽量平静地说。
常宗道马上冷静下来,这话已非背后议论,这是指控!
穿堂北风吹过,吹冷了他的头脑。
他冷静下来,看看两个坐在自家书房的女人——自己似乎卷入一场深不可测的阴谋之中。
“钱大人收受贿赂,打杀外宅,私养娈童……”
这些事情就算钱大人都做过,也拿到证据,想判他死罪也并非易事。
特别那条“打杀外宅”根本是连一丝证据都找不到的无头案。
这些事只能说他败坏社会风气,私德有亏。
贪污最重也是抄家、革职、流放,不会斩首。
凤药看穿常宗道的想法,起身恭敬地说,“常大人,请您镇静,下面我要开始说钱大人的罪行了。”
钱大人以人入药,祸害至少七条女婴性命。
并且同后宫牵连,在立储一事上搅乱朝廷,制造虚假舆论,致使曹贵妃受皇上责难而失宠。
他长期与皇后勾结,意欲左右皇上立储,卷入皇子夺嫡。
这些都是严重的罪行。
只是,两个小小女子怎会知道这么重大而私密的事情?
……
凤药跪下,从自己接手赈灾讲起……
由收容所在左化庄焚烧活人开始,一直讲到自己派出李仁和曹峥调查收容所。
发现他们私贩婴儿为药引,收买朝中重臣。
足足讲了半个时辰。
她讲得绘声绘色,连李珺也是头次听到这么详细的整个故事。
一时为李仁的机智喝彩,一时又为他陷入危机而捏把汗。
常大人知道朝中分帮结派,人人为一己私利争名夺利。
不曾想到,已经有人肮脏得如坏死的腐肉,又烂又臭,坏到了骨子里。
他太过震惊,反而看到去很是平静。
“此事太重大,凤药查出后不敢做任何处理,朝中大臣无人可信,更不敢直接禀报皇上,皇上万一同时处置这么多大臣,必定掀起风波……左思右想,唯有长公主可以信任,故而与她商量,最后还是决定冒险信任太宰常大人您。”
常宗道突然明白,自己当上太宰,不是偶然!
而是眼前这两名女子的策划。
意在给自己臣子中最高职权,才好为后面整治朝纲做准备。
这是何等的格局与手笔!
也不知她们用了何法,说动皇上设立此职,更不知怎么就能笃定自己可以胜任这一职位。
她们两人,一个与皇上相识于微,一个在皇上登基之时伸手扶持……
这分明是后宫里,皇上最亲近、信任的两个女人了。
他从前太小瞧女子,从没想过女人家会有这么大的份量。
现在的他又是多么幸运,在决定大周前途之时有这样的人站在自己这边。
他态度瞬间改变,正色问,“这罪名太重太大,不知你们有何证据?”
长公主从怀中拿出抄本递给常大人。
“不瞒您说,这东西太重要,所以只给您看看抄本吧,原件藏在保密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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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大人!”凤药突然叫住他,“请做好思想准备。”
常宗道翻开册子,犹如突然遭了重锤,只看一页心口闷得上不来气,眼冒金星。
他扶着桌子想站起身,却突然胸痛加重,一弯腰喷出一口老血。
吓得长公主连忙去扶,凤药说,“这是急痛攻心,吐过血反而会疏散郁结。”
常宗道缓了缓神,终于直起身对两人抱拳,“两位巾帼不让须眉,扒出我大周最丑最有病的腐坏之处,之后便是除掉这些国蠹,大周有望海清河晏。”
“这册上名字可有不少皇后的人,王家根基之深由此可见。”
“凤药从内侍司勤位置上下来后,皇后就没了掣肘之人,后宫独大,她将手伸到前朝实在太顺了,不仅如此,她在皇上跟前安插眼线,意图左右皇上用人,或利用提前得到消息为已所用。”
常宗道宦海浮沉,不是白混的。
直接问,“两位需要常某做什么?常某丑话说前头,涉嫌祸乱朝纲之事,常某不做。”
“常大人真的想好了?此事艰难异常,您真肯出手与我二人一同联手铲除国蠹?”
常宗道站起来,一字一板道,“老夫毕生所求,不过为国为民,别说名利,便是粉身碎骨,有何所惧?”
“便是真的受了污蔑,历史也会还老夫清白。”他的话掷地有声,李珺和凤药均为之动容。
他缓和了神色,伸出手,虚扶凤药起来,“老夫从前小瞧了女子,大周子民不论男女,大部分人都生着一副傲骨,老夫钦佩。”
凤药起身拜谢常大人,“需常大人配合我们削弱皇后权力,她为谋太子之位,手伸得太长了。”
常宗道心念一转问,“为何你们不针对曹贵妃?想来背景深厚又有夺嫡之心的不止皇后吧。”
“大人看名册就知谁暗藏祸心。不对付曹贵妃和不对付容妃是一样的道理,她们对社稷并无妨害。”
“宫中女子间为得皇宠而生的小斗无伤大雅,不必理会。”凤药说得很坚定。
“况且,皇上不会立李嘉为太子。”
常宗道对这女子胸襟与眼光十分纳罕。
她与李珺生平所作所为算是双双冒天下之大不韪,本该唾弃,却为人所敬服,看来自己还是格局太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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